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29、烟波亭（十一）

　　幽幽仙谷，碧潭古莲。
　　一位仙人立于古莲之上，右手捏决，朝湖面一指，一勾。一道紫光跃出水面，落入仙人的掌心。
　　是一只陷入昏迷的紫雀。
　　仙人将手掌覆于紫雀上方，烘干它的羽毛，又将它带回自己的仙府，悉心呵护。紫雀悠悠醒来，见自己被置于一个陌生男子的掌中，情急之下啄了对方几口。
　　仙人苦笑道：“我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真是好没道理。”见对方不理自己，仙人又道：“我叫紫阳，你叫什么？”
　　紫雀抬起高傲的小脑袋，继续无视对方。
　　紫阳帝君摇摇头，“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你走吧。”他将一枚小小的令牌系在紫雀的腿上，“此物可保你安然离开三十三天，无人阻拦。”
　　紫雀转了转小眼珠，却跳到紫阳帝君的肩膀上。
　　紫阳帝君有些诧异，“你不愿走？也罢，我这里一向清净的很，你若不嫌寂寞，大可留下。若是烦了，随时可以离开。”
　　于是紫雀便留在紫霄宫中，陪伴紫阳帝君，赏花饮酒，习字焚香。
　　这是散音离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是真真正正属于他二人的独处时光。
　　伤好之后，散音离便现出女身，两人渐渐生出情愫。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有情人总是难成眷属的。散音离妖皇护法的身份被公之于众，猜疑、误会、诘难、攻击，纷至沓来。但无论围观群众如何指责，紫阳帝君始终站在散音离身后，给予她无条件的信任与扶助。
　　“绝世好男人啊！”王强搬了把椅子坐在房门口，欣赏散音离幻术中的往事，纯肉眼3D，电影大片也没这效果。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感慨，“神仙就是神仙，谈个恋爱也能这么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女主角这颜值这演技，不投身演艺圈真是白瞎了。”
　　“你说的没错，这么一个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女人，能看上她的男人，不是眼瞎就是失心疯，不会有好结果的。”
　　王强惊得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目瞪口呆的望着斜倚在墙边的苏锦予。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锦予神秘一笑，“来了好半天了，见你看得那么投入，就没出声打扰。”
　　王强下意识想逃跑，见苏锦予一直没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是有法阵保护的。
　　他立刻挺直了腰杆，重新坐回椅子上，“据我所知，你应该还在服刑期吧？”
　　苏锦予站直了身体，朝他慢慢走过来。王强还以为这法阵拦不住他，险些拔腿就跑。好在对方及时停住，避免了他出丑的尴尬局面。
　　苏锦予站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位置，慢慢蹲下^身,视线与他平视。“酆都大牢哪如你这儿有意思？”言语中竟有几分挑逗意味。
　　王强有些心跳加速，只不过是被吓的，“你……藐视天规，不怕遭雷劈？”
　　苏锦予笑容有些轻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王强又险些从椅子上出溜下去。他还没想好说辞，苏锦予再次开口，“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黑山老妖。装作跟黑山老妖有旧情，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你，逗逗你，给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
　　王强的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就为了找乐子，你就对鹿家姐妹下手？她们又哪儿得罪你了？”
　　苏锦予耸耸肩，“是她们先对我不敬，我不过是替长辈教训她们一下，好叫她们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免得将来再得罪人，吃更大的亏。”
　　王强：……
　　苏锦予：“说说你自己吧。”
　　王强不知道李意燕赤霞那边进展到什么阶段了，只能拼命拖时间，“你跟黑山老妖很熟吗？”
　　苏锦予道：“我认识他少说也有几千年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小魔修，有一天跑来跟我拜码头，我跟枉死城的时轮有些过结，进不了枉死城。刚好他住在那里，我就收了他做小弟，平日里帮我做点跑腿的事儿，我有些不用的法器和魔修心法送给他做跑腿费，比如说你用过的那条赤练幽魂索。”
　　王强评估了一下，没感觉出来两个人的关系有多情深似海坚不可摧，试探道：“你……是打算替他报仇吗？”
　　苏锦予微微一笑，“这取决于你说不说实话。”
　　王强思忖了一下，“其实吧，我的真名叫丁文元……”
　　苏锦予打断他，“要破这个法阵，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要再耍心眼儿，我保证能在救兵赶来之前取搞定你。”
　　王强一咬牙，“也罢，其实我叫王德成……”
　　一道银光闪过，法阵亮起淡淡的光罩，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停！停！”王强勉强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的真名叫王强。”
