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向上》千语轻轻

16、第十六章

　　菲丽七点就醒了，白嫩的脚丫子在薄如羽翼的空调被外摇摇晃晃，眼珠子转来转去，八点多钟，她用遥控器打开了窗帘。
　　外面是个艳阳天，独栋别墅外的草坪翠绿翠绿的，菲丽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早餐是空运过来的鲜奶和百年老店的奶黄包。
　　菲丽细嚼慢咽吃完，保姆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不在家里吃，”菲丽舔掉嘴唇上的牛奶，“把司机喊去车里等我。”

　　四十分钟后，菲丽的车开进翠园小区。
　　付延承家的门开着，菲丽拎着随身小包蹦蹦跳跳就进去了。
　　还没见着人，书房就传来歌付延承的声音：“我该把自己练强壮一点。”
　　“为什么？”秦源吊儿郎掉的，“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流汗吗？”
　　“人是会变的。”
　　“可你不是人啊。”
　　秦源立刻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付延承准是踹他了。菲丽偷笑。
　　“我想保护别人，而不是被保护。”
　　“你少爷一个，不就是被保护的命？”
　　付延承依旧在自己的思绪里，“要有施瓦星格一半壮，就好。”
　　菲丽想象了一下施瓦星格的体型、付延承的头套在一起的画面，直接炸毛，走进书房，“不行，不行，阿承是漫画里的美少年，才不要变成施瓦星格那样。不好看。”
　　老爷似的窝在电脑椅里的付延承看了外面，转而问秦源，“你没关门？”
　　“好像是给忘了。”
　　菲丽跨一步，站在付延承面，刷存在感。
　　付延承懒洋洋地抬头看她，菲丽转怒为喜，“我来了，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奶黄包。”
　　“你关门了吗？”
　　付延承压根不关心她。
　　菲丽把脸鼓成包子，“司机在车里啊，车就停在外面。”
　　付延承转而对秦源说，“听见没？你没车，没司机看门，就没有不记得关门的资格。”
　　“遵命。”
　　“那还不去把门关上？”

　　秦源走出房间去关门，菲丽顺势坐了他的位子，她打开精致的食盒，奶黄包还是温温热的，“你尝尝。”
　　忽的门外传来秦源的叫唤，“谁让你来的？”
　　“你管不着。”甄筝立即呛声。
　　两人吵吵闹闹来到书房，秦源一脸不悦，“清禾到底来不来？今天都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你问我，我问谁？”
　　“你给她补习，你不知道？”
　　付延承不答，甄筝插上一句，“没来就是不想来了呗。也说不定要干活，来不了。”
　　“该来的不来，”秦源转而面对甄筝说下一句，“不该来的，不请自来！我回家了。”
　　甄筝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菲丽。
　　菲丽也无可奈何。
　　倒是付延承说话了，“你不能走。跟我去打篮球。”
　　秦源一秒就乐了，“你来真的？真想强壮？”
　　“少废话。”

　　菲丽却不开心了，“外面太阳那么大，我的防晒不够。”
　　“很简单。你回家去，别跟着。”
　　菲丽撅嘴，只得让司机去给她买遮阳伞。

　　-

　　九中国庆三天假期是周五周六周日。
　　郁清禾花了整整两个晚上一个白天才完成所有科目的作业。
　　周六这天，是她父亲的祭日，她起了个大早，转两趟车回了老家西池镇东乡村。
　　爬上安葬郁大现的山头时，已经下午两点多。
　　郁清禾摆上从家里带来的祭祀品，最后给郁大现倒了三杯酒。

　　仪式完成后，她跪坐在坟前，看着坟头那张老照片。

　　“爸……”
　　“我今年长高了两厘米。”
　　“妈妈没来……妈妈……已经不孤单了。”
　　“我转学了，去了好的学校。”
　　“您教我，知不足而奋进，我没别人聪明，所以我就付出更多努力。马上考试了，我很有信心考好成绩。”
　　“可是对于那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要是在，肯定会教我该怎么办，对不对？”
　　“爸，我想你了。”

　　时间悄悄逝去，日落西头时，郁清禾收拾了眼泪和心情下山。
　　回P市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开走了。
　　她在相熟的老乡家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又是大早起来赶回P市。

　　家里没人，郁清禾坐了一会就装了几本书上付延承家了。
　　到门口那会，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
　　周日下午两点，这是他最初约定的时间，她终于准时了一回，但是门却敲不开。
　　“有人吗？”
　　“你在家吗？”
　　空空如也。
　　是啊，怎么还会有人呢，那天的事情，那么难堪，他不会再想见到她了吧。

