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17、花非花（十二）

　　李孟在学校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堆吃的，拎着食品袋往外走时，看到钟以源站在门口等他。
　　“找个地方坐一坐，我有话跟你说。”
　　李孟有些奇怪，“张老板走了吗？我买了好多吃的，还有酒，打算留他们吃晚饭呢。”
　　钟以源点点头，“他们已经走了，这些留着咱自己吃吧。”说完转身就走。
　　李孟在后面喊道：“有什么话不能回宿舍说啊。”
　　钟以源像是没有听见，径直朝前走去。李孟也只能跟上。
　　出了学校大门，走上几百步的距离便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几年前一些艺术工作者陆续来到这里，把厂房改造成了各种工作室和酒吧，这里也渐渐成为小有名气的文艺青年聚集地。
　　钟以源率先走进一家酒吧，这家酒吧他们常来，钟以源进门还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李孟站在门口稍稍迟疑了一下，也迈步跟了进来。
　　天还没完全黑，酒吧里还不到上人的时候，客人寥寥。吧台上一架老式唱片机正放着《Famous Blue Raincoal》，忧伤的旋律在寂静的屋内缓缓流淌，每个人的心里都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寂寥之意。
　　“干嘛要来这儿？”李孟皱眉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钟以源抓抓头发，“也没别的地儿了，还是说你打算去学校食堂？”
　　这个时点正是食堂开饭的时候，一想到那里的嘈杂无序，李孟眉头皱的更紧，“到底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钟以源盯着李孟，忽然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你真的是妖吗？”
　　李孟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打游戏打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钟以源继续道：“你应该姓苏吧？”
　　李孟默不作声，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你之所以会动鹿家姊妹，是因为她们亲近了你往日的心上人，黑山老祖，是也不是？你心中又是妒忌又是怨恨，妒忌鹿氏姊妹成为老祖的新欢，怨恨老祖对你这个旧爱视而不见……”
　　李孟眸光一闪，一点冰寒之意随着目光朝钟以源飞速而去，眼看便要进入钟以源体内，就见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凌空后翻，然后，逃之夭夭。
　　钟以源逃跑的速度虽快，在李孟的眼里还不够看。他面色阴沉，伸手向前一抓，手臂陡然伸长数倍，闪电般朝钟以源抓去。就在他以为稳操胜券时，钟以源却凭空消失了。
　　“天狐迷心大法,你果然是天狐一族。”虚空中响起李意清冷的声音。
　　李孟冷声道：“想要斗法，直接现身便是，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
　　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空气里竟荡起层层涟漪，酒吧里的一切渐渐扭曲，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变成一片虚无的混沌世界。
　　“混元迷踪仙阵，只是对付我这么一个小妖，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李孟连声冷笑。
　　混沌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峨冠云服，腰系佩剑，丰神秀骨，仙气盎然，正是李意，“若是对付旁的妖魔，自是小题大做，对于阁下您，只怕还胜负难料。”
　　李孟盯着对方，神色傲然，“阁下放心，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逃。”顿了顿，又道，“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他请来的一个厉害帮手，没想到，你竟然是仙人，是我失算了。”他的目光看向李意身后，“还不出来，你打算躲到何时？”
　　平心而论，王强是一万个不打算现身，就算李孟喊一百遍一千遍也没用。奈何有李意这个猪队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他从幕后请到了台前。
　　尽管李孟的身份已经揭晓，再次见到这个人，王强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明明长相穿着都没变，却与之前那个畏缩木讷的大男生俨然判若两人。
　　眼前这个李孟，身上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光彩照人，魅力超群，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王强有些怔楞，为何他以前没有发现，原来此人生得如此好看。
　　李意低声道：“当心他的天狐迷心大法。”
　　王强这才回过神来，“他真的是天狐？”
　　天狐便是九尾狐，他黑山老妖也是号称开了天眼的，却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他身后有九条尾巴。
　　李意知晓他的疑问，回答道：“他的道行比你高的多，你看不出他的真身也是理所应当。”
　　王强：……实话也不用说得这么扎心吧！
　　他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那日在绝情谷里，对方避战逃走并非惧怕自己的实力，而是……有心放水？
　　奶奶滴，居然承了这孙子这么大一个人情！
　　他心里虽然骂的厉害，再看向对方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心虚之意。
