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七里马

20、第 20 章

　　“白非。”
　　白非转过头来，看着地下停车场的一个深灰色的石柱的后面，隋然闪了出来，白非停在了车边，眼神淡淡的看着她走近。
　　隋然似乎有些犹豫和怯弱，并没有直视白非，而是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在白非的映像中，隋然一直活泼大方，似乎很少有这样的表情。
　　“我想跟你谈谈。”隋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
　　“好。”白非按了一下车的遥控器，拉开了车门，“我们车里谈吧。”
　　隋然和白非先后上了车，隋然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透明的玻璃车窗地下停车场远处一排一排各色的车辆，抿了抿唇才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顿了顿又说道：“是关于阿布的。”
　　白非从口袋了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支含在了嘴里，“说吧。”然后点着了火。
　　隋然转过头望了望他，然后似乎在鼓起勇气，“应应不是何布的孩子。”
　　白非点火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依旧神色如常的吐出了一口烟雾，“还有呢？”
　　隋然有些诧异于他这样的漠不关心，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何布很晚回来，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子里，我想问，昨天晚上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是。”白非的一只手搭在了方向盘上，一只手夹着香烟，眼神平静的看着前方。
　　“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白非想起了昨天晚上，无论他怎么问，何布都咬着唇不开口说一句话，到最后忽然就跑了出去，今天上班的时候，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但是很明显，她一直都很怕面对他，一直躲着他。
　　“你就不想知道她在美国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非扭过头看她：“你会告诉我吗？”
　　隋然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一定就会告诉你，很可惜，阿布也不肯告诉我，但是，我想如果我就这样看你们两个痛苦下去，我会于心不安的，所以我想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想告诉我什么？”
　　隋然吸了一口气说道：“应应不是何布的孩子，很有可能是笑笑的，而笑笑，死了。”
　　白非也有些微的震惊：“死了？”
　　隋然抓紧了包点了点头，眼睛已然有点红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只是听应应说，他和何布每年都要烧纸钱给笑笑，而且似乎是两年前就死了，据应应说，何布总是指着笑笑的相片给他看，告诉他她是他的大妈妈，而且说她都没有抱过他。”
　　“那你又怎么知道应应不是何布的孩子？”
　　“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应应是AB型的血，何布是O型的，笑笑是B型的，你觉得应应会是谁的孩子？”
　　白非没有说话，左手从方向盘上移到了窗口，手肘抵着窗口，支起了自己的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和何布痛苦，你们明明是喜欢对方的，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理由分开。”
　　白非扭过头看她：“这些话你应该跟何布说。”
　　“我跟她说过很多次了。”隋然垂下了眼神，“她刚回来的时候还会很淡然的跟我说，和你没有关系，但是最近，都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你想用这些告诉我什么呢？”
　　“你还有机会，白非。”隋然看着他，眼里一片郑重：“至少我可以明确直到现在她爱的人依旧是你，这次回来，或许你也感觉到了，何布变了很多，不仅人变得忍让谨慎，而且心似乎也沧桑了很多。”
　　白非盯着窗外的眼神久久未动，连烟灰聚成了长长的一条都不知道，隋然看着他继续说道：“还有很多是你看不到的，她有很严重的胃病，常常就是吃一两片止疼药止疼，工作也特别的认真卖命，懂得做家务事，懂得赚钱存钱，懂得隐忍退让，懂得对每一个人和颜悦色，白非，你想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把何布改变成这个样子？！”
　　烟火烧过猛然触及到了白非的手指，白非似乎才被惊醒，扔掉了香烟，语气苍茫：“我该怎么做呢？阿布已经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了，不让，你，我，甚至任何人接触。”
　　隋然眼里也有着怅惘：“白非，我求你，多给阿布一些信心，也许到了一定的时机她就会愿意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们。”
　　白非轻笑了起来，“还有几天我就要结婚了，你叫我还怎么等她？！”
　　这时候隋然也说不出话来，只淡淡的说道：“我言尽于此，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隋然浮起一笑，打开了车门，背着他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希望她，还有你，幸福。”
　　*
　　白非抬眼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窗看着何布，她似乎在整理文件，头发扎起来披在了脑后，耳边也残留着长长的碎发，她拢起了一缕，把整齐的文件摞成了一叠在办公桌上敲了敲整平，就朝着办公室走来。
　　白非走回了办公桌前，敲门声紧接着响了起来，白非淡淡的说了一声进来，何布便抱着大摞的文件走了进来，伫立在他的办公桌前说道，“您今天晚上七点有和蓝宇董事长的饭局，上次在酒店已经谈好了具体的项目，现在只剩下了签约……”
　　何布低眉顺眼的说着，白非却愣愣地在打量着她，似乎她真的瘦了很多，皮肤不似以前的红润雪白，而是近于苍白，曾经以为何布变得漂亮妩媚了是因为年龄的增长，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的眼里早已没了以前的那种张扬和任性，只有一脉无垠的平静和空阔，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融入她的眼神中了。
　　何布说完之后，又把文件递到了白非得面前，说道，“总经理，请您签字。”
　　白非沉默地接过，久久未动，何布偷偷抬起头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迅速的低下了头，白非挥笔签完了字，在何布伸手接过时，却按着不动。
　　“阿布，你不想跟我谈一谈吗？”
　　何布一愣，低声落落的说道，“没什么好谈的。”说完，从他手里轻轻扯过文件夹，背影平静的走了出去。
　　*
　　晚上九点。
　　白非猛然把车停到了一处，何布的身子向前晃了晃，才慢慢的停了下来，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惊慌和失措，反倒是白非显得怒气冲冲的，“你就这么不知自爱？”
　　何布面色平静的看着前方，霓虹绿灯正把城市的夜空照得明亮而妖艳，似乎每一栋高高的建筑都要拱上云端，然后夜幕下的天空，却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层厚重的灰色尘埃。
　　“我没有。”
　　白非闭了闭眼看着前方，刚刚在饭局上，蓝玉的董事长公然把手放在了何布的大腿上，谁知何布却没有半点的反应，依旧谈笑风生，镇定自若。
　　如果是别的女人，或许白非还会觉得这个人是个干大事的人，但是这个人是何布……
　　白非双手握着方向盘，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夜空，“何布，我一直很想问你，如今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何布的回答简单明了，不带一丝的犹豫。
　　“所以为了钱你可以出卖一切？”
　　“我没有出卖一切。”何布转过脸看着白非，“我做的都是我认为对的事情，况且……也不过是被摸了一下，我们签成了合约，不是吗？”
　　“况且？也不过？”白非冷冷地笑着，双手愈加握紧了方向盘，手指的青筋爆出，因为恼怒而轻轻颤抖着，换做是以前的何布，有人敢这样吃她豆腐，她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但是现在，隋然说得没错，何布真的完完全全的变了，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他了。
　　白非闭起了眼睛，“下车。”
　　何布的手指动了动，身子却没动。
　　“下车！”白非又一次隐忍着怒气叫喊着，他不要看见这样的何布，他不要如今变得虽然对每个人都笑脸迎人内心却藏着冷漠的她，他不要再看见她那一副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表情，他真的痛恨这样的她！
　　他宁愿她还是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常常无理取闹，要他善后，但她义气，单纯，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从来不会掩藏自己，即使自己老是被她欺负，即使也会埋怨她的臭脾气，但是每次看见她纯真的笑脸，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雨散，他曾经是她为要用一生守候的珍宝。
　　何布吸了一口气，微微仰起脸看着远处的一片灯火辉煌，猛然间拿起了包，砰然一声关上了车门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