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七里马

19、第 19 章

　　何布和周运都站了起来，周运更是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白非，伸手回握道：“你好，我叫周运。”

　　白非绅士般优雅的坐在了何布的旁边，笑容礼貌而温文：“你是何布的男朋友？”

　　周运看了看何布，才转过头对着白非点了点头。

　　白非微微一笑：“不知周先生是什么职业？”

　　周运扶了扶眼镜：“大学教授。”

　　“哦。”白非不冷不热的回应着：“那周先生和何布是怎么认识的？”

　　“相亲。”虽然对于白非的究根问底感到错愕不解，但他是何布的老板，周运自是不会得罪。

　　“哦？”白非轻轻一笑：“何布在办公室里一向很有人缘，想不到竟然也要靠相亲嫁人？”

　　“是吗？”周运丝毫没有听出话里淡淡的调侃：“我知道阿布一向都很出色。能够和她在一起是我的福气。”

　　白非的笑容依旧得体，他转过脸对着何布：“事情办完了，你是要在这里跟男朋友继续说话呢？还是要跟我回去？”

　　何布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颤，然后转过头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周运已从话里听出了白非的语气不善，以为老板对何布的工作时间和他聊天不满，便忙忙朝着何布说道：“我的那些朋友还在等着我呢，我要先走了，阿布，别忘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何布朝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周运便离开了。

　　只剩下了两个人，气氛有些沉默而尴尬，何布先开口道：“总经理，案子谈得怎么样了？”

　　白非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她：“你就这么不甘寂寞吗？”

　　何布猛然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一瞬间心口仿若被插了一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忽视自己可以，他对自己不冷不热她也可以忍受，只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表面上的意思。”说到了这里，白非也似乎带着淡淡的怒意，没有等何布回答，便直接站起了走了出去。

　　何布跟在他的身后过斑马线，头里满是想着那句，“你就这么不甘寂寞吗？”“你就这么不甘寂寞吗？”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白非已经到了对面，转身一看，何布还呆呆的走在斑马线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绿灯已经亮了，车子们猛然发动，何布还没反应过来，白非已然伸手拉着她一个转身，扑到了路边的行人道上。

　　何布的背打在了灼热的夏日的水泥路上，顿觉烧烫，白非正压在她的身上，一脸的怒意，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忽见她脸色已被吓得惨白，只有黑溜溜的眼珠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手无力的撑在了他的胸前。

　　白非表情顿了顿，拉了她起来，寒声说道：“你连过马路都不会吗？”

　　何布的脸色依旧一片惨白，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拢捻着，“对不起。”

　　半晌，何布没有听见白非说话，一抬起眼，正对着白非犹如黑石一般的脸色，何布顿觉心口大空，似乎有风灌进去的声音，他现在只会嫌自己麻烦吧，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会拖累他。

　　“以后，我不会这么不小心了。”何布空空的说道，反正以后他也不会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星期，他就要结婚了，那个时候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吧。

　　“我不会再麻烦你的。”

　　其实也是自己先拒绝的，白非有了采儿这么好的人在他身边照顾她，又怎么想会回到过去，受她的虐待呢？他只不过是气不过自己是把他当玩具一样的让来让去罢了，现在玩累了，自己就放手了。

　　何布低下头，就跟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她终于还是失去他了。

　　白非冷冷听着何布说完这些话，中午的太阳依旧毒辣，何布有些松乱的发丝仿佛也在灿着金光，白非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何布抬起头看他离去的背影时，眼角已是不自觉地莹润，随后擦了擦脸，又继续跟了上去。

　　晚上七点，金华餐厅，何布和周运正在说话，忽然一个铃声响了起来，何布朝着周运不好意思的一笑，拿起了电话，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顿了顿才按下了接听键。

　　“白总。”

　　“我知道。”

　　“我就放在……”

　　“但是现在我在吃饭……”

　　“可是，这么晚了……”

　　“哦，好吧，我马上过去。”

　　何布收起了电话正蹙眉着怎么跟周运说，周运却先开口道：“怎么，有事？”

　　何布为难的点点头：“对不起，周运，总经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找不到了，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

　　周运宽容的笑笑：“没关系，饭下次吃也是一样的。”

　　何布站起了身子拿起了包：“真的对不起。”

