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69、岐灵山

　　棺盖被掀开，棺椁里的人被暴露出来。
　　确切地说，那不是人，是一具白骨。从头颅到脚趾骨，非常完整地躺在棺材里。
　　白骨旁边是一把未出鞘的剑。

　　“这个剑有点东西。”玉知春伸出去摸剑柄、剑鞘。冯悫不动声色的在他之前拿起剑，细细地观察着它的每一寸。
　　剑柄、剑鞘整体呈红褐色，刻的是寻常的祥纹。
　　他试着拔出剑身，初初入眼便是剑颚上刻着的“慎独”二字。再往下，就是锋利的剑刃与闪着锋芒的剑尖。
　　“开封了。”

　　剑被冯悫拿走，玉知春就没有看剑了。他靠在棺椁边缘，弯腰观察着白骨。
　　白骨透着阴气，稍稍靠近，便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重要的是，他在白骨的身上闻到了先前在镇上闻到过的那种血腥气，很重很重。
　　果然，蛋花道：“这里的味道就是凶手的味道。”
　　“这就是杀害幼童的凶手了。”玉知春盯着白骨看：“不过他收集来的精魄都在哪里？”
　　“我找找。”
　　蛋花说着，四处寻找。

　　玉知春视线掠过白骨，忽地一顿。棺内竟然也有刻纹，皇帝的棺材这么精致？
　　他凝神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
　　绕着棺椁走了半圈，他看到被蛋花掀翻在地的棺盖内也刻着繁复的纹路，或者说更像是字，跟棺内的刻纹完全一致。他招招手：“晏清，你看，这是什么纹饰？”
　　冯悫手里握着慎独剑，于玉知春身旁蹲下：“这不是纹饰，是咒语，用来压制、封印恶鬼、厉鬼的。”
　　玉知春挑眉：“皇帝也会是厉鬼？”他没指着冯悫给他答案，瞥了眼他手里的剑：“什么剑？”
　　“慎独剑，几百年前的物件。”
　　“那这里面睡觉的也是几百年前的皇帝了。”
　　冯悫颔首。

　　蛋花找寻了一圈，没有找到精魄。他还发现，这个陵墓好像并不大，似乎仅有一层。而且，虽然进来时有很多夜明珠，看着好像挺奢侈，但墓室里的陪葬品并不算多。
　　比起他印象中的皇帝的陪葬品，少了许多许多，恐怕连一半都不到。

　　冯悫起身，伸出右手来：“看棺制，应当是帝陵。”除非有哪个臣子或世家、富商胆大包天，敢用帝制棺椁。
　　不过好像确实没有哪家皇帝用过慎独剑。
　　是他史书看得不够细致？

　　玉知春抓着冯悫的手，手臂微微用力，站了起来。他又扫了眼墓室墙壁上的铭文，又细微又复杂，他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道跟棺内刻的咒语同不同。
　　正好还握着冯悫的手，他轻轻晃了下，指着墙壁问：“也是封印厉鬼的咒语吗？”
　　冯悫抬头：“嗯。”
　　这个墓室里，但凡有字的地府，全都是封印厉鬼的咒语。就好像这具棺椁里睡着的白骨是十恶不赦的鬼，怕他冲破棺椁的封印出来作乱，是以在墙壁上也刻了咒语。
　　不止如此，这件墓室的出口处，也就是他们进来墓室的最后一段洞壁上雕刻的也是类似咒语。
　　这三层咒语，一层比一层的效力强盛。
　　照理说，如此谨慎又强盛的咒语，厉鬼不可能轻易地冲破封印逃出去。
　　许是前阵子的那场大雨于机缘巧合之下让封印松动了。

　　冯悫回头，再次看向棺材里的白骨。他认真地、仔细地观察白骨，许久，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玉知春问。
　　“白骨有了生气。”冯悫蹙眉道。

　　“精魄找不到，白骨有了生气。”此消彼长，看来那些幼童的精魄已经被白骨吸取了，难怪他们招魂时一点反应都没有。玉知春道：“晏清，我们是不是再给他的门关上？”
　　“嗯。”冯悫拿出沉浮笔：“我加一道封印。”
　　他执笔凌空写下咒语，淡蓝色的光芒照进了棺椁里的白骨上，诡异极了。
　　只片刻，加封完毕。
　　玉知春朝蛋花抬起下巴：“小蛋花，再给他盖起来。”
　　蛋花喜滋滋地撩起龙尾巴，在棺盖底下轻轻一提，棺盖就跟个筷子似的转起来，飞旋到了原位。
　　玉知春冲他扬起笑脸：“真棒！”

　　陵墓看过了，封印也加了，两人自然要出去的。
　　玉知春瞥着冯悫脚旁的剑：“这把剑还给人家留下？”
　　“嗯。”
　　刚才两人都忘了，没给放在棺椁里。这会儿冯悫只好将它放在棺椁外面，也算是陪着了。
　　否则，蛋花又得忽大忽小了。

