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19、烟波亭（一）

　　王强一觉睡到大天亮，从床上坐起来就觉着有些不对劲，身体莫名轻盈了许多。摸摸身上，大肚皮怎么不见了？再摸摸脸颊，双下巴也不见了！
　　他跳到地上，跑到镜子前一看，卧槽，又帅回来了！
　　“小倩！”
　　门被推开，一个壮硕的身躯从略显狭窄的门口侧身而进，手里还端着托盘。
　　“老爷醒啦？早餐已经给您备好了。”
　　王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女汉子，“小倩，你这是……”
　　“之前是小倩执念过深，入了虚妄，生了心魔，若不是老爷及时出言提醒，只怕我已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幡然领悟，深感有愧于老爷的多年教诲，还请老爷责罚。”小倩说着便跪了下去。
　　王强继续目瞪口呆的扶起她，“责罚谈不上，只是你这容貌……，还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小倩淡淡一笑，“执著于容貌，本就是心魔的一部分。是小倩贪得无厌，利用老爷的善心妄图去博那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如今心魔已除，自然物归原主。”
　　王强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修行之人本就不应执著于皮囊这种凡俗之物，你能看清这一点，也是你的造化，恭喜聂姑娘，于大道之上又进了一步。”
　　站在小倩身后的阿珍也抚掌道：“恭喜姐姐了。”

　　这一整天，王强都坐在吧台前长吁短叹，阿珍把每一个杯子都擦了三遍，见他还没完没了，终于忍不住道：“老爷，您今天到底有什么不痛快的，倒是说出来啊。”
　　王强摸着下巴道：“一个人若是生的太好看，便是一种原罪啊。”
　　阿珍：“您说的是您自己吗？”
　　王强左右看看，“这儿除了我，哪还有别人？”
　　阿珍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可您早上不还说皮囊只是凡俗之物嘛。”
　　王强叹口气，“那是对于你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对于我这种好看到天怒人怨的，就是一种负担了。”
　　阿珍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一直挪到吧台的边缘。
　　王强：“你干嘛呢？”
　　阿珍：“离您远一点，免得您遭雷劈时再连累到我这种普通人。”
　　王强：……
　　小倩收拾完包间，把托盘放到吧台上，“老爷您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提高咱们KTV的营业额，生意再这么清淡下去，迟早要关门了。”
　　王强不以为意，“不要紧的，就算关门了也饿不死咱们。因为……”他故意拉长音调，“咱们都不用吃饭哈哈哈……”
　　本以为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结果屋子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笑。大厅里似有冷风吹过，王强咳嗽两声尴尬收场。
　　小倩道：“家里已经让鼠王给占了，这里再关门了，咱们还能去哪儿呢？”
　　王强想了想，这倒真是个问题。“那还是想想怎么提高营业额的问题吧。”
　　“老弟，忙什么呢？”一阵爽朗的笑声。
　　王强转头一瞧，“老范！”他一把揪住范无救的衣领，“这阵子你跑哪去了！”
　　范无救笑容有些尴尬，“身体抱恙，回家休养。”
　　“你蒙谁呢！”王强恨得牙根痒，“地府腰牌怎么还有我的事儿？你们招临时工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别人的牌子也就罢了，居然是李意！这里面有你事儿没有？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范无救左躲右闪躲避着王强嘴里不断喷出来的唾沫星子，“老弟啊，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这事儿我真的不知情啊。你也知道，这酆都里面人多嘴杂，保不齐我去找白无常说两位姑娘的事儿时，被谁听去了一耳朵，又传到了李仙官那儿。老哥我知道你一向好清静，怎么可能给你揽这种差事呢？”
　　王强仍一脸狐疑，“真的不是你？”
　　范无救一脸真诚，“真的不是我！”
　　“那你发个毒誓。”
　　“这个……”范无救眼珠一转，指了指身后，“老哥今天来是有正事的，忙完正事再说。”
　　王强顺着范无救的手指一看，KTV大门外站了个老者，更确切的说，是个老者的阴魂。
　　一对情侣嬉笑着从KTV门前走过，刚好从老者的“身体”中穿过。老者显然还不太适应自己已经不同于凡人的魂魄状态，表情有些无措。
　　王强皱眉道：“这种新死的亡魂不是应该直接带去地府吗？怎么领到我这儿来了？”
　　范无救低声道：“这个不一样，这是个VIP。”
　　王强：“什么屁？”
　　范无救：“就是大客户，这老家伙很有钱，给庙里捐了几百万的香油钱，还给佛祖塑过金身。佛祖递了话，让秦广王照顾着点儿，秦广王这才下令，破格让他在阳间再停留一宿。”
　　王强别有深意道：“佛祖应该不单单只是递了话吧？”
　　范无救笑而不语。
　　王强眉头又皱起，“既然秦广王有令，那干嘛不让他待在自己家里？”
　　范无救叹息道：“起初就是这么安排的，谁知道这老家伙在家里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吓晕过去两个了。我这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起你这儿来。看在老哥哥的面子上，让他在这儿忍一宿，成不？”
　　王强一寻思，小倩阿珍的事儿还欠着他人情，正好借这机会还了。“咱哥俩谁跟谁啊，我这别的没有，房间有的是，让这位老哥进来吧。”
　　一番攀谈，王强知道老者名叫郭凯铭，是城中首富。郭首富进了KTV的大门，就如同刚进城的老农，每样东西都要摸一摸，摸完了还要长吁短叹一番。
　　王强道：“郭员外，不是，郭先生。这里没有凡人，您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可以尽情的折腾，想喝酒喝酒，想唱歌唱歌，大可随心所欲，不必拘束。”