　　“去吧。”周运一如既往的大方宽厚：“工作重要。”

　　何布朝他歉疚又感谢似的笑笑，便走了出去，周云看着她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便飞驰而去。

　　*

　　白非站在团石建设的楼顶，透过深蓝色的窗子望着夜幕下疾驰而来的计程车，轻轻吐出了一口烟圈，把视线熏得朦胧空荡，他看着深蓝色玻璃上自己透明的倒影，犹如清散飘渺的浮云一般，他转过身子，坐在了椅子上。

　　几分钟之后，有着敲门的声音，白非看着门口说道：“进来。”

　　何布怒气冲冲地走到了白非的身边：“那份文件我明明亲手交给了你。”

　　“我没拿到。”

　　何布从他桌头前方一沓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个蓝色的，放在了他的面前：“现在你拿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你就这么讨厌看见我？”白非转过头问道。

　　何布一愣，下意识的就说道：“……没。”然后又底气不足的解释道：“……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你……我，就是有些气不过……”

　　“你很怕我？”白非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头微微后仰靠在了座椅上，捏了捏鼻梁：“从你回来之后，从来都不敢看我。”

　　有这样过吗？何布舔了舔唇：“我只是还不适应……”

　　“你要适应什么？”

　　“我……”何布似乎在聚集着勇气：“我要去适应新的人事，新的关系，新的……你。”

　　“你觉得我变了？”白非转过头望着她，何布的手背在了身后：“……是。”

　　白非的脸上似乎出现了笑意：“你倒是说说看。”

　　“我只是觉得你内敛了很多。”何布继续低着眼：“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了，而且对人好像也很冷淡……同事们都好像很怕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原来就是这样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对某个人才会那样。”白非声音低低的，手撑着额头：“我从来只会对自己在乎的人好。”

　　何布背在身后的手一抖，他的意思是说，现在她已经不是他在乎的人了？

　　“哦，是吗？我都不知道。”何布低低的笑着，声音空荡荡的：“是啊，你又要为什么对我们这些毫无关系的人和颜悦色呢？”

　　“毫无关系？”白非的眼神竟如古井一般露出了幽深之色，“你倒是撇的干净。”

　　“我要走了。”何布侧过脸，勉力忽视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失落：“我还要回去照顾孩子。”

　　月夜的光线透过玻璃打在了白非略低的脸上，深毅俊阔的脸上染上了碎碎的薄影，深黑色的头发衬得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幽暗。

　　“何布，为什么每次你都可以走得那么的干脆？！”

　　何布的没有说话，白非慢慢的站了起来，缓步的看着她，走近：“告诉我，你可以这么洒脱自如的秘诀是什么？是根本不付出感情吗？”

　　何布略长的刘海因为低头轻触在睫毛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翻飞的蝴蝶。

　　“我没有不付出感情。”何布心口像是毛巾拧干水似的强辩着：“我……以前至少是真心对你。”

　　白非轻轻一笑，黑色的皮鞋停立在了何布的面前，挑起何布的下巴：“难道你所谓的真心如此的肤浅吗？所谓的真心就可以随意让给别人？”

　　何布摇着嘴唇，眼神半分不退的直视着他：“以前或许是我错了，太蛮横，太不懂事，可是现在的我。”她顿了顿，“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些过去的，就算难以忘怀，割舍不了，但，已经过去了。”她侧过脸，下巴轻轻滑脱了白非的钳制：“人总是要向前看，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白非却猛然捏紧了她的下巴，带她看向自己：“你就这样忘记你的过去，像扔掉垃圾一样扔掉我？！”

　　何布的下巴被捏得通红而且疼痛，她只是看着白非：“我没有想过要扔掉你，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纠缠，我很累，你知不知道？”何布的眼泪流过白非的手，白非忽然觉得那温度有些烫人：“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或者恨了，我只想好好过我的生活，白非，以前就算我千个万个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你，我不敢求你的原谅，但我求你，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你自己！”

　　“一句错了，一句原谅就可以弥补了吗？”白非的眼神亮出了清透冰寒的光芒：“如果你没有力气去爱，那么我呢？我被伤害了，被抛弃了，我却还自甘下贱的只等着你说一句，回到我身边！何布，为什么你现在会变得这么的绝情，为什么你一句话就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抛得干干净净，你开始了这个游戏，却在我喜欢上这个游戏的时候，中途退场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被孤零零扔下的处境，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累了的时候我会比你更累。”

