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23、烟波亭（五）

　　人一旦被逼入绝境，通常都会被求生欲^望激发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决心。
　　就算被李意看到又如何，燕赤霞又不真的是他的老相好，再说他早晚要带着这厮去见那个女鬼霍书伶，李意也迟早会见到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有甚好怕？
　　至于燕赤霞，若能管得住他的大嘴巴，那就皆大欢喜，若是管不住……，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王强把这一要求用最恶毒的语气和最凶狠的表情表达了出来，燕赤霞懒懒一笑，“你放心，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一概不提，我应了你的，自会做到。”
　　王强手握着门把，犹如握着千斤巨石。
　　燕赤霞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不用怕他，有我呢。”
　　王强一把推开他，“别开玩笑了，我堂堂黑山老爷怕过谁？”
　　燕赤霞倚在门上，歪头打量他，“不是怕，那你是喜欢他？”
　　王强宁可出去面对李意，也不想跟这夯货继续多待一秒钟。
　　李意静静坐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抬眸。
　　明明从来就不敢正视对方，这次王强却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
　　李意的眼神让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这个眼神他就算再研究一万年也研究不明白到底是啥意思！
　　燕赤霞从他身后绕过来，两手插在裤兜里，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意，“张老板，这位是你朋友？不介绍介绍？”
　　王强清了清嗓子，“这位是李意，字意期，酆都的鬼差大人，也是我的上官。”说完指了指燕赤霞，“这位叫燕赤霞，宁采臣的生死兄弟。”
　　李意从沙发上站起身，主动伸出手，“你好。”
　　燕赤霞用力握住对方的手，笑道：“原来是李仙官，久仰久仰。”
　　李意眉峰微动，“你认识我？”
　　王强吓得险些当场去世。
　　燕赤霞继续微笑，“您是千年来唯一飞升的剑仙，乃我辈剑修典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强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默默调整着刚刚停摆的心跳。
　　“你又心口疼？”燕赤霞问。
　　王强慢慢转动脖子，看似笑容和煦实则杀意爆棚，“你能不能不说话？”
　　燕赤霞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你，既然你跟李仙官有正事要谈，那我改天再来。”说完跟李意打了声招呼，哼着小曲走出KTV。
　　燕赤霞走了，阿珍小倩也一早就溜了，大厅里只剩下王强李意两个人，王强的眼神又开始了无处安放状态。
　　李意又坐回沙发上，“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霍书伶三幅画像中的第一个人已经有了眉目。”
　　王强讶然道：“这么快？”
　　李意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朝王强晃了晃。王强立刻坐过去仔细察看。
　　照片上的男子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副白领精英的派头，看五官的确是画像上的书生韩重。
　　“他叫许晨，28岁，是一名基金经理，平日里喜欢拈花惹草，目前单身。”
　　王强转头看李意，“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李意斜斜靠在沙发背上，解开衬衫扣子，虽然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较之往日的正襟危坐，竟多了一分不经意间的性感。
　　“六道三界所有生灵都逃不过生死簿的束缚，若是查不到，才是有问题。”
　　王强心里莫名一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李意在说“生死簿”三个字时，目光里别有深意。
　　他呵呵一笑，“你这样，算不算以权谋私啊？”
　　“算，为了不让我的良心遭受谴责，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李意作势要站起，被王强死死拽住。
　　“都是我这张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王强给了自己一嘴巴，赔笑道，“咱是为了度化那女鬼，让她迷途知返，早日悔悟，是积功德的大好事，怎么是以权谋私呢？你说是不是？”
　　李意凝视他，“燕赤霞是不是霍书伶要找的人？”
　　王强慢慢松开手，“……是。”
　　“那日你为何否认？”
　　王强冷汗涔涔而下，强笑道：“我那会儿也不是很肯定……，等等，别走，意期兄留步……好好，我说。”王强拼死拼活拉住李意，一咬牙道，“我跟他……有很深的过结。”
　　李意面无表情，“有过结到勾肩搭背？”
　　王强汗流浃背，“现在是法制社会，……不好直接动手翻脸。”
　　李意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王强抹了把脸，“是这么回事儿，燕赤霞是宁采臣的好朋友，当年小倩跟宁采臣有过一段情，树精姥姥和燕赤霞同时反对，为这事儿俩人还干过一架。后来树精姥姥把小倩阿珍送到我这儿来，燕赤霞也转移了目标，几次三番来枉死城找茬，我这才跟他结下了梁子。”
　　李意道：“他因何转世？”
　　王强默然片刻，道：“诛杀天玄血魔时中了对方奸计，这才轮回重修。”
　　李意眉毛一挑，“天玄血魔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怎么记得此魔是死在你的手上？”
　　王强笑容有些勉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李意道：“天玄血魔是冥皇的头号护法，即便是我出手也要颇费气力，你二人是如何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到？拿命去博呗，只不过报着必死之心的人是自己，丢掉性命的却是燕赤霞。
　　李意目光深邃，“像你这样胆小怕事，为什么会去主动挑衅那老魔？”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不想活了啊。
　　在那暗无天日的枉死城生活了几十年后，王强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不如多做几件好事，就当是为自己当初做的孽赎罪。
　　所以那几年里他到处挑衅各路邪魔外道，就在他黑山老妖的声望达到妖生最巅峰时遇到了天玄血魔这个大BOSS，本以为这次终于死定了，却半路杀出了燕赤霞。
　　想死的人没死成，不该死的却入了轮回。
　　身无长物的王强用平息冤魂作乱时积累的万千功德从枉死城里另一个大妖那里换来一滴观音净瓶中的仙脂玉露，偷偷交予送燕赤霞去轮回的官差，确保他轮回后修为不消，真元不损。只是这些事却不能让他本人知道，否则这个混球估计宁可灰飞烟灭也不会去轮回了。
　　王强叹口气，“那时候还年轻，喜欢沽名钓誉，现在成熟了，知道作妖要低调，不该自己管的闲事绝对不管，否则地府的官差老爷们都没事做，岂不是要下岗？”
　　李意点点头，“范无救最近就很闲，琦园的事就交给他好了。”
　　王强：“……刚才那句话当我没说成不？”
　　李意再次起身，“人已经帮你找到，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王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空空的，有种莫名的失落。
　　“意期兄要是有空，不如一起去查？”
　　说完他就后悔了，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那种。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寄希望于李意一口回绝。
　　李意已经走到门口，闻言顿住脚步，微微侧头，看到王强满怀期翼的目光。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刚才那句话当我没说成不？
　　王强内心在嘶吼，表面上还得做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意期兄肯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唉，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能投身演艺界了，拿个金球金马金象奖一点问题都没有。

