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22、烟波亭（四）

　　王强从噩梦中惊醒，才意识到这是一千年来，自己头一次做噩梦。
　　他抹了把脸，从床上起来，吩咐小倩给自己泡壶安神茶。
　　“昨晚我做了个噩梦。”王强坐在吧台边，一边喝茶一边皱着眉头跟阿珍闲聊，“梦见李意举着柄剑，一直对我冷笑。你说可不可怕？”
　　阿珍闷声点头。
　　王强见她一直不敢抬头用正眼瞧自己，不由起了疑心。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啊？”
　　阿珍忙着擦杯子擦酒柜，“有吗？您想多了吧？”
　　王强思绪又转了回来，“昨天我看见一个人的画像，你猜是谁？”
　　“谁？”阿珍有些心不在焉。
　　王强面色严肃，一字一句道：“燕赤霞。”
　　啪！阿珍手里的杯子被她不小心捏碎了。
　　王强不满道：“我说你就不能小点劲儿吗？咱已经入不敷出了还这么霍霍东西？”
　　阿珍连声应了，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杯子补上。
　　王强盯着她的背影，还是觉得不对劲，“不对啊，我提燕赤霞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似乎想到什么，心里一紧，“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阿珍倏地回头，“老爷你想哪儿去啦，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王强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好，你们这些鬼丫头，心思都深得很。我告诉你，你可别学小倩，别说那燕赤霞已经转世了，就算他没转世，你跟他也不会有好结果。”
　　阿珍啼笑皆非，“老爷，别说我不喜欢他，就算我真的喜欢，也不可能跟您抢男人啊！”
　　跟您抢男人……抢男人……男人……
　　王强仿佛中了魔音穿脑之术，身体僵硬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阿珍自知说错话了，低着头想溜走，王强手臂一伸，隔着吧台拽住她，表情尚未从震惊状态恢复过来，“你能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阿珍道：“哪句话？”
　　“装傻没用，不解释清楚你别想走。”他眼角余光瞄到从厨房出来的小倩，“小倩，过来。说，你们两个背地里都是怎么议论我的！”
　　小倩莫名其妙，“老爷您说什么呀？”
　　王强沉着脸，努力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燕赤霞的事儿，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小倩露出恍然的表情，接着跟阿珍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王强觉得自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和人格上的侮辱，“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有时候我都想把你们的脑袋瓜子掰开看看……。”
　　阿珍忽然朝外面喊道：“李仙官，您来啦？”
　　王强立刻收声，若无其事的回头打招呼，“意期兄来啦？吃早饭了吗？”
　　门外没人。
　　王强黑着脸转回身，俩人早跑没影了。
　　他按住胸口，慢慢平复呼吸。这些丫头片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心口疼？”身后传来询问声。
　　“岂止心口疼，快被这俩丫头给气死了……”王强搭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这声音极其熟悉，他慢慢回头，一张极其欠扁的笑脸渐渐出现在视线内。
　　　笔挺的鼻子，浓重的眉毛，棱角分明的下巴，极其纯正的男人味。
　　“想不到时隔数百年，还能看到花生兄西子捧心的美姿颜，也算不枉此生了。”燕赤霞眼睛里笑意盈盈，漆黑的眸子微微发亮。
　　当年还在“天一门”学道时，明明腹内半点墨水也无却偏爱附庸风雅的王强某日异想天开给自己起了个别号“梅花生”，李意说就你副德行，落花生还差不多。“落花生”这个名号在师兄弟间便叫开了。后来王强成了黑山老妖，某日喝醉酒，就把这段往事无意透漏给了当时的酒友燕赤霞。
　　彼时李意已经升仙，“天一门”也已凋零，这段往事已无人知晓，随便说说也无所谓。如今再提起，可随时会要了他的老命。
　　王强一把揪住燕赤霞的衣领，把他拽进最近的包间，再死死关上门，这才厉声道：“我警告你，不许你在任何人面前提落花生这个三个字，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种外强中干的恐吓，对方压根就没往耳朵里进，燕赤霞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别开王强都要戳到他鼻尖的手指头，又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领，慢条斯理道：“几百年没见，一上来就这么戳我的心窝子，你也太无情了吧？”
　　王强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我还得给你办个接风宴？”他上下打量燕赤霞，往昔风流倜傥的俊道爷，如今平头皮衣马裤皮靴，看上去性感而又魅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男人味儿爆棚。
　　“你不是转世了吗？怎么这些前尘往事都还记得？过奈何桥的时候偷偷把孟婆汤倒忘川里了？”
　　燕赤霞扬起下巴，神情颇为自豪，“像我这般得道之士，即便转世，得遇机缘开启三光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若是换成你，那就难说了。”
　　王强不屑于跟他耍嘴皮子，双臂环肩，皱着眉头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燕赤霞懒懒往门上一靠，视线一刻没有离开王强，“鹿鸣山的鹿墨迹是我朋友，我去他家做客，才知道你居然也在此地。”
　　鹿墨迹？王强想了半天才想起鹿家那个设计了奇葩传送门的奇葩十三爷。“你说的是鹿墨吉吧？”
　　燕赤霞嘴角上扬，露出个颇为暧昧的笑容，“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王强：……
　　吧台里，小倩和阿珍在闲聊。
　　小倩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珍珠奶茶，“老爷也真是够双标的，平日里不许咱们亲近凡人，要专心修炼，他自己倒好，老相好一来就拉着人家钻了小黑屋，到现在都不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珍手捧下巴，望着“小黑屋”的方向，“还能干什么，俩人几百年没见，自然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喽。”她转头给小倩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猥琐的笑容却在看到门外另一个傲世而立的身影时瞬间定格。
　　“李、李仙官？”
　　……
　　“小黑屋”里，王强还在审问燕赤霞。
　　“既然什么都想起来了，老相好应该也没忘了吧？”
　　“我几时有的老相好？”
　　“霍书伶，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人啊！”
　　燕赤霞收起笑容，认真思索了片刻，“此人我的确见过，是个秦楼楚馆的头牌。”
　　王强露出嘲讽的冷笑，“装，接着装，我看你这条大尾巴狼能装到什么时候！”