　　郭首富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本透明的身体又恢复如常。他迟疑着接过阿珍递过来的一杯红酒，浅酌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还是活着好啊。”郭首富深深叹息。
　　王强宽慰他，“凡人皆有寿数，生死轮回是自然规律，谁也不能例外。像您这样的富贵之人，死了也是地府的大客户，那个……什么屁，将来投胎也还是去那富贵人家，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强上太多，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郭首富犹豫了一下，道：“我生前……做过一些错事。判官说下辈子不用投胎到畜生道已是恩赦，富贵人家……是不用再想了。”
　　王强默然。天上地下若只有一个真正铁面无私公平公正之人，除了酆都判官，再无第二人选。
　　郭首富神色黯然道：“我以前一直认为因果轮回都是假的，骗人的，只要多给佛祖烧高香，自然能抵消罪孽。如今看来，果然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王强不由得腹诽，你要真觉得是假的，又何必给佛祖烧高香呢？这不自欺欺人吗？再说投胎做人就叫报应不爽了？你让那些投胎去了畜生道的情何以堪？小倩阿珍这些做梦都想投胎的鬼修们怎么想？
　　吐槽归吐槽，毕竟人家是地府安排过来的，面子上还得过得去，王强道：“凡事都得想开点，您现在能在我这儿逍遥快活，也是秦广王法外开恩，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一刻的人间繁华。”
　　“享受最后一刻的人间繁华……”首富喃喃自语，猛的一拍桌子，“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来！”
　　王强连人带酒一起送进了包间，阿珍问道：“今晚的消费谁结账？”
　　“地府，范无救签单。”王强给自己开了瓶好酒，“把这瓶也记在账单上。”
　　小倩送完果盘出来，王强问：“那孙子唱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小倩撇撇嘴，“《向天再借五百年》”
　　王强喝口酒，点点头，“挺符合他现在的心境的。”说完他脑中灵光一闪，“我想到提高营业额的法子了。”
　　小倩阿珍同时问：“什么法子？”
　　王强眼中闪烁着金钱的光芒，“咱们把楼上的房间都利用起来，二楼改赌^场，三楼改网吧，四楼改住宿。把KTV做成综合□□，专门接待三界的大客户！你们说怎么样？”
　　小倩道：“搞这么多项目出来，咱们人手不足啊？”
　　王强不以为意，“只要生意红火，还愁招不到伙计？”
　　阿珍道：“装修的钱从哪儿出？”
　　王强一窒。
　　小倩阿珍低头继续忙各自的事，不再理他。
　　“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困难是存在的，也是暂时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排除万难，就一定可以，可以……”
　　“老祖，忙着呐？”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
　　王强立刻低声道：“把好酒都收起来！”说完转过身，已是满脸和煦的笑容。
　　“原来是润清兄，好久不见，最近在哪儿发财呀？”
　　何仲笑眯眯的走过来，在王强身边坐下。“世道艰难，生意难做，混口饭吃而已，发财是不敢想喽。”
　　王强按住他伸向酒瓶的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润清兄在我这儿喝的酒，还一次酒钱都没结过呢吧？”
　　何仲笑容有些尴尬，“这也是老祖体恤我们这些穷哥们，”见王强脸色转黑，他赶紧接着说道，“当然酒钱是一定要给的。”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人民币。
　　王强嗤笑一声，“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就是废……”
　　“纸”字还未说出口，阿珍低声道：“装修。”王强立刻改口，“废……物利用也不错。”说着把钱接了过来，仔细点数。
　　何仲赔笑道：“多出来的那部分是前两次借贵宝地发告示的中介费。”
　　王强手上动作一顿，“问你个问题，现在什么工作最赚钱？”
　　何仲捏了捏脑门，“要说最赚钱嘛，那就要数赏金猎人了。”
　　王强好歹也在三界混了一千多年，自然晓得赏金猎人的含义。他思忖道：“如今世道太平，哪有那么多的妖魔可抓？”
　　何仲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那也未见得。如今虽说妖界式微，没有多少大妖在外面走动，但话又说回来，只要是敢出来冒头的，就不是好对付的。所以赏金猎人的活儿虽然少了，赏金却是更高。”
　　王强不以为然，“危险度还更高了呢。”
　　何仲对这一点倒也表示同意，“话虽如此，也有不少危险度不那么高的工作可供挑选。现如今这三界势力此消彼长，与过去大不相同。人界由于科技发展迅速，地位大大提升，天庭与地府反倒由于信众的大幅减少，势力范围也在逐渐萎缩。很多仙人都选择了隐修，以至于天庭地府的很多庶务没人去做，只能委托给这些赏金猎人。”
　　王强立刻想到自己的腰牌，“那地府的临时工呢？”
　　“临时工也算体制内了，有功德可记，这赏金嘛，自然就拿不着了。”
　　奶奶滴！王强愤愤的一拍桌子，老子可是被李意这厮给害惨了！
　　何仲见王强神情激愤，凑近些低声道：“当然也是有很多临时工暗中接私活儿的。”
　　王强一挑眉，“这样也行？”
　　何仲点头，“当然行了，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顿了顿，他声音放得更低，“怎么，老祖有想法了？”
　　王强用手掩住嘴，“有什么好活儿吗？”
　　何仲想了想，“还真有一个，我正打算贴告示呢。”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箓，往空中一甩。
　　“最近旧城区改造，一处无人居住的老宅被拆迁时，破了里面的封印，一个鬼祟跑出来作乱。城隍大人委托我寻找赏金猎人，这个活儿，老祖想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