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20、烟波亭（二）

　　王强看着告示上那高额的赏金，原本有些心动，一听委托人是城隍就蔫了。
　　“城隍爷认识我啊，这一见面不就露馅了吗？”
　　何仲笑了，“所以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我们专业机构的重要性来了。所有事务性的工作都由我来完成，包括接任务，找猎人和发赏金。这中间委托人和受托人完全可以不用见面，一切责任和风险都由我们中介公司承担。”
　　王强上下打量他，“委托人就不怕你中间捞油水赚黑钱？”
　　何仲又笑了，笑容专业而自信，“佣金是多少，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谁接了任务，自有委托人的手书奉上。事成之后，拿手书去领佣金，手续完备，童叟无欺。赏金猎人们个个都是高手，若是被我欺瞒蒙骗，我还有命活到现在？至于蒙骗东家，那我不是自掘财路嘛。我在这世上少说还得再活个几百年，何至于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干这种鼠目寸光的蠢事？”
　　王强眯起眼睛，细细研究赏金，“黄金二十两，小还丹两颗，冰蝉一个。”他啧啧两声，“没一个我用得上的，回头帮我都换成人民币。”
　　何仲愕然，“小还丹和冰蝉都是疗伤佳品，你确定不留着吗？”
　　王强无所谓道：“老祖我皮糙肉厚，从来不用这些。”
　　何仲打个响指，“得嘞，这两样东西虽然算不得上等法宝，也是常用之物，不愁卖。我一定会给您卖个好价钱，就是您得耐心等等，得任务结了咱才能拿到赏金。”
　　王强点头。何仲掏出一张羊皮纸，“这是委托书，上面有城隍爷的大印和亲笔签名，您收好了。”
　　王强收起羊皮纸，“带我看看现场去。”
　　夜黑如墨，月黯星稀。林荫道两旁的路灯时明时暗，映衬得对面的旧宅鬼影幢幢，阴风森森。
　　旧宅显然已经荒废了许久，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锁上缠绕着白色的蛛丝。牌匾上依稀可见两个字，琦园。围墙有一半已经坍塌了，尚算完好的另一半上用石灰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围墙外则拉起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警方没敢说这里闹鬼的事儿，只对外宣称里面发现了某个凶案现场，这才封起来的。”
　　何仲把车停好，看着旧宅的大门，咽了口口水，“咱们非得选这时候来吗？”
　　王强从车里下来，背着手打量对面的宅子。“既然是捉鬼当然晚上来最合适，大白天来太引人注目。”他抛给何仲一个不屑的眼神，“别告诉我你还怕鬼啊！”
　　何仲苦笑道：“老祖，我只是个中介，做做跑腿之类的文书活儿还行，这武行……真不是我强项啊。”
　　“这年头哪个中介不得陪客户一起看房子？再说咱只是进去拜会一下，只动嘴不动手。我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自己一个人去多没面子？”
　　何仲哭丧着脸道：“那您可以叫上阿珍小倩两位姐姐啊，她们哪怕只是一个小手指都比我能打啊！”
　　王强不耐烦的薅住何仲的脖领子，迈步向前走。
　　“都说了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叫她俩干嘛？胆子这么小，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何仲都快哭了，“就是因为胆子够小我才有命活到今天啊老祖……”
　　王强伸手去掰大门上的铁锁，手指轻轻一碰，铁锁便化作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何仲竖起大拇指，“老祖道法果然已臻至化境，我都没感觉到丝毫的元气波动。”
　　王强慢慢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还没用法力呢。”
　　何仲脸色一白，开始结巴，“那那那这锁……”
　　“时间太久氧化了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王强推门迈步进了院子。腐朽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轰然倒地。
　　“锁头都化成灰了，门还健在，真是怪事儿。”何仲觉得这事儿不能细想，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快步跟上都快走没影儿了的王强。
　　真是不进来不知道，这座宅子占地面积还挺大。王强也算见识过现代城市的拥挤程度，这么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居然荒废了这么大一片地，这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何仲解答了他的疑惑，“这个地方几百年前曾是一处妓院，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据说也是红极一时，后来不知怎的就衰败了。之后搬进来的人家也都住不长，不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是子孙不孝家产败光，总之都没有好下场。渐渐地这里就彻底荒废了，几百年的时光，朝代更替战乱频繁，这座宅子却未曾毁于战火，也是奇了。”
