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9、花非花（四）

　　李孟的目光立刻黯淡下来，有几分惆怅，还有几分悲伤，须臾，他苦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
　　王强安慰道：“回学校以后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保准你所有烦恼全忘光。要是心里还别扭，就来我这儿唱唱歌聊聊天，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儿也就都过去了。”
　　李孟仍似心有不甘，“那一切真的不是梦，其实我……”
　　“李孟！”钟以源喊着他的名字跑进来，一拳捶到他的肩膀上，“你小子跑到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报警了都！”
　　“就是，我们还以为你也失踪了呢！”
　　“你到底去哪儿了？不给个交待我们可饶不了你！”
　　同宿舍的另外两个男生也跟着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质问他。
　　“停，停。”王强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有什么疑问回学校再说，现在太晚了，我们也该打烊了。”
　　几人离开后，王强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阿珍，“小倩呢？她怎么没回来？”
　　阿珍罕见的没敢抬头，“她……要跟白无常出公差，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王强盯了她半晌，缓缓闭上双目，口中喃喃自语一番，打了个响指。
　　小倩立刻从虚空中跌落在地，面色苍白，神情惊惶。
　　“你们明知道在人间界不得擅用法术，非得逼着我犯禁，是要反了天吗！”
　　最后半句话王强用了两成法力，虽然只是两成，已经令小倩阿珍头晕目眩，险些魂魄离体。
　　“老爷息怒，我们知错了。”小倩二人齐齐跪倒认罪。
　　王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怪不得当初树精姥姥宁可倒贴也要把你们两个踹到我这儿来，忒让人不省心了！还出公差，地府的牌子都没送来呢，你们糊弄谁呢……”
　　话未说完，一条中华田园犬跑进门来。
　　王强执行家法被打断，绷着脸回头，“哪儿来的野狗，滚出去！”
　　田园犬在地上一滚，变成一个头戴红缨帽，身穿大红袍的官差，翻着白眼不满道：“你说谁是野狗？”
　　原来是地府的官差。
　　王强一看说错话了，立刻笑容满面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官爷怎么称呼？”
　　“什么官爷不官爷的，人人叫我老黄，今儿就是来给你们送腰牌的。”老黄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块铁牌。
　　“谁是聂小倩？”
　　小倩刚挨完训斥，不敢上前，见王强点了头，才接过牌子。
　　“谁是许阿珍？”
　　阿珍上前接牌。
　　王强以为完事儿了，不料老黄接着问道：“谁是黑山老妖？”
　　王强一怔。怎么还有他的牌子？
　　老黄又问了一遍。
　　王强道出心中疑问。
　　老黄不耐烦道：“这我哪儿知道，问你的上官去！”
　　见他要走，王强忙上前拉住，“那我的上官是谁呢？”
　　“自己看牌子！”
　　老黄说完就地一滚，又变回田园犬，跑出门去。
　　不知为何，王强觉得手中的铁牌竟似有千斤重，令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伸手拿过小倩的腰牌，正面写着“鬼判殿谢必安”，背面写着“聂小倩”。阿珍的铁牌也是如此。
　　谢必安就是白无常，也就是她们二人的上官。
　　王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更不敢看自己的了。小倩好奇的瞄了一眼，脱口而出道：“鬼判殿，李意期。……这个李意期是谁？”
　　王强只觉得喉咙发涩，脚底发软，掌心发汗，张了半天嘴才发出声音，“李意，字意期。”
　　阿珍奇道：“他的搭档不是范无救吗？”
　　小倩想了想道：“大概是看范无救不顺眼，想找个顺眼的……”看了一眼王强的猪头脸，觉得这话有些违心，便说不下去了。
　　王强在屋里转了两圈，越想越觉得蹊跷，吩咐阿珍道：“拿着你的腰牌，去酆都请范无救来一趟。”

　　阿珍应声去了，没过多久却一个人回来。
　　“范无救不在酆都，判官说他休病假了，要半个月才回来。”
　　地府的腰牌前脚刚送到，他后脚就病了，更别说他离开KTV还不到两个小时，哪会有这么假的巧合？
　　虽然还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儿，但这事儿八成跟范无救有关。
　　这个挨千刀的夯货！
　　王强愤愤一拍桌子，整个前台连同后面的酒柜全部应声而碎。
　　“呦，开门做生意，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王强回头，门口站着一位颇为英俊的年轻人，一双星眸似笑非笑，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很显然，这是个妖族。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能走进KTV的自然不是人类。
　　阿珍道：“我们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不做生意了。”
　　“那怎么行呢，我可是有正经事。”年轻人说着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王强，“鄙人姓何，单名一个仲，字润清。这是我的名片。”
　　王强拿眼一瞧，名片上写着“易道人文环境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何仲”。
