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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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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天空总是带着氤氲的一片雾气,何布总会觉得那不是灰尘,也不是云烟,而是每一个人内心的世界,所有人心中的烦躁,不安,痛苦,绝望,所有所有悲伤的情绪都聚集在其中,笼罩成了一片心空。
每当夜晚的时候,那篇雾气便会隐匿在夜色下,却也是它最张狂暴露的时候,它灿然直视着它身下那些不睡的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空空的抽烟对着窗外的,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着的,还有像何布一样,抱着自己走在大街上的。
何布从包里利落的掏出了烟盒,只剩最后一根了,似乎这些日子心事重了些,不知不觉就已经空了,何布手里摩挲着这根烟,却没有立刻点燃,也许是因为这是白非的烟,所以才会被她当做珍宝一样的藏着吧。
远处便是S城的天桥,她去当侍应生的那个夜晚,白非就是在这里抱着她,跟她说,“回到我身边”。
何布轻轻地走近,临着风眺望远处的那一片江流,时光是会静止的,我们的记忆卡在了那里,随后思念继续泛滥成河,但是成河之后,时光又会静静流过。
点着了烟,带着苦涩的烟味缓缓地呛入了肺中,人说,吸烟是一个缓慢看着自己痛苦的过程,它的烟味会如同有形的伤悲,随着血液蔓延到心口,而心口是一口大箱子,里面装着所有你并不一定值得珍藏,却安安分分放在那里的东西。
何布不知道自己的箱子里除了那些记忆还有什么?爱情,还在吗?
何布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左手臂茫然的抱着自己,眼神里是空无一物的沉寂,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拍掉了她手上的烟,然后环过她的腰身从身后抱住了她,伴随着浓浓的酒味停在了身后,
何布知道是谁,并没有挣扎。
“你喝酒了?”
白非没有说话,下巴搁在了何布的肩上,眼神朦胧,醉酒后的他执拗得像一个小孩子,只把何布抱得越来越紧,却不肯说话。
何布在他的环臂之中转过身子看着他,“你喝了多少?”
淡淡夜色下的白非的脸呈着不知名的醉红,他迷醉的双眼只盯着何布,然后低低的叫了声,“阿布……”
没有了锋利,没有了怨恨和愤怒,只有小孩子被遗弃似的茫然和无助。
何布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平静得就像一块黑色崭新的幕布,
“我送你回去。”
何布扶着白非坐到了副驾驶位上,自己看着车,看了看身旁已然醉得不醒人事的白非,叹了一口气,不能送回家里,她和采儿马上要结婚,现在由她送回去,别人可能不会怎么想,但她的爸爸妈妈和采儿……,况且,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
算了,开个房间给他,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何布扶着白非进了酒店的一间房,把他放在了床上,脱下了他的西装和鞋子,帮他摆好了枕头,盖好了被子,然后又长久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凌乱的发丝,和醉得不省醒事的脸,时间一时静默了,似乎,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安静过。
三年前,两个人只是黏黏腻腻的呆在一起,三年后,一个在追,一个在逃,这可笑的爱情,如今已然变成了一段回忆,他们这样盲目的纠缠着,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何布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爱这个字,谁能说得清道得命,她拢了拢耳侧的发丝,拿起了包,站了起来,就要转身离开。
忽然一只手在身后拉着了她的手,“阿布,别走。”
何布愣了愣,回过头看着白非,却是他在呓语,何布想要拉开他的手,他却紧紧的攥着不肯放,嘴里只低沉而祈求似的说道,“别走。”
白非醒过来的时候,却看见何布穿着衣服睡在了他的旁边,没有盖被子,蜷缩得犹如一只小虾。
白非轻轻把自己身上的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没有起床,只是侧过脸看着她,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太过分明而陌生,也许他会把这当做一场梦境。
八月的天空,早晨七点的太阳就已经很明亮了,整个房间透着亮白色的光芒,从还未完全拉紧的窗帘出侧漏些许的微光,打在了床上,一张白白的薄毯被子盖着两个人,被子里的两个人相向而卧,何布头枕着手,呼吸绵长而安逸。
白非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她,她闭上的眼睛的长长的睫毛,她鼻子轻轻呼出的热气,还有她小巧却微红色的嘴唇,长发散落在她的肩上,有些滑进了脖颈里,这样美好而静谧的气氛,白非一动不敢动,只有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慢吞吞的晃悠着。
白非忽然伸出了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手指抚着她的脸,轻轻靠前吻着她的额头,太轻太浅,然而,白非有些满足地笑了。
忽然何布的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就要醒过来,白非忙忙的闭上了眼睛装睡,何布张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便是白非沉静的面容,何布看着他,竟然有些移不开目光,白非此刻的表情犹如一张白纸,睡梦中的他只有一派安静淡然。
何布看了看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盖上了,犹如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对熊娃娃,她总是让她们相向而卧着,然后盖上同一条被子,这样他们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对方。
何布缓缓伸手向前,轻柔的摸了摸白非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他睡着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闭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也许她是不会这样大胆而直白的……
然后何布只是摸了摸他的脸,既是脸上的温度不舍,目光里的安然不舍,何布知道,如果白非此时睁开眼睛来,她会不知道如何面对……
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吧,或许这样她才能真正下决心离开他。
何布摸过他脸的那只手渐渐的聚拢成了拳头,轻轻地掀开了被子,站了起来,看了看手机,正是七点零八分,回到家洗漱然后换件衣服到公司,肯定不现实,只有在这里先洗了脸在直接去公司。
何布轻轻地走进了洗漱间之后,白非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子看着天花板,他只是想要看看,何布到底会怎么做,是悄然逃走,还是肯放下心结面对他?
