《一路向北》七里马

4、第 4 章

　　今天上午，何布正在整理资料，另一个办公室的隋然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钻进她的办公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已经帮你在今天晚上约了他了。”

　　何布一惊：“这么快？”

　　隋然眨眨眼，扬起下巴，一脸自得：“当然，我是谁，效率之王！”

　　忽然，一个文件夹打了下来，隋然头一疼，转过头去一看，只见四十多岁的胖老板笑眯眯地看着她：“隋然，效率之王？”

　　隋然一脸的倒霉悲催：“老总。”

　　老板依旧是笑眯眯的：“既然你是效率之王，这年度的账单好像你还没算哈！”

　　“老老老老总，我……”隋然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瞥见一脸偷笑的何布，翻了几个白眼，嘴里念念有词，胖老板看了她一下，十分温和柔美的问道：“隋然，你在说什么呢？”

　　隋然谄笑着答道：“老总，我刚刚在自我反省呢，于是我认识到了我犯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所以现在，我马上就去做事，呵呵。”说着就要溜走，

　　老板瞪了隋然一眼，点点头，“你还知道要做事啊？”然而说完之后，笑容立刻便狰狞了，发挥了他的狮吼功：“还不快去！！！！”隋然捂住耳朵打了几个抖抖，立刻就跟老鼠似的从老板的眼皮底下跑出去。

　　“站住。”老板又是一脸棺材像开口道：“别这么慌张，行吗？你不知道今天团石建设的人要来跟我们谈合作协议吗？”接着又对着所有人嚷声说道；“你们今年的年底分红就在此一举了，知道吗？你们有没有信心拿下？！！！”

　　场面极其平静，同事们大眼瞪小眼的没有说话。拿下，鬼才信！不过为了应付老板，还是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团石建设？！何布和隋然对望了一样，两个人都是震惊得不得动弹，特别是何布整个人都仿佛被冰冻住了，僵在了那里，没有表情，好在胖老板没有注意到，而是走向了也是出于震惊状态的隋然身上，看着她笑咪咪地说：“隋然，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清啊？还呆在这里干嘛！！”

　　隋然看着老板笑眯眯的神色就知道他离发火不远了，但又看了看远处一脸怔忪的何布，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问道：“老板，是团石建设的谁来啊？”

　　胖老板没有想到隋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恰恰激发了他因为团石建设主动要求去他那里考察一番的虚荣心，他开的是个小广告公司，能让团石建设这样的超级大公司主动要求考察，其殊荣可想而知，他暂时忘却了刚刚的恼怒，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嘛，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至少也会是个特助经理什么的吧。”

　　隋然鼓起胆子再问了一句：“总经理可不可能会来？”

　　“这个嘛。”胖老帮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很可能的哟！”随即又瞪了一脸还处于呆滞的隋然，“还不快去！！！”，问什么不好，问总经理会不会来，吃饱了撑的，人家总经理怎么可能回来这种小地方，来个平常的经理就了不得啦。

　　隋然看了何布一样，心里想到，我已经冒着狮吼的危险帮你问了，后面的就要看你自己的啦，然后就不等胖老板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

　　而办公室里已经炸开了锅，

　　总经理会来耶，听说他叫白非，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谁说的，人家下个月就结婚了好不好？

　　那可不一定，缘分要是来了，挡也挡不住。

　　哈哈，你去勾引人家。

　　去死，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才行啊，这里不是演电视剧的，哪有那么多的灰姑娘！

　　是啊，我们还是老老实实为我们的一日三餐打拼算了。

　　……

　　然而何布却一个字都听不清，脑中只有他要来了，他要来了这几个字一直回旋在脑袋，原来自以为可以平静面对的，可是可是，心，还是很那么颤抖，那么不知所措，那么害怕……所有说的忘怀和忘记此刻就像是消融在心底的冰块，成为软软的一滩流水，细腻的滑过她的四肢脉络，静静复苏了所有的曾经他拥抱过的，曾经他说过的，他带给的所有的一切快乐，那么多的过往此刻就像一夜春风忽然绽放的千百万朵花般的争先恐后，已经说不出具体的爱恨，悲喜与否。

　　“何布，何布？”旁边的人推了推她，指着她的手机道：“你手机响了。”

　　何布这时才反应过来，道了个谢，便拿起手机，

　　“喂？”

　　“何布，我是采儿。你听我说，白非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他找私家侦探查了你，而且……”

　　何布觉得自己的脑海贴着手机的那一端打雷似的嗡隆一声，所有的思绪都像柳絮一样翻飞了起来，软绵绵的化成了飞絮漫天的缠绕，

　　“何布，何布你在听吗？”

　　何布敛了敛心神，轻轻吐了一口气，

　　“在。”

　　“不好意思，我把我们那个三年之约告诉他了。”