　　小倩凑过来瞧了一眼，“这么长的名字，你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
　　何仲微微一笑，“易天改命，还道于天。”
　　阿珍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真敢易天改命，就不怕遭天谴被雷劈吗？”
　　何仲笑容有几分尴尬，“混口饭吃而已，一点心意，还请笑纳。”说着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王强示意阿珍接过，打开一看，是枚麒麟牙，牙身通体洁白，光泽流动，显然是万年以上的灵兽之物。麒麟牙本是有名的辟邪法宝，但法力高深的魔修或妖修还可以用它掩盖身上的妖魔之气，总之是个无属性差别的好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仲也是妖修里的老油条了，一看王强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容愈加殷勤，“阁下想必就是黑山老祖吧？鄙人可是您的铁杆粉丝啊！我是这儿的常客，以前常听姥姥提起您的光辉事迹，如今一见，老祖果然霸气侧漏气度不凡道行高深威震三界，当然像您这种境界的高人是不会喜欢别人拍马屁的，正所谓人生不在初相逢，洗尽铅华也从容，年少都有凌云志，平凡一生也英雄……”
　　王强打断他，“说正事。”
　　“不瞒您说，鄙人的公司除了看风水测阴宅，平日里还为三界的诸位道友们传递些消息，收点中介费。您也知道，现在妖界生活艰难，我们也要吃饭呐。”
　　王强想起鹿家姐妹也曾提起兰若KTV其实是六道三界各路消息集散地的事儿，看来所言非虚。
　　“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他问。
　　何仲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借贵宝地张贴消息榜，当然不是白借，若有人揭榜，鄙人会按规矩给贵店提成。”
　　王强本想问问能提多少，但人家刚给自己戴了那么多高帽子，这么市侩又有损光辉形象的问题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见老板点头默许，何仲开心的抱拳感谢，两指夹住符箓，念了声咒，朝前一甩，符箓化作一道金光飞入正对大门的墙壁中，舒展成一面金光闪闪的榜单。
　　何仲解释道：“这张榜单凡人来了是看不见的，只有三界的修行中人方能看见。”
　　没有人回应，屋子里的人已经都被榜单上的内容惊到。
　　“鹿悠琪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倩先发出惊呼之声。
　　王强也很震惊，那个小丫头虽然吵闹了些，但本质不坏，上次他醉酒人家还送了东西，二人也算有缘，如今对方有难，他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
　　何仲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呵呵两声，“原来你们认识啊，是这样，前天晚上鹿悠琪跟她姐姐鹿悠静去泡吧，一夜未归，家里人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昨天夜里她二人在祠堂中的定魂符突然自燃，鹿家这才察觉不对，派出大批人手去找，却只找到昏迷不醒的鹿悠静，鹿悠琪仍不见踪迹，鹿家便委托鄙人发布寻人启事。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阿珍眼珠一转，“鹿家财大气粗，据说在三界也是朋友众多，又何必借助他人之手寻人呢？”
　　何仲理了理身上笔挺的西装，“专业的事自然要找专业的人。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如此，兴师动众遍地撒网只会失了身份。另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张贴寻人启事的，需要酆都的许可授权。”
　　王强细细研读了一遍寻人启事，问道：“这东西挂在这儿，多久会有人应征揭榜？”
　　何仲道：“以贵店的客流量，消息很快就能传遍三界，鹿家的赏金丰厚，会有很多人加入到寻人队伍中来的。”
　　王强啧啧两声，“问题是小店如今的客流量并不多。”
　　阿珍补充道：“你是今晚唯一一个客人。”
　　何仲险些惊掉下巴，“以前姥姥在时，每天客流都是爆满的，如今怎会……”
　　王强掂了掂手中的腰牌，决定换个话题，“鹿悠静现在怎么样？”
　　何仲从酒架的残骸里找到瓶还没全碎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润润嗓子，“不太好，少了一魂一魄，还在昏迷中。”
　　王强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见对方露出探究的神色，又解释了一句，“她们姐妹是店里常客，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理应去探望。”
　　何仲一拍巴掌，“老祖果然怜香惜玉情深义重侠肝义胆古道热肠，不愧是妖界第一人……”
　　王强拦住他的话头，“别磨叽了赶紧走吧。”
　　何仲微怔，“现在就去？”
　　王强：“不然呢？”
　　何仲舔了舔嘴唇，“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红酒了……”
　　“等救完人我请你喝个痛快。”王强揪着他的领带就往外走。大门外，一个颀长的身影傲然而立，淡漠的神情如莲出碧水，不染片尘，周身透出的锐气更似一柄临渊出鞘的宝剑，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李意望着王强，淡淡说道：“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