何布慢慢从洗漱间里走了出来,隔着大段的距离在洗漱间的门口看着白非,也许再过去,她会舍不得……
她自然也看不见白非握在被子里面紧紧的拳头,他的心在求她,留下来面对他。
何布低下了眼神,明明已经不可得到,为什么还要期望,难道不知道越是期望得多,越是会受伤吗?
何布垂下了头,拿起了包,就往门口走去,就在她的手握上了门把的那一刻,
“你真的要走。”
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何布听见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她竟是有些发滞的站在了那里,手握在了门把上,却没有再用力。
她听着白非从床上起来,缓缓走近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在打赌,如果你会留下来,那么我会选择永远不放弃你,永远跟你在一起。”
何布的声音从空空的心口里冒出来,“如果我走了呢?”
白非从身后抱住了她,头搁在了她的肩上,“告诉我,你不会走。”
何布咬着唇,
“对不起,白非。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感谢你,至少我回来,知道了,你还在等我。”
用力的旋转了门把,门一开,白非还没有来得及放手,门外,闪光灯咔嚓咔嚓。
《团石总经理白非惊现一夜情。》
《团石董事长女儿何布抢好友未婚夫,分析何布之子生父之谜!》
《白非一脚踏两船,竟都是富家千家?》
《团石建设董事长之女甘当第三者?》
《何布为抢回家族产业,不惜化身秘书献身,接近白非?》
《团石董事长何全之女,消失三年,竟带一三岁小儿归国?》
《白非混乱不堪的滥情史?婚礼前一周偷腥?》
……
隋然拿起这些报纸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何布,又转过脸看这报纸上写道:“本报记者李**,曾于昨日晚九点左右,见团石建设总经理白非于一家酒吧买醉,尾随其至天桥,忽见一美女已然等在了那里,两人相见拥抱后,直接去了酒店开房,今日早晨七点二十一分,正撞见该女子和白非揉抱在一起,白非衣衫不整……”
隋然看到这段,瞧了瞧何布的脸色,又接着往下看去,“据调查,该名女子正为团石建设董事长何全之独生女何布,三年前据称出国留学,实际不知所踪,于七月二日回来,带着一名三岁小孩……何布以秘书身份接近白非,据有关人士推测,很可能是为了团石建设的股份,白非占团石建设股份之百分之二十三,何全占百分之三十一,传闻何全待白非有如亲子,易欲让白非接管团石,然而何小姐却可能不甘心,意欲接近白非,抢回股份,甚至不惜以身相诱……”
隋然又看了看那些照得分分明明的相片,的确是白非和何布揉抱在了一起……
“那个……”隋然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何布双臂抱着自己,沉默的摇了摇头。
隋然瞥见走过办公室的人都往这里看,还带着指指点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又扭着手走近何布,
“你是不是跟白非和好了?”
何布又摇了摇头,现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明明是想要撇清的,现在反而越弄越复杂……
“要不……”隋然再次开口,“你跟白非说说,让他给你一段时间休假,避过这段风头?”
何布抬起脸看着隋然,“我想辞职。”
隋然一惊,“阿布,你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份好工作,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辞职,太不划算了。”
何布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是为了这些,是……我不想再和白非纠缠了,明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的,现在好像越搅越乱,我以为只要等到他结婚了以后,大家就会相安无事的,哪里知道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何布把头埋入了双膝间,流海坠下轻微的晃动着,“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靠近白非。”
隋然走了出去,拍了拍她的肩,又看了看手里的报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猛然一见白非正站在窗口,
“阿布,我先去上个厕所。”
“嗯。”何布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白非看了看窗子里面正抱头入膝的何布,又转过脸看着面前的隋然,“她怎么样?”
“她想辞职。”
隋然小心翼翼的开口。
白非没有回话,也看不出太大的表情变化。
隋然悄悄抬起眼看他,“那个……白总,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白非又转过了脸去看着一动不动的何布,“采儿会出来辟谣的,你叫她不要担心。”
采儿……隋然想,这样对人家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然而抬起头看白非时,他却只盯着窗户里的何布,隋然的心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只有细小却疼痛的孔灌着风空空的伫立在那里,隋然笑了一笑,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白非说道,“我看就算这件事情过去了,阿布也还是会走的。”
“她不想面对我?”白非的视线终于从何布的身上扯下,落到了隋然的身上。
“嗯。”隋然点了点头,然后偷偷抬起眼看着白非的脸色,白非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远方,
“叫她亲自写辞呈给我。”
说完,立刻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