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34、山海木

　　天地仿佛停滞了。
　　心跳都快停住了。

　　难怪林殊每回看他的表情都尤其微妙，玉知春想。
　　他猜过冯悫和三月之间有恩怨纠葛，但从没想过是杀父杀母之仇。如今看来，当日冯悫得知他是玉知春时未曾一巴掌打死他，已是格外手下留情了。
　　甚至这段时间冯悫对他这么好，今日还尤其维护他，哪里像是与“玉知春”有血海深仇的样子。
　　或许之前冯悫并不完全知晓内情，这会儿他知道了……
　　玉知春回首，凝望着冯悫。

　　冯悫的拳头握得很紧很紧，几乎要将手心掐破。他咬着后槽牙，平复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冷漠得如同一只受了伤只能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眼里毫无温度，还有恨意翻涌。

　　玉知春难得心慌了一下，怕冯悫不小心伤了自己。他伸手握住冯悫的拳头，轻声唤他：“晏清。”
　　蛋花小小的黑色眼睛瞪着冯悫。

　　身后的道长们正在庄有知操控的铺天盖地的鬼气中反抗、挣扎，还有小道士们为道长求情、帮助道长们脱险的妥协、打斗之声。
　　嘈嘈杂杂。
　　玉知春的这一声轻唤，却清晰地传入了冯悫的耳膜。
　　冯悫渐渐松开拳头。魆地，他对上玉知春的视线，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心。
　　许久，他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
　　但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人是，所以即便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报仇。而且，我不相信他们。
　　“走了。”

　　道会的人见他跟玉知春头也不回地离开，咬牙切齿，气得吐出血来。
　　很快，他们被磅礴的鬼气攻击得仰倒在地，再无反抗的能力。
　　庄有知望着众人，声音温和道：“你们算计我，但未曾杀我。你们救人，偏又害人。是以，我只散去了你们的修为，望你们今后自重。”

　　街道上。
　　玉知春跟在冯悫身后，沉默地走着。
　　冯悫看透了他，却没有戳破他。他也看懂了冯悫，却没有办法助他一臂之力。

　　烈阳似火，烤得人脸皮子疼。
　　玉知春仰头看了眼天，真正主动地暴露出自己的特殊性及三月的身份，道：“三月，是你吗？”
　　“我不知道。”三月道：“各自立场不同，或许我是间接凶手，但我不曾与他爹娘直接对峙过。”

　　玉知春将三月原话说给冯悫听，道：“冯悫……”他斟酌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适合的话来。
　　他难得语塞。
　　半晌，他道：“抱歉。”

　　“该道歉的不是你。”冯悫道：“你不是他。”
　　他将话题打住，不想玉知春以这样复杂的身份与他讨论爹娘的死，就好像玉知春真的是他仇人一样。
　　玉知春不是。

　　两人沉默地回到了租住的小院，谁都没了胃口。
　　他们各自回房，各自躺到床上，整理自己的思绪，清扫负面的情绪。

　　傍晚，院门被人敲响。
　　玉知春睡眼惺忪地起身打开门，正困倦地揉着眼睛，便看到对面同样开门的冯悫，他的困顿立刻就没了。
　　“我去开门。”
　　说着，他跑了出去。

　　冯悫盯着他的背影，想：一觉过去，玉知春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于他无愧的模样。
　　亏欠他的是或许占用玉知春身体的一缕魂，或者跟那缕魂魄也无关。何况是眼下的玉知春，他最无辜不过。

　　来人是庄有知和柳青青。
　　玉知春侧身让两人进来，道：“道会的人死了？”
　　庄有知摇头：“散了他们的修为。朱余青和胥贤安才是当年真正杀害雪茹的凶手，其他人只是推波助澜。”
　　玉知春闻言，瞄了眼始终跟在庄有知身后的柳青青。
　　女人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论庄有知做什么、说什么，都默不作声地支持、陪伴，也只有看着庄有知，她的眼睛里才有星光。
　　可是，庄有知的心里似乎只有他的发妻。

　　三人一道往里走。
　　庄有知道：“我今次是有一件事要告知你们，也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嗯？”玉知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庄有知愣是心头一梗，才闲聊似的笑说：“你和以前很不一样，变了许多。”

　　冯悫走过去，站到玉知春身边，道：“前辈，请说。”
　　“青青这回能打开鬼门，是受了人指点。青青，你与他们说说吧。”
　　柳青青道：“某日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块木头和一本书，以及一张留言。留言说，那是山海木和招魂术，练就成功可复活亡人。”

　　“上午不是说山海木在道会的圣地，没有人能拿到吗？”
　　庄有知却说：“他们也说了，山海木不见了。到底是谁，突破了道会设置的重重阻碍，悄无声息地偷走山海木。此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玉知春琢磨着问：“如果是庄兄，能够悄无声息地拿走山海木吗？”
　　“可以。”
　　玉知春回头看冯悫：“晏清？”
　　冯悫不比庄有知干脆、果断，思索稍许，道：“可以。”