　　何布的眼泪依旧灼热得烫手，下巴也已经被捏肿了，何布只是咬着牙忍受着，听着白非继续说道：“何布，有时候我会想我为什么就会喜欢上你呢？有那么好的采儿我不要，偏偏就是喜欢你，自从你回来之后，已经把我所有的生活全部搅乱了，我忽然觉得在你面前我是那么的卑微，明明恨你，明明想要报复你，可到最后伤害的总是我自己……”

　　声音犹如飘渺的轻烟一样的消散，白非无力的垂下了钳制的手。何布却走近，凄凉地笑着：“也许我不该回来。”

　　白非瞳孔忽然一片森亮，竟是比外面的月色都要冰寒光亮些：“你不该回来？”

　　何布泪眼朦胧的眼睛猛然一吓，掉下泪水来：“白非……”

　　白非一步步的紧逼，眼光直狠狠地盯着她：“你还要逃到哪里？你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找我？”

　　何布看着白非阴沉的脸色，不自觉地就往后退去，“白非，你冷静些。”没有注意到身后就是长条的沙发椅，双腿猛然碰到了阻碍物，身子就直直的往下倒去。白非趁势压在了她的身上，双手钳制住了何布的身子，死盯着她良久，嘴角忽然挑起一抹笑容。

　　“何布，猜猜我会怎么对你？”

　　何布的手撑在了白非的身前，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声音有些央求，又有些委屈和害怕：“白非，白非，你不要冲动，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

　　白非看着何布恐惧的神色和眼角缓缓流下的泪水，指腹轻轻地抚着她的眼睛，

　　“阿布，你怕了？”

　　何布眨了眨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的眼睛，语气低沉，软声央求：“白非，我求你，不要这样好吗？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我！”

　　“阿布，你知道吗？现在我都有些后悔当初，如果我肯主动些，霸道些，是不是你就不会这么视我如无物了？”

　　何布哭着央求道：“白非，不要这样对我……”

　　白非却只是加重着力气压住了她，语音破碎而喑哑：“阿布，我不是圣人。”

　　“白非，求你，放开我，我……唔……”

　　“阿布，我要你。”

　　何布突然奋力的反抗了起来，白非一时不防神，竟被她挣脱。

　　白非想要抱住她，何布的神情却非常的激动，大声狂叫着：“走开，走开，不要碰我，走开！！”

　　白非看着何布这个样子，欲\'火顿时也没了，只抱着她说道：“阿布，你怎么了？”

　　“走开！！走开！！”

　　何布满脸泪痕，犹如受伤的猛兽，神色极度的激动：“走开，走开，不要碰我，走开！”

　　白非心中一痛慌忙的抱住了何布，何布却只是神色呆滞，全身发抖，只知道奋力的撕咬和扯打，嘴里只一直在说着：“走开！走开！走开！”

　　只要白非一碰到她，她就像被利器戳了一刀似的，激起了疯狂的反应和叫喊，白非的手都被她抓出了几道的血痕，但是更痛的不是那些伤口，而是何布的神色，眼神茫然而涣散，只要一靠近，就如同猛兽一般的反击。

　　白非不敢靠近何布，离得她坐的远远地，看着她，抱住了双膝，头搁在了膝盖上，依旧浑身颤抖着，泪水打湿了整个脸，头发有些凌乱的黏在了脸上，眼神依旧呆滞空洞。

　　白非轻柔的说道：“阿布，别怕，我是白非。”

　　听到白非两个字，何布浑身都抖了一下，猛然的哭了出来：“白非，救我……”

　　白非轻轻靠近，碰到她的时候，她颤了一下，但没有反抗，白非坐过去搂紧了她，把何布的头压近了自己的胸口：“别怕，阿布，我在这里。”

　　何布还在不停地抖动着，白非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柔：“别怕，阿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何布发抖的身体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似乎是很害怕他离开，语气却很茫然：“白非……”

　　白非抚摸着何布的长发，眼神里满是伤痛和愤恨，

　　“阿布，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