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8、花非花（三）

　　　王强内心吐槽，表面仍然毕恭毕敬，“倩女幽魂的故事您应该听说过吧？说的就是他俩。当然天规森严，人鬼有别，他们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绝不会有任何逾矩之举。”
　　李意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一个魔修居然对天规如此上心。”
　　王强叹口气，“她们都是年少无知时走过弯路，误入过歧途的孩子，作为领导，当然要为她们的前途着想。”
　　李意目光幽深，“这么说你没有走过弯路，误入过歧途?”
　　王强叹气叹得更多，“其实我走过的弯路比她们走过的桥都多。”
　　李意：“愿闻其详。”
　　王强：“……不提也罢。”
　　李意：“但说无妨。”
　　王强：……能不能别这么没完没了的有意思嘛！！！
　　正在抓狂时范无救溜溜达达走了进来。
　　“三爷，你上次提的事儿……，呦，意期兄也在啊，真是巧了，哈哈……”
　　王强赶紧把他拽到一边，低声道：“事儿成了？”
　　范无救上下打量他，“你这是……中了什么妖术？”
　　王强：“说来话长，先说正事。”
　　范无救道：“前一阵黑无常出差时被妖人所伤，请了半年的病假，他的差事都给了白无常，白无常忙不过来急需人手。我就把你这两位小姐姐推荐过去了。”
　　王强皱眉，“勾魂索命这种事儿不太适合小姑娘啊。”
　　“老弟放心，这种脏活累活不会让她们干，也就是让她们做做核对人口、验明正身的事儿。毕竟你让她俩做临时工也不是为了积功德，是吧？“范无救说着朝王强眨眨眼。
　　王强下意识扭头，“有事儿说事儿，别抛媚眼行不，我心脏不太好。”
　　范无救不满道：“你都这幅猪头相了，老哥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
　　王强揽住他的肩膀，陪笑道：“您对我是真没说的，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道没有温度却很有力度的目光落到王强的后背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意。王强慢慢松开范无救，范无救下巴朝李意的方向微微一点，用意不言而喻。
　　王强苦笑。范无救转身朝李意走去，“意期兄，我这两天正要找你，走，先陪哥哥喝上两杯。”
　　李意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毕竟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搭档。
　　范无救揽着李意的肩膀进了包间。
　　王强大大松了口气，把小倩和阿珍都叫过来，说道：“老爷我给你们揽了个好差事，给白无常做临时工。”
　　阿珍问：“什么是临时工？”
　　“就是没事儿的时候替鬼差跑跑腿。主要是为了给你们弄个在人界自由行走的身份。”
　　小倩双目一亮，“这么说我可以随时去找采臣了！”
　　王强提醒道：“人鬼有别，注意分寸。要时刻记住你的终极目标是离开枉死城，重新投胎做人，切勿因小失大。”
　　小倩口头答应了。
　　阿珍又问：“您为何没给自己也弄个临时工呢？”
　　王强捋了捋刘海，“我来人界只是为了给姥姥守着这份家业，本就没打算离开这间屋子。”
　　几个人正聊着，一个男生恍若游魂般走了进来。
　　阿珍扭头一看，“这不是宁采臣那个同学吗？”
　　王强也吃了一惊，走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臂，“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你同学都以为你失踪了！”
　　来人正是李孟。
　　李孟原本是一副梦游般的表情，见到王强，意识仿佛清醒了些，“您是……”
　　王强主动自报家门，“我是这里老板的叔叔，你也可以叫我张叔叔，我见过你跟钟以源的合影，知道你是他同学。现在你能告诉我们你去哪儿了吗？”
　　李孟目光依旧呆呆的，仿佛在慢慢消化王强刚刚说的那些话，“……张老板不在这里了吗？”
　　王强：“……他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是主角。”
　　李孟：……
　　阿珍白了小倩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小倩扭了扭腰肢，也回了她一个白眼。
　　俩人的互动引起李孟无意识的关注，视线挪到小倩的脸上时，目光立刻一亮。
　　小倩正要说“朋友妻不可欺”，李孟的视线已经离开，重新回到王强那张不忍直视的胖脸上。
　　“……我要说我去了趟地狱，你们相信吗？”
　　王强：……
　　小倩：……
　　阿珍：……
　　三人互视一眼，王强给李孟倒了杯白兰地，“你先说，说完我们再决定信不信。”
　　一杯酒下肚，李孟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前天下午没课，我一个人在宿舍睡午觉，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厕所在宿舍走廊的尽头，我们宿舍在走廊的另一头。那会儿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就觉得从厕所回屋的路怎么也走不完，等我睁开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王强：“什么地方？”
　　李孟的脸色又有些发白，“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城池。城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座巨大的金刚石像，面目狰狞的望着我。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城里走。”
　　王强：“那两座金刚石像是不是有很多个身体和手臂？”
　　李孟连连点头，“没错！你……你怎么知道？”
　　王强：“我瞎猜的，寺庙里很多金刚都是这样。”
　　这话当然是哄李孟的，他所描述的这个地方，正是王强的老家，枉死城。
　　“你继续说，进城以后又看到什么了？”
　　李孟脸色更白，“很多像僵^尸一样的人在街上走来走去，都穿着古代的衣服，要不是他们的样子太吓人，我还以为到了哪个影视城呢？”
　　阿珍插嘴道：“他们没骚扰你？”