　　玉知春斟酌着说：“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哈？大家都能轻轻松松得拿到山海木，这圣地有什么用？”
　　庄有知：“……”
　　冯悫无奈道：“不是每个人都与我们一般的。”

　　“山海木是圣物，传言中确实提到过它能复活亡者，但从未有人尝试过。我想此人将山海木和招魂术都送到青青面前，极大可能是让青青先探个路。”
　　柳青青自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懊恼之余却并不后悔。
　　庄有知又道：“不论如何，山海木毕竟是圣物，即便不是用来复活，也有其他作用。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只怕会掀起动乱。”他望着冯悫与玉知春：“是以，我想请二位一起，帮着查一查偷盗山海木的究竟是谁。”

　　冯悫没有立即答复。
　　他在斟酌、思考。

　　玉知春对此无所谓，只是他了解甚少，即便他想查，也是无从下手。
　　就看冯悫了。
　　冯悫好像有点挣扎，明明想查，但不知碍于什么，迟迟不肯答应庄有知。

　　庄有知亦在等待冯悫的答案，他看着他眼睛里的迟疑，体贴道：“若有不便，倒也不必勉强。”
　　原本他找冯悫，只是觉得冯悫是难得的可以信任的人。毕竟是冯家的人，会心怀天下，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来。

　　“山海木在哪里出现过？”冯悫问。
　　庄有知笑说：“我方才问过道会，山海木于三个月前被发现不见了。”
　　柳青青道：“三个月前正是我收到山海木的日子。”
　　“但最后出现的地点，我还不清楚。”

　　三月恰在此时提醒了一句：“三个月前，我们正好醒来。”
　　不止三月，玉知春也当即就想到了。难道也有人对三月使用了山海木，想要复活三月，但是阴差阳错的将他弄了过来？

　　冯悫亦考虑到了这一层，他没叫自己在庄有知面前透露心思，面不改色道：“我会查的。若是有其他消息，也请前辈告知。”
　　“好。”

　　待庄有知走了，玉知春正琢磨着找个话题，便听冯悫道：“吃酥香骨吗？”
　　“吃。”
　　就像从前一样，相处自然。
　　也像从前一样，心里悄悄竖着防备。

　　翌日是朱余青正式入殓的日子，灵堂里聚集了许多玄学界的大能，还有那些被庄有知散了灵力的道会中人，都来了。
　　玉知春和冯悫也去了。
　　对此，道会的人很是不喜地出言挖苦了几句。

　　玉知春和冯悫也不想多留，凭吊之后便走了。
　　灵堂里人来人往、嘈嘈杂杂，吊唁之人十之八九，真心之人不足一二。

　　二人离开灵堂，出门的时候恰好遇上了石家派来的代表。石家亦是四大玄学世家之一，与冯家算是世交。
　　两拨人打了声招呼。
　　交错之际，走在最后一男子忽然问：“冯公子，你身边这位是？”

　　玉知春心中犹疑，面上笑道：“在下玉知春。”
　　他的脸上还是画着妆的，虽是简简单单一种颜色涂了满，但引起旁人的目光也是常事。

　　“玉公子好生别致。”男子态度亲近又内敛，似是好奇道：“二位是要走了吗？”
　　“嗯。”冯悫应和。
　　邵星河脸红了一下，羞赧道：“在下是石家外姓弟子邵星河，与二位一见如故，想同二位交个好友，请二位一同吃个午饭，可好？”
　　他问的是两人，看的却是玉知春。

　　玉知春瞧他跟小奶狗似的，也笑嘻嘻道：“好啊。”
　　蛋花尾巴甩了甩，一对黑湫湫的眼睛正好对上冯悫暗沉沉的眼眸，幸灾乐祸地甩了甩蛇尾。
　　邵星河匆匆忙忙的与石家人道别，随玉知春离开了朱家。

　　冯悫原本走在玉知春的左侧，隔开了他和邵星河，可走着走着，邵星河就跟玉知春走到了一起。他宛如外人一般，跟在他们一旁。
　　偏偏玉知春说什么，邵星河都能搭上话，两人聊得投入极了。
　　邵星河的能言会道显得他无比木讷寡言。

　　未久，三人找了家口碑极好的酒楼坐了下来。
　　酒楼的生意很好，客似云来。他们因着出手阔绰，得了个绝妙的隔间。从隔间的小窗户里看出去，可以远眺宽阔且清澈的初音河。
　　风景美极了。

　　小二立在一旁等点菜。
　　邵星河眼里盛着星光似的，望着玉知春问：“玉公子，你喜爱吃什么？”
　　玉知春却听见三月的提醒：“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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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玉知春 冯悫#
蛋花：谢谢小饲主“真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投喂的营养液，很好喝。虽然昨天忘了感谢，但是每天都会在心里默默感谢小饲主很多遍的～［羞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