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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山海木 ...

  •   方才道会的人十分嚣张,这会儿见到庄有知,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许久,王瑞宏道:“有知,你既然已经身死,便是与我等阴阳相隔。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王瑞宏比庄有知年长几十岁,庄有知称他一声爷爷也不为过。庄有知在世时,他几乎是看着庄有知长大的,却没想到庄有知年纪轻轻便故去了。

      “王伯,我只是想知晓当年的事情。”庄有知十分友善道。
      道长们从庄有知出现的震撼中回过神,道:“不论怎么说,你都已经死了。如今你是厉鬼之身,我等为守一城百姓无虞,自是容不下你的。”
      “是啊。王老劝你自己回去,也是看在当年的情面上不想对你动手。有知,你就不要叫我们为难了。”

      玉知春望着道会这群人的嘴脸。
      前几天,他头一次见到道会的人就觉得他们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再看,又觉得他们不仅高傲,而且虚伪。
      这群让百姓们尊崇的道长们竟然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或许是编写剧本的编剧对他们有滤镜。又或者他应该跳出剧本,于新的角度重新看待整件事。

      “朱伯不肯与我透露太多,只说我一生悲怜,宛如一颗棋子,死的不冤。胥伯……”庄有知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继而道:“他说不了话,但看他表情,想来在谋算我性命一事上也出了力的。所以,我想问问诸位伯伯,当年的事,真相究竟如何?”
      他语气几近平淡,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一生。
      柳青青站在他的身侧,心口像是被一颗沉重的大石押着,踹不过气来,气得眼眶通红。

      玉知春才有所察觉地瞄了眼冯悫:胥谁说不了话的事情跟我们有关?
      冯悫扫了眼蛋花:他咬的。
      玉知春伸手戳了戳蛋花,蛋花顺势缠上他的手腕,等他放下手时便与蛋花对上了视线。蛋花的目光:是冯悫让我毒的!
      玉知春看着牠:可可爱爱。
      他笑眯眯地撸了蛋花一把,蛋花享受地蜷起尾巴。

      小道士们对当年之事全是听长辈们讲述的,此时不免诧异,原来当年的事并非如他们所知?
      “当年的事,你看到的便是真相,哪有什么隐情。”王瑞宏道:“凌云天尊那么说,只是气你罢了。”
      “在场还有小孩,王伯,不要撒谎啊。”
      有道长咬紧牙关,道:“有知,当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隐情,我等可以对天发誓的!”
      玉知春笑着插话:“庄兄,这么好看的一场表演,你可以请万鬼共同欣赏啊。但凡万鬼能学到一半,老百姓们一定不会被牠们吓着了。”
      “玉知春你什么意思!”

      “有道理。”庄有知配合道,并召唤出一些小鬼。
      他已经给足了道会面子,直到此时仍旧没有强行命令谁说实话,偏偏没有人肯承认。
      柳青青咬牙切齿道:“何必再跟他们废话!都杀了就是!”

      “有知,你莫要执迷不悟!”
      “玉知春是大魔头,你竟然与他为伍,难怪如今的你没了辨别是非的能力,原是你也成了这样的人!”
      “朱老和胥老是你长辈,你竟然也能下狠手!”
      道长们一言一语地斥责起来,仿佛占了理。

      庄有知叹气,不再顾忌多年的情谊,抬起手腕,鬼气宛如蚕丝涌向其中一个道长,将人拖到了自己的面前,以鬼气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他控制着对方,道:“您说吧。”
      这人反抗稍许,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庄有知的对手,而堂厅中的其他人又被柳青青和玉知春拦着了,没人能来救他。他败在恐惧之下,道:“我说!当年利用你的人正是你的父亲庄鹤,他就是为了得到山海木才这么做的!”

      庄鹤是庄有知的养父,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便收养了他,而后教他练习术法,使得他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
      但庄鹤收养庄有知的目的本就不纯,他是看到了庄有知的天赋,才以收养的名义将庄有知归为自己的人,成了一枚忠心耿耿的棋子。
      这一步,庄鹤谋算了很多年,就是为了得到山海木。
      后来的事情发展果然如他预料,庄有知成了一个灵力强盛又听话的棋子,帮他得到了山海木。至此,庄有知便没了利用的价值,自然不必再留在世上。