　　后院有一栋三层高的戏楼，是这院里的最高建筑。王强踩了踩楼梯，感觉还算结实，便慢慢走了上去。
　　何仲为了给自己壮胆，拼命找话说，“原本政^府想以这座宅子为中心，修建一条古文化商业街，可商户们死活不肯搬过来，不光如此，这一片的老住户也因为闹鬼，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到现在这条街基本上都已经搬空了。”
　　此时接近未时末，月亮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庭深幽咽，枭鸟夜啼，气氛更加阴森。
　　何仲死命拽着王强的袖子，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到王强的背上，“老祖，咱还是回去吧，那个死鬼也许今天晚上出门串亲戚去了，不在家……”
　　王强不耐烦的抖抖肩膀，“我警告你啊，再靠我这么近当心我抽你！”
　　他心里也有些烦躁，难道说那鬼祟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他来了就不敢出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香炉，点燃“一炉香”，招来婴灵，吩咐道：“在这院子里地毯式搜查，甭管那孙子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要把他给我薅出来！”
　　何仲从王强身后露出脑袋，疑惑道：“靠这些小不点儿，管用吗？”
　　王强淡淡道：“别看人家个头小，不论道行还是修为，你都得管他们叫声爷爷。”
　　何仲又臊眉耷眼的缩了回去。
　　院子正屋方向忽然亮起了灯光，就是颜色有点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光。
　　王强眉毛一挑，“这孙子果然耐不住寂寞，向咱们发出邀请了。”
　　何仲腿软得都走不动道了，“老祖，人家是邀请您的，我……就算了，要不我先回去了……”
　　王强薅着他的脖领子不松手，“怕什么，有我罩着，没人敢动你。”除了九尾天狐那种逆天级别的大天妖，这世上的寻常妖魔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何仲被他薅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只是个中介，中介啊老祖，咳咳……”
　　王强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不亲自验明正身，我怎么知道这货是不是你们要抓的那个？回头再抓错了算谁的？”
　　两人出了戏楼，朝前院方向走去，两人走到哪里，哪里便亮起了灯光，五六颜色，晶莹璀璨，只是不论是什么颜色的灯光，都带了点绿头，仿佛阴曹地府在开大趴，阴森森绿汪汪，黑暗中似乎随时会跳出两个青面獠牙的厉鬼，表演一段酆都style。
　　“有点意思哈。”王强觉得不管这鬼祟是何来头有何目的，至少是个爱讲究有排面的，双方即便一言不合，也不至于直接就动手。
　　离正屋越近，灯光也就越密集，还能隐约听到丝竹吟唱之声。
　　难道说屋里真的在开趴体？
　　何仲到了门口就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了，被王强一个定身咒给定住，直接拎进了屋。
　　推开房门，一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腰肢婀娜的舞姬，技艺精湛的乐师，宁酊大醉的宾客，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投向了王强二人。
　　尽管屋内很喧嚣，王强依然能清晰的听见何仲牙齿打战的声音。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别怕，都是幻象而已。”
　　话音未落，目光已停住，久久落在一张绝色容颜上。
　　一位二八佳人坐在主位之上，纤纤玉手拨动琴弦，琴音如同远山弦月，花开水上，清新淡雅，意境悠远。
　　“二位公子远道而来，妾身接待不周,礼数粗忽，还望恕罪。”女子的声音异常动听，宛如清风，令人身心愉悦，完全不似怨气冲天的阴魂鬼魅。
　　何仲被女子的美色吸引，两眼冒光，不由自主往前挪动脚步，被王强拦住。
　　“是我兄弟二人不请自来，打搅了姑娘的雅兴。”王强拱手道，“在下张三，承蒙三界的朋友抬爱，称呼我一声黑山老爷，这位是何仲。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右手一抹弦，自工至羽，曲终。“妾身姓霍，名书伶。”
　　王强一挑大拇指，“果然是好名字，配得上姑娘的如花美貌。不过三界自有三界的规矩，霍姑娘若是喜欢没事儿搞个酒会诗会的，不妨去酆都搞，在人界这么个搞法，实在是扰民啊。”
　　霍书伶默然片刻，缓缓道：“我在等人。”
　　王强：“在下虽然不知霍姑娘等的何人，但人鬼有别，既然已经天人永隔，就应桥归桥路归路，安心去地府投胎，若是有缘，说不得还有相见之日。”
　　霍书伶抬眸，“聂小倩都可以在人间等侯转世的宁采臣，为何我就不可以？”
　　王强：……
　　霍书伶：“做人不可以太双标。”
　　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