　　苏锦予思索了一下，“天一门那个王强？”
　　王强脸色巨变。
　　苏锦予继续道：“原来你就是害死自己师尊，又连累门派凋零败落的那个四千年才出一个的天煞孤星？”
　　王强脸色惨白如纸，紧绷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苏锦予玩味的看着他，“这世上号称天煞孤星的人虽然有千千万，但货真价实的却没有几个，我活了这么久，见过的也不过才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成了斗战胜佛的孙猴子。”他轻轻笑了笑，“也难怪黑山老妖会折在你手上，他想夺舍你，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王强突然道：“你怎么知道黑山老妖是夺舍？”
　　苏锦予哼了一声，“他若不是夺舍，怎么会让你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当年佛祖要惩治孙猴子，把他压在五行山下，以佛祖的无边法力，对正宗的天煞孤星都无可奈何，取不了他的性命，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黑山老妖了。”
　　王强低头沉默。
　　苏锦予凑近他，低声道：“以你的体质，最适合走魔修的路子，理想的话能成为妖皇第二，以魔证道。想不想跟我混？”
　　王强干脆利落的回给他两个字，“做梦！”
　　苏锦予倒也不意外，“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正常，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你的救兵来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跟我联系。”
　　王强忽然抬头，“黑山老妖的真名是什么？”
　　苏锦予身形一顿，望向他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他原本是个无主孤魂，根本没有名字。”
　　苏锦予消失的同时，李意赶到，神色凝重，“人呢？”
　　王强稳稳心神，“走了。”
　　李意环顾了下四周，视线重回王强身上，“你在做什么？”
　　王强指了指前面，“看电影，《魔女被宠爱的一生》，又名《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意一挥衣袖，幻术消失，王强叫道：“别啊，还没看完呢。”
　　李意搬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他，“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王强现在特别不喜欢别人离自己太近，尤其是打不过的人。他往边上挪了挪，“说了很多散音离的坏话，我严重怀疑，这妖女不是抢过他的钱，就是抢过他的人。”
　　李意道：“还有呢？”
　　王强强作镇定，“就这些，然后你就来了。”
　　李意靠坐在椅背上，目光依旧盯在他的脸上，“他就没说点你们曾经的往事？”
　　王强叹口气，“所以现在我特别感谢散妖女，吸引了这孙子的全部火力。对了，你们抓住那妖女了吗？老燕呢？”
　　燕赤霞的声音适时响起来，“还没死呢。”他径直走进屋里，拿起桌上的啤酒咕咚咕咚喝起来。
　　王强不满道：“那是我的，想喝酒自己下楼去拿。”
　　燕赤霞抹了抹嘴，“我们在外面拼命，你躲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亏不亏心啊。”
　　王强上下打量他，“你有拼过命吗？我怎么看你满面红光的呀。”他目光转向李意，“战果如何？”
　　李意大致叙述了一下。
　　王强皱眉道：“连紫阳帝君都现身了？居然是happy ending？”
　　燕赤霞一口啤酒喷出来，“你还知道happy ending？小样的新词儿没少整啊！”
　　王强一脸苦不堪言，“小倩她们就爱看个什么网文，没事儿就跟我科普，哎呀烦死我了。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等着散音离主动把魂魄交出来？不太可能吧？”
　　这时两个婴灵在窗外扒头张望，王强打了响指，婴灵怯生生瞟了眼李意，飞进来围着王强耳语一番。
　　王强露出震惊的表情，“散音离死了？……紫阳帝君也烟消云散了？！！”
　　燕赤霞也一脸震惊，“不会吧，我走的时候这俩人还腻腻歪歪搂搂抱抱呢，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这是什么思路？”
　　“老爷！”小倩跑进屋里，叫道，“您快去看看那两个活死人！”
　　王强腾的站起来往外跑。阿珍房间里，郭明音和许晨躺在各自床上，陷入沉睡。王强察看了一番，大大松口气，“没事儿了，魂魄都回来了。”
　　李意道：“想必是散音离料到紫阳帝君会自爆元神以谢天规，这才自裁殉情。”
　　王强不可思议，“那她忙活了几千年是为了什么呢？”
　　燕赤霞耸肩，“恋爱中的男女脑回路跟普通人都不太一样。”
　　王强嗤笑，“你个九世处男冒充什么恋爱专家，亏不亏心？”
　　燕赤霞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瞬间爆发，“九世处男怎么了？吃你们家大米了？说的好像你经验多丰富一样，来来来话筒给你，你来说……”
　　王强表面上跟燕赤霞打闹着，却暗暗留心着李意。对方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心里竟有几分难过。
　　千年来自欺欺人的伪装，相逢后小心翼翼的靠近，都被苏锦予的一句话无情打落尘埃。
　　他已经连累过师尊，还有燕赤霞，无论如何，不能再连累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