      “不可能!”柳青青的反应比庄有知还大。
      庄有知沉静地听完,鬼气依旧缠绕着对方的脖子,他的目光扫向其他人:“还有?”
      “没有了!”
      “有知,你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道会的人无不以悲怜的目光看着他。
      玉知春亦是用充满父爱的眼神望着庄有知,被父亲利用不说,利用完直接给弄死了,简直太可怜了。
      冯悫余光瞥见,眸色沉了沉。

      “我们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偏要追根究底,更没想到你会因为此事杀了凌云天尊和胥老,你真是……唉!”
      “有时候无知才是福。”
      玉知春跟着叹息,用同样怜悯、慈爱的语气道:“庄兄,你怎么不问问你爹呢?”
      庄有知:“他死了。”
      “啊,那太可惜了,令尊失去了辩驳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你!”
      回回都是玉知春拆台,道会的人气得脸都青了。偏偏玉知春本身强大,又有冯悫护着,他们拿他没办法。

      “雪茹为何会死?”庄有知追问第二个问题。
      杨雪茹是庄有知的发妻,当年“瀚华三月”一事后不久,杨雪茹便偶感风寒、药石无医,去世了。
      也是在杨雪茹死后半月,庄有知哀悼过度,追随亡妻而去。

      “杨雪茹?”
      十八年过去,有人已经不大记得了。
      王瑞宏道:“雪茹?老夫记得她是不甚感染了风寒,才不幸去了的。”
      “当真?”庄有知再次向众人确认。
      “当真!”
      “绝无半句假话!”

      有些小道士心中的疑惑尤其多,又不敢插嘴,只能安静地看着,或者时不时和同伴用眼神交流几句。

      “第三个问题,当年丰河村、和堰村等地村民被杀,凶手是谁?”
      当年这群人告诉他,玉知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将多地的多个村的村民杀害,只是为了练就长生之术。而他又亲眼所见玉知春对道会天尊下杀手,这才将玉知春视为大魔头。

      玉知春旁听许久,此时小声道:“三月,需要当堂对质吗?”
      冯悫听得清清楚楚,却是不动声色。
      蛋花甩了甩尾巴,不大高兴。

      玉知春又说:“但是只能对质,不能轻易杀人哈。”
      “多谢。”
      几乎瞬间,玉知春的气场就变了。
      蛋花从他身上游下来,爬到冯悫的身上。冯悫奋力地克制着自己,面上若无其事。

      “庄有知!”王瑞宏厉声:“前两个问题我当你是追寻真相,可这个问题你难道还有疑问吗?玉知春杀人如麻、心狠手辣都是你亲眼所见的!”
      “我只见过玉知春对刘伯、齐伯下手。据玉知春所言,他只是报仇。”
      “一派胡言,你刘伯、齐伯一生与人为善,何曾树过敌?!”

      “玉知春”即三月冷笑:“倘若杀人放火、逼得人生不如死亦是与人为善,那么我又何曾作恶?”
      庄有知难得露出惊愕的表情,扭头看向玉知春。
      前几日他虽见过玉知春,也认出了玉知春,但总觉违和。此时站在他身侧的人,才是他记忆中的玉知春,气场强大,视诸人如蝼蚁。
      只是许多年过去,他眼底对生的挣扎已经没有了。

      “你放肆!刘予和齐恕何时做过这等事情,莫要因为他们已经离世,就胡言乱语地污蔑他们!”
      “你们不也因为庄鹤已死,便污蔑庄鹤吗?”三月目光宛如钩爪,冷冷地扫过众人,愣是叫他们吓得后脊骨发凉。
      在他们眼中,玉知春就像忽然间变了个人,再无嘻嘻哈哈、好拿捏的模样,变得盛气凌人、强势强大。
      道长们无言回击,便将矛头对准冯悫:“冯悫,你听听,这便是你维护的人!还不将他杀了,以证清白!”

      “诸位真是数年如一日,理亏了就转移话题。”三月道:“且不说我那一身脏水,便说庄鹤。当年庄鹤如何死的我是不知,但盯着山海木的何止庄鹤。在座的诸位,当年追杀我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有觊觎过?”

      玉知春对当年的事情了解得比庄有知多得多,此言就是戳着道会众人的痛脚说的。
      道长们纷纷变了脸色,纵然再精于掩饰,此时也掩饰不住了。
      王瑞宏脸色发青,心里头的怒意横冲直撞,道:“我就说你是如何复生的,原来山海木就是被你偷去的!”