　　李孟目光炯炯，冷笑一声，“知道自己做了负心人，便不敢再见我了？”
　　王强：……我可以说脏话吗？
　　这种场面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修罗场了。倘若李意不在场，这只九尾狐的修为比自己低，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向对方坦白，你的老情人早就魂飞魄散了，与其继续纠缠我，不如回家多给死鬼烧几注香，也算寄托哀思了。反正妖界向来以实力为尊，对方打不过他也就无可奈何。
　　可惜这两大前提都不存在，这两个冤家他哪个都惹不起，让他怎么办？
　　王强自问这一千多年来非但没干过一件坏事，还做了不少好事，老天爷为何还要如此对他！
　　见两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再提？”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妖气夹杂着愤怒与杀意朝自己扑面而来，如山岳峰峦，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四肢都行动困难，他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正要拼死一搏，李意忽然出手，袍袖一卷，气劲便被削去七成，袍袖再一甩，气劲已如数还给李孟，李孟身形直接倒飞出去数丈远，方重重跌落在地，一口鲜血噗的喷出。
　　王强：怪不得决战还要换衣服，原来是为了装逼啊！
　　“仙人就是仙人，出手不同凡响。”李孟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嘲讽的笑容分外扎眼。
　　李意面无表情道：“若不是道友心怀悲悯，及时收回劲力，也不至于反噬的如此严重。”
　　王强简直没眼看对方，自己“渣”的天怒人怨，对方气到发狂，依然宁可伤害自己都不忍心对渣男下死手，绝世痴情好男人，他要排第二，别人绝不敢称第一。
　　倘若扮演反派薄情角色的人不是自己，他都要大声叫好，为对方掬一把同情泪了。
　　李孟满不在乎道：“我如今受了重伤，又被你们困在阵中，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下油锅亟天雷，你苏爷爷若是皱下眉头，都不是好汉！”
　　李意道：“敢问阁下真名？”
　　李孟：“苏锦予。”
　　李意：“可是青丘苏家？”
　　苏锦予点点头。
　　王强挑眉，九尾狐族中最出名的莫过于青丘苏家，苏氏子孙中最出名的莫过于祸害了商纣王的苏妲己，其他子孙虽然没有青史留名，但在妖界都是呼风唤雨之辈，换句话说，敢说自己是青丘苏氏就代表了三个字，不好惹。
　　好在这个家族虽然彪悍，却子息单薄，且不爱热闹，王强在妖界混了一千多年，才碰见这么一个。
　　就这一个都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李意接着问道：“为何要害鹿氏姊妹？”
　　苏锦予冷笑，“我若真的要害她们，还能如此轻易叫你们找到？”
　　李意看了眼王强，王强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引出张三爷，却伤及无辜，手段令人不齿。”
　　苏锦予一愣，目光转向王强，“你没告诉他你的真名？”
　　王强：……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地底！
　　李意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全部的内心波动。
　　苏锦予突然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李意不动声色道：“不知张三爷的真名是……”他这话问的是王强。
　　苏锦予立刻停住笑声，目光深沉的盯着王强。
　　王强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已经形成水流沿着鼻梁蜿蜒而下。当初黑山老妖趁他重伤昏迷把他悄悄掳来地府，原本是想占他的肉^身躲避天劫，哪知阴差阳错之下，自己在天劫中灰飞烟灭，王强却莫名其妙成了黑山老妖。整个过程他都处于不清醒状态，哪有机会问对方姓甚名谁？就连黑山老妖这个新身份都是在他醒过来之后自己慢慢整明白的。
　　“活得太久，我自己都忘了。人老了，记忆力就是不行了，呵呵……”
　　白痴级别的理由，但白痴就白痴吧，反正这俩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苏锦予立刻用一种“仙人又怎样他的名字只有我知道连你也不配”的挑衅表情去看李意。
　　刚才还觉得他是绝世情种的王强现在只想一巴掌抽死这货，这表情真是太中二了！
　　李意冷冷道：“你夺人魂魄，已是犯了天条，我二人拿你去地府问罪，你可伏法？”说着便亮出腰牌。
　　王强本想抬头望天装空气，李意一个眼刀射过来，只能不情不愿拿出自己的腰牌。
　　苏锦予露出嘲讽的神情，“你也算称霸一方的大妖，居然低三下四的去做地府走狗，我当初也是看走了眼，居然会钟情于你这样的贪生怕死狼心狗肺之徒！”
　　一晚上又挨打又挨骂，还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关键自己还打不过他），王强都有些佩服自己的魔心，越来越坚如磐石皮糙肉厚了。
　　“苏道友，还是省省力气，到了酆都地牢好好养伤才是。”
　　王强的好意劝说到了对方耳中只是再次验证了他对负心渣男“狼心狗肺”的评价，苏锦予丢给王强一个高冷中透着几分厌恶，厌恶中透着几分轻蔑，轻蔑中透着几分不屑的高难度眼神，便不再理他。
　　李意用地府专用捆仙索将苏锦予捆了，又召出钟以源。
　　钟以源见苏锦予已经束手被擒，腿一软就跪到地上，“上……上仙，你说过会……会赦免我的……”
　　“我说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如何发落，”李意瞅了王强一眼，“自有黑山老祖定夺。”
　　王强看着钟以源全身颤抖如风中落叶，叹口气，“有劳意期兄送苏道友回酆都，至于这位钟道友，还是让他亲自去和小倩解释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