　　大厅里的空气尴尬而压抑。
　　小倩阿珍排排站立，紧张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李意淡淡道：“老祖在跟什么人谈事情？”
　　小倩用手背悄悄碰了下阿珍，示意她来说，阿珍如法炮制，把难题又丢回去，俩人就像在玩无声版的击鼓传花。
　　“闹够了吗？”李意音量不大，语调平常，却让俩人同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能要命的那种。
　　阿珍硬着头皮道：“老、老爷的一个老……朋友。”
　　李意目光审视着她，“什么朋友？”
　　阿珍想笑一下，让气氛放松下来，却怎么也裂不开嘴，“燕……燕赤霞。”
　　李意目光一闪，“就是你说的那个燕赤霞？”
　　小倩目光嗖的转向阿珍，阿珍心虚的低下头。

　　“你到底去不去见你的老相好？”“小黑屋”里，王强和燕赤霞展开艰苦卓绝的拉锯战。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对方一脸不屑不解不明所以的反问。
　　王强耐心解释，“因为她想见你。”
　　燕赤霞扑哧一笑，“对我单相思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一一满足过来，还不得精尽而亡？”
　　王强：……这个流氓！
　　燕赤霞又道：“再说我的老相好也不是她啊。”
　　王强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是谁？”
　　“不是你吗？”燕赤霞痞痞一笑。
　　王强：……我为什么要搭理这个流氓！
　　王强打开门正要把他轰出去，却在瞥见某个背影的瞬间啪的又把门关上。
　　燕赤霞见他像个地老鼠一般满屋乱爬，把每一道墙缝地缝天棚都扒了一遍，不禁问道：“你在找什么？”
　　王强这会儿急得火上房，哪有功夫理他。奶奶滴，这屋子里居然连个地道暗室都没有，树精姥姥做事这么不讲究吗！
　　没时间墨迹了，他猛地站起身，虎视眈眈盯着燕赤霞，“你会不会遁地之术？”
　　燕赤霞道：“就算我会也没用，这屋子一看就设了法阵，除非是大罗金仙，寻常人等根本逃不出去。”
　　见王强一副世界末日的绝望表情，燕赤霞反倒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外面那位是你的老相好？”
　　王强：……
　　尽管被雷得外焦里嫩，但此刻身心俱疲的他已经没有心情跟这混球打嘴架，“你别胡说八道了行吗！”
　　燕赤霞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他就是那个李意期？他不是成仙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王强：……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以前都跟这混球说过什么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