　　李孟摇头，“他们好像都看不见我，我虽然吓得要死，却跑不动，叫不出，就像真的在梦里一样。可我看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座建筑都清晰无比，真实无比。我……实在没法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梦。我……”
　　王强打断他，“后来呢，你又是如何离开的那里？”
　　李孟目光茫然，“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四环路立交桥的桥底下，是一位好心的环卫工大爷把我叫醒的。我……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怎的就走到你们这儿了。”
　　王强问道：“你觉得自己在那座黑色的城池里呆了多久？”
　　李孟挠挠头，“没多久，也就一两个小时吧。”
　　小倩道：“可采……阿源说你已经失踪超过48小时了。”
　　李孟吓了一跳，“不可能！”他看了眼墙角的座钟，“我是中午出的事儿，这才八点，也就半天的事儿啊。”
　　阿珍：“今天周几？”
　　“周三啊。”
　　阿珍把手机调亮，举到他眼前。李孟看了一眼，惊呼道：“周五了？这怎么可能……哎呦！”他忽然面露痛苦之色，一捂肚子，蹲了下去。
　　王强及时扶住他，对小倩道：“去煮碗面来，他这是饿过劲儿了。”
　　李孟躺在沙发上休息，王强三个人躲进厨房里开小会。
　　小倩首先发言，“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珍立刻否认，“不可能是真的，枉死城的城门有大威德金刚和时轮金刚守卫，凡人生魂根本不可能进得去。老爷您说呢？”
　　王强却罕见的沉默。
　　生魂的确无法进入枉死城，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小倩继续提出疑问，“若是假的，他一个凡人怎会知晓枉死城的模样，难道是城里有亲戚给他托梦了？再说他为何要诓骗咱们，理由是什么？”
　　这些问题阿珍统统解答不了，只好看向王强。
　　王强道：“真假都与咱们无关，就算有妖人作乱，那也是酆都该管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位爷平安送走。”
　　小倩立刻道：“我去学校通知阿源。”
　　王强点头，“快去快回。”说完觉得不保险，又吩咐阿珍，“你跟她一起去，别出什么乱子。”言下之意，看好小倩，别出什么逾矩之事。
　　阿珍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姐妹俩便离开了。
　　李意从包间出来时，大厅里只有王强和李孟两个人，李孟坐在沙发上狼吞虎咽的吃面，王强的目光落在他的面碗上，眉头微蹙，似是在沉思。从李意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发面饽饽一样的胖脸和沙皮狗一般的千层下巴。
　　这么一张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愿多停留一秒钟视线的胖脸却让李意审视了许久。
　　李孟渐渐吃不下去了，虽说李意看的不是他，却更让他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那个……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别走。”王强立刻按住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啊？”李孟一脸懵逼。
　　王强抓了抓头发，换了个理由，“你不用急着走，小倩已经去学校通知钟以源他们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最好等他们来接你。”
　　李孟还是一脸懵逼，“有必要跑去学校吗？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
　　……有道理啊。
　　王强深深感到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他离开人间太久对这些新东西不熟悉，小倩阿珍她们可是一直紧跟人界的脚步，对人界的发展潮流门清得很。阿珍也是，居然都不提醒他一句，枉费自己对她的信任！
　　正愤怒着，李意走了过来。
　　王强下意识站起来，“李先生，这是……要走啦？今天玩儿的开心吗？”
　　李意没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孟。
　　王强知道快到午夜了，立刻说道：“他的同学一会儿就来接他，您就放心吧。”
　　李意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每次跟李意对视，都让他有种过堂般的窒息感。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范无救从厕所出来，见包间里空无一人，“人呢？这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王强朝他扑过来，泪眼婆娑，“范哥，范爷，范祖宗！能不能替小弟想个办法，让他别再来了！小弟这座庙实在太小，装不下他这尊大神啊！”
　　范无救的目光有些闪躲，“咳咳，我只能说想想办法，老弟，古话说得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最可靠。我看好你哦。……哎，那边那位同学，马上就要打烊了，赶紧回学校吧。”说完就相当利索的闪人了。
　　王强绝望的仰天长啸，一转身，李孟正呆呆的注视着他。
　　王强觉得，有过这么一次糟心的经历，这个小男生明显比原来更呆傻迟钝了。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刚刚那位先生说的没错，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我觉得你可能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误食了某种……迷幻剂，产生的幻觉。”
　　迷幻剂这个词儿是小倩阿珍临出门前告诉他，用来糊弄李孟的。
　　李孟眼神变了变，似是有些失望，“你真觉得是幻觉吗？”
　　王强笑道：“不然呢，这世上哪有什么地狱？谁又见过真的地狱？都是封建迷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