　　何布食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就是没有才可怕，他听完之后竟然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骂我一句，那种表情……，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像是凶狠，像是愤怒，又像……，阿布，我好怕，他要是能骂我一句我心里都会舒服些，可是……”

　　面对听筒里的哭泣，阿布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她也无法正确找出安慰她的方法，况且，他要是对她没有半点反应，那估计所有的怨恨都冲着自己来了，阿布按了按太阳穴说道：

　　“别担心，既然他能跟你结婚就表示对你还有情谊，他不会怪你的。”

　　“阿布……”她还在那一边犹疑的叫唤着，

　　阿布闭了闭眼睛，他那么感情至上的人，最容忍不得的就是对爱情的亵渎，他要是知道她为了报恩把他送出去两年，按照五年前的他非气疯了不可，不过当时的情形他又怎么可能真正了然。

　　何布在手机一端暗暗苦笑，明明自己才是最应该头痛和求助的人哪！

　　“采儿，不用担心了，他不会怪你，大概所有的怒气都会冲着我来了吧。”

　　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哽咽的嗓音说道：“阿布，你知道吗？我害怕的不是他的发火，而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怨恨，才会愤怒，而我，五年了，不过还是个陌生人……”

　　听着采儿那边极力隐忍着的抽泣声，阿布一时也没了话语，

　　“采儿……你，别想太多了。”

　　“嗬——”那边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阿布，你不知道，这几年你变豁达了，可他整个人却变得更加的暗沉消极了，我不止一次见过他一个人躲在房里面抽烟，到了周末也常常呆在家里不出去，每到下雨打雷的时候就会呆愣上好一阵，阿布，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好心痛，为什么要提那个要求让你离开，只是，后来他说要跟我结婚，我又，我又……，我总以为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伤痕会慢慢平复的，直到现在你回来了，他又开始有了当初小男生的情绪，我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从来都没有。”

　　“……”

　　何布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手机，不知道是两手一起握住的方式让她感觉更安全，还是只有这样才能止住自己手指的颤抖。

　　“可是，阿布直到现在，我，我还是不想放弃他，不论你说什么也好，我始终记得你的承诺，你不会……”

　　何布打断她：“不会。”沉默了一下，何布又说道：“采儿，我很佩服你，你比我勇敢，比我坚强。”

　　采儿在那一端轻笑：“只可惜我的勇敢和坚强他永远都看不到。”

　　“采儿，我答应你，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

　　这一句话比所有安慰的话都来得有力量，何布知道自己说再多的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只有这一句话才能让采儿彻底放心。

　　采儿那边轻叹了一口气，嗯了一声便挂断了，阿布轻咬着嘴唇，她所预想的见面也不过是婚后，某一条大街，每一个餐厅，他和采儿，她和应应，相见默然，微微一笑泯去前尘过往，然后擦肩各过各的生活。

　　然而毕竟是小说中的情节，真正见面，就像现在只是他或者会来，何布的心里已经轮转了几番了，相比所预想的淡然，何布心里更多的是一系列的惶恐，五年不见，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了？何布用力的甩了甩头，努力甩去心头的惶恐，还不确定会不会来呢，别在这里庸人自扰了，可是整颗心还像是软绵绵的浸在温水中，停不住的柔腻的颤抖和慌张。

　　“呼……”

　　何布深深的吐气，闭上了眼睛，手指微微的敲打着桌面，每当她遇见烦心的事的时候，或者想要平复情绪的时候，她就习惯性的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手指会轻轻敲打着冰凉的桌面，冰凉的触感会传到她的心口，心便会慢慢平静下来，等到觉得心口的那一口气都已经抒发干净之后，她便会微勾起嘴角，摆出了不知道是面对别人还是面对自己的微笑，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接受，仿佛这样一切悲伤和痛苦都会消失。

　　然而今天何布几乎快把桌子敲烂了，直到一个同事实在忍不住了提醒她，何布才失笑的发现，自己原来就跟个小孩似的，一直骗着自己说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放手了，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可真正遇见的时候就只会像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以为看不见就可以不面对，这么多年了，难道她还没有成长吗？

　　一整个上午何布都在这种煎熬的状态中度过，直到被明确通知到团石建设的人将会于上午十点半出现。而何布已经望着公司墙壁上挂着的，正指示着十点二十三的钟发呆好久了。

　　不过何布的状况大家都是“理解的”，毕竟是公司开年有可能接到的第一张大单子，而且据说团石出手一向很大方，不过入选的程序极其的严格，而且他们都是跟一向合作关系很好大型广告公司签订合约，对于这次突然看考察他们圆通这个小公司，几乎所有人都那么纳闷到了极点，圆通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让这样一个大公司刮目相看？

　　而此时圆通广告公司的职员们，正个个站起了身子来，低下头偷偷望着门口光亮地板上渐渐浮现出的人影，带头的是胖老板和他的秘书小张，然后是三个穿着十分正式的年轻男人。

　　何布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随即深呼吸一口，暗下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