　　两人往外面走。
　　都没有注意到靠在棺椁旁的慎独剑散发出的、一闪而过的淡淡光芒。
　　只有蛋花，似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到山里，天边已经冒出一点朝阳。
　　金红色的霞光碎成了光影，铺天盖地地撒下来，晕着藏在薄雾里的山坡上，迤逦极了。
　　玉知春迎着光，昳丽的容貌沐浴在绯红的日出下，自然自语了一句：“仔细想想，白骨看起来还挺秀气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骨头还很白，又坚实，还细细长长的。依他的瞎想之见，尸骨主人应该挺瘦。

　　冯悫：“……”
　　我不应当在棺椁里加封印，我应当碎了白骨。
　　他一个念头还没想完，听闻玉知春又嘀咕着：“我的骨头不知道有没有这么秀气。”
　　声音小小的，充满了好奇。
　　冯悫：“……”

　　匆匆下山，回到商和镇，已经天光大亮。
　　玉知春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撵过来，他困得两个眼皮直打架，偏生饿得慌。等一碗馄饨入腹，瞌睡虫已经跑了。
　　街上的人稀稀疏疏，往来间谈笑风生。
　　那些丢了爱子的人家不过是其中的十之一二，悲苦都在别人的眼睛里。

　　知县已叫人组织幼童集中居住，在商和镇边缘的一块废弃寺庙里。寺庙对面也有一排青砖红瓦的废弃房屋，也已拾掇出来。
　　玉知春跟冯悫去看了眼，庄有知和柳青青正协助知县工作。不少人家急不可耐地往里挤，生怕人满了不让进。也有人犹犹豫豫，甚至是反感。
　　庄有知匆忙之中，余光瞥见，忙迎过去，道：“知县说，还有些人没来。”
　　玉知春听着，道：“慎独剑是谁的？”
　　“慎独剑？”庄有知思索片刻，摇头：“不知。”

　　玉知春没有继续问。他环顾着，半晌扯了扯冯悫的衣袖，低声询问：“我们要不要也弄个阵法什么的？”
　　“布置阵法需至少半个时辰。”冯悫道：“这里得清空。”
　　他就在思考，用什么阵法最为合适。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多的人，阵法的效力必须最大、最强，才可以。
　　“我去跟知县说一声。”
　　“嗯。”

　　秋晨清凉，晨风阵阵。
　　不少人家已经穿上了厚实的衣衫，知县只着了件薄衫，仍是热得满头大汗。
　　玉知春走过去：“知县大人。”
　　“唉，您是？”
　　“玉知春。”
　　知县恍然，忙笑脸相迎。寒暄过后，玉知春直奔主题：“麻烦知县大人了，让大家先出来吧。我想布置个法阵。”
　　知县心里叫苦不迭，可玉知春言之有理，他没法反驳，只好将怨怼咽回肚子里。他笑了声：“大师，这事麻烦，下回您早点说，我们早作准备。”
　　“商和镇不会这么多灾多难吧。”
　　知县一咽，没再说什么，转头下令去了，顺便也要安抚被折腾来折腾去的百姓。

　　冯悫已然想好如何布置阵法，见玉知春回来，便道：“知春，这边的阵法你来布置。”
　　“嗯？”玉知春笑嘻嘻：“晏清，你可以的。”
　　“我想到了一个阵法，你我分别布置好阵法后，两组阵法会相融，从而产生更大的效果。”
　　玉知春弯着眼：“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冯悫脸上的严肃淡了些，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无奈地与他说起老人阵法如何布置。

　　片刻之后，被撵出寺庙和旧院的百姓们怨声载道地站在宽阔地巷子里，忽而惊闻：“你们看哪里！大师飞起来了！”
　　他们闻声抬头看。
　　两道月白色身影凌空而立，一个手拿沉浮笔，一个以指尖为笔，对着空荡荡的天空画来画去。他们每画一下，便有一笔蓝色或红色的痕迹出现。
　　而后，冯悫最后一笔成，便以沉浮笔为媒，忽地将咒文拍下去，没入寺庙、没入土地。玉知春则翻手向下，一掌拍下红色咒文，使之没入旧院土地。
　　两道阵法纹路在土地里无限伸展、扩大，红色的光与蓝色的光交汇相融，爆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一时间，无人能正视金光，纷纷捂眼回避。
　　稍许，金芒消失于尘土之中，他们回过头来看，只来得及看到金光的尾巴。
　　许多犹犹豫豫的人家，因此变得积极。

　　玉知春和冯悫变得受欢迎，谁家都想喊他们回家吃一顿山珍海味，最好是住在自家家里。
　　好在玉知春惯于会应付，不费劲地就回绝了。
　　而后，又去了趟城隍庙门口。
　　时至傍晚，冯悫与玉知春回到旧庙，二人匆匆吃过晚饭，找了间干净屋子睡下。
　　二人相拥而眠，却都不敢睡得太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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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如请假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