      一直安静如空气的柳青青忽然道:“山海木在青州道会的道门圣地,谁能拿到?”
      “你怎知?”
      冯悫眉心微蹙,冷着脸望着王瑞宏:“山海木当真是你们拿走的?”
      三月道:“不是拿,是抢。”

      道会的最后一层脸皮被撕开,又听三月冷冰冰道:“原本我是想杀了你们的,毕竟当年你们算计我、杀我亲友的仇,我还没有与你们清算完毕。但是……”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年轻道士,忽地笑了声:“想来这些小辈此际定然在想:原来教导我做人做事要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长辈们竟才是真正道貌岸然、精于算计、心思不正的坏人。”
      他最后问了句:“是吧?”
      他问得可有可无。
      在场的年轻道士并不多,各个都是不可置信、将信将疑的模样,不知是相信大魔头玉知春和大义凛然、慨当以慷的庄有知还是教导他们多年、慈眉善目的长辈们。

      有个小道士底气不足道:“我们当然相信道长们!”
      三月道:“如果你说得更有底气些,可能我们就信了。”
      小道士瞬间脸红。

      冯悫瞬间察觉,知道是玉知春回来了。
      蛋花也回到了玉知春的脑袋上,高高兴兴地盘成一团。

      当年道会所做的腌臜事尚未完全摊开在阳光下,便暴露出浓重的腐朽之气。
      庄有知叹息,道:“你们如何将污水泼给玉知春,如何欺骗引导我杀死玉知春,如何算计我性命,我都可以不论。但雪茹的仇,我总是要与你们算的。”
      还有人垂死挣扎:“算计你的是你爹,与我们何干!”
      “我爹不会生死术。”
      生死术是将两者的生命绑在一起,同生共死。不过生死术需其中一人自愿,另一人则被动承受。
      这个术法是胥家不传之秘。

      当年庄有知对此事毫不知情,自愿结生死术的是杨雪茹,而后杨雪茹将他选为了施术对象。被动承受生死术的人会对支配者产生爱情。
      庄有知得知此事后思考许久,想,就算没有生死术,他也会对杨雪茹心动。
      只是雪茹已死,当年她是被迫与他结生死术还是主动与他结生死术、从而利用他已不可考。
      就当是雪茹被迫的吧。

      道会的人再无言语辩驳。
      庄鹤当年对庄有知确实有利用的意图,只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怎会当真对他下杀手。
      除去遮掩自己曾做过的错事而对庄有知说谎,他再未做过其他愧对庄有知的事情。
      反倒是在场的诸位道会大能,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利用他,最后甚至容不下他,从而通过杨雪茹,要了他的命。

      有小道士犹疑地望着某个道长,问:“师父,你为何不解释了?”
      老道长张张嘴,没能再将假话说出口。

      “既是大家都认了,我便动手了。”
      庄有知仿佛是在提醒,一时间诸位道长皆摆出严肃的表情,严阵以待。他们这么多人,总不会打不过一个庄有知吧。而且还有冯悫在。
      有人高声道:“冯悫,玉知春是你好友,你要维护,但庄有知如今与鬼王无异,为祸人间,你身为冯家人,怎能不管!”

      “庄有知是苦主。”冯悫道:“诸位心中应当清楚。”
      苦主亲自寻仇,是天地规则默认准许的,若他阻碍苦主,反倒是破坏了规则,要被惩罚。

      “就算当年是我们算计了庄有知,但我们并未真正取了他的性命。他的苦主仅有胥贤安和朱余青,这两人已经死了!”
      鬼气缠绕着他们的身体,叫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感受到庄有知的力量。
      他们挣扎求生:“庄有知,我们未曾真正杀害你!”
      “只是沾了一点因果,何以要了我们性命。如此反而加重你的罪孽!”
      “冯悫,你祖父为你取名晏清,正是盼你有所作为,你怎能见死不救!”
      “师父!庄有知,放了我师父!”
      “前辈们纵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堂厅中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说,说什么都有。
      关于冯悫的那一句尤其清晰。
      道德绑架竟如此理直气壮,玉知春索性不再观赏,转身拉走冯悫:“晏清兄,我饿了,咱去吃饭吧。”
      “好。”冯悫应和。

      转过身,身后仍有不死心的道长大吼大叫着:“冯悫,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冯悫当即道:“你们忘了我爹娘的死吗?”

      “你爹娘的死你不知道吗?!”
      “杀你爹娘的凶手是玉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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