　　市中心CBD，一栋高端写字楼对面的咖啡厅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数据，目光时不时被窗外经过的长腿短裙美女所牵引，偶尔有美女回头，他立刻报以绅士而又礼貌的微笑。这个笑容是他对着镜子练过许久的，真诚自然，带着一点点含而不露的暧昧，还能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凭借这个笑容，他在酒吧里已经成功约炮数次。
　　可惜今天收获为零。
　　CBD这群女白领太装X了，到了酒吧，还不是一个个露出饥渴难耐的真面目？
　　许晨不耐烦的关掉电脑，掏出手机开始陌陌。
　　“老秦吗？我是三砸，最近我发现个好去处，翠屏湖边的绮园，知道吗？现在成了一个露天酒吧，没事儿就搞些大趴儿！有个妞儿特别棒！……你别不信啊，等着，我把照片发给你！”
　　许晨身后的座位上，一个男子在兴奋的打着电话。徐晨皱眉转身，想提醒他声音小点，却无意中看到对方的手机屏幕。
　　一个古装美女正在款款抚琴，云鬓峨眉，貌如嫦娥，眼若春波，妖娆动人。
　　许晨几乎凭本能攥住男子的肩膀，“哥们，这是什么地儿啊？”
　　王强正在用微信传照片，刚传到一半就被人打扰，不悦的回头，“绮园。”
　　“绮园？”许晨努力想了想，貌似听过这个地方，“新开的酒吧吗？”
　　“对，不过这家店比较有性格，不是每天都营业，只在他们喜欢的日子搞一些主题趴体，后天会有一场古风的化妆趴。”王强摇了摇手机，“这位霍小姐是那天的特邀嘉宾。”
　　许晨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王强的手机，“这个趴体谁都能去吗？”
　　“当然不是了，要有邀请函。”王强说着起身就要走。
　　许晨一把拉住他，“哥们，邀请函多少钱一张，卖给我行不行？”
　　王强嗤笑一声，“兄弟，不是我不肯卖，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八百。”许晨直接开价。
　　王强给他一个“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
　　“一千。”
　　王强有些不耐烦了。
　　“一千五！”
　　王强直接迈步要走。
　　“三千！”许晨用力拉住他，“哥们，明星演唱会也就这价了。”
　　王强有些犹豫，许晨咬了咬牙，“五千！不行就算了！”
　　王强一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哥们有你的！我要现金。”

　　坐在KTV的吧台边，李意看着王强把这五千块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你怎么就笃定许晨一定会上你的套？”李意问。
　　王强把钱交给阿珍，“在地府呆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见过？这种渣男看见美女就像苍蝇闻见臭鸡蛋，是一定会扑过去的。只不过也不能太主动，要钓着他，要让他觉得得之不易。”
　　李意目光闪烁，“你对渣男倒是很有心得？”
　　王强示意阿珍给李意倒杯酒，“地府里最喜闻乐见的一项娱乐就是油煎渣男，每次一有行刑的消息就有一堆女鬼跑去看热闹，小倩阿珍她们是资深常客，不光自己看，还要拉着我一起去看。那场面，啧啧。”王强连续用了两个语气词来表达内心的感慨后，目光转向李意，嘿嘿一笑，“意期兄，这第二个人……。”
　　李意掏出手机，王强凑过去一看，惊叫道：“卧槽，怎么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