　　-

　　遮阳伞打开并稳定后，被太阳烤得发白的地面立刻多了一块人造荫凉。
　　甄筝指指这伞，“你说让司机买伞，我还以为是我们出门打的那种伞。没想到是沙滩上那种。”
　　“自己打伞多累啊。”
　　“……”甄筝吞口水，“司、司机大叔真有办法。”
　　“司机才没有办法，是钱有办法。”
　　甄筝点头，“说得也是。”
　　菲丽用手扇风，翻白眼，“热死了，也不知道这个球有什么好玩的。”
　　“男生都喜欢篮球，而且喜欢女孩子在他们打完球后送饮料。漫画里都是这样的。”
　　“真的？”
　　甄筝用力点头。
　　菲丽立刻拨了一个电话，让司机买几瓶冰饮料送过来。

　　九中空旷的篮球场上，付延承运球上篮的动作有点滑稽，秦源被戳中笑点，口水都笑喷了，“你还真是没运动细胞啊，打个球都能同手同脚。”
　　“你是天才？怎么不见你去NBA？”
　　“我只要比你有天赋那么一点点，就够气死你了。”
　　付延承直接将球砸过去，“你等着。”
　　秦源单手接住，几个假动作运球，跨越三步，跳跃，投篮，球进了。

　　甄筝星星眼，“好帅。”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来也就那样吧。但是阿承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会夸赞他帅。”
　　甄筝小声念叨，“你又搞不定。”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你上次不是说，你找了外援帮忙，已经找到让付延承和郁清禾成不了的办法，真的吗？”
　　菲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肯定真呀。你还是操心怎么让秦源和她成不了吧。”

　　-

　　十月九号这天，郁清禾和付延承他们这两桌被班主任安排留下来布置考场。
　　甄筝高高兴兴跟在秦源身后，他干什么她也干什么。
　　郁清禾看地上脏就把地扫了，又去水房洗拖把。
　　一个教室就是一个考场，每个考场三十个座位，多余的桌子要堆在教室后面。
　　郁清禾回来的时候，三十张桌子已经摆好了。
　　秦源神气活现地跟甄筝说话：“你是不是一头猪？准考号都贴不好。”
　　甄筝：“是这个没打印好。”
　　秦源瞧见郁清禾杵在门口，笑眯眯地说：“我帮你拖。”
　　郁清禾摇头。

　　郁清禾是完美主义者，边边角角的灰尘和小纸屑都不放过。扫地拖地一通下来，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
　　说好甄筝擦黑板，人却不见了。
　　郁清禾叹一口气，把凳子搬到讲台上。

　　有股凉丝丝的又有点呛人的味道钻进鼻腔的时候，郁清禾打了个喷嚏，喷了自己满头满脸的粉笔灰。但是那股味道依旧萦绕在鼻头。

　　付延承靠在门框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细长的烟。
　　味道是烟味。
　　付延承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教室外的草坪。
　　郁清禾继续擦黑板，一丝灰都没有了，付延承还没有离开。

　　郁清禾从椅子上跳下来，收拾好书包，挪到付延承身边，“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付延承回头，脸上竟然还有淡淡的笑，“为什么要替别人的问题道歉？”
　　她只是不想和他之间的关系受影响……
　　郁清禾沉默半响，最后捏住双肩包肩带，“我回家了。”
　　付延承把烟塞进嘴里，把人抓回来，“有什么就说。藏心里不难受？”
　　郁清禾无从入口，再说邻居他会信吗？
　　说妈妈和应天叔叔想要便宜儿子的算盘，会不会越发被看不起？
　　“我……”

　　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抽烟的那个，给我站住。”
　　年级主任目光如炬，朝二班的教室走来。
　　“点子真TM准。”付延承把郁清禾推走，“你赶紧回家，别回头。”
　　“为、为什么？”
　　“不想你看见我被他骂啊。我不要面子的？”
　　“……”

　　-

　　高二年级的月考为期两天。
　　郁清禾这两天过得格外平静，考试比上课舒服，考试的内容不算难，但是考试时间远不如上课的时间长。
　　她中午还能在考场睡一觉。
　　考试结束后没有放假，老师们一边阅卷一边上课，同学们一边上课一边对答案猜测成绩。

　　理科的成绩总是比文科出来的快一点。
　　二班的班主任对那个安安静静的转校女学生很有印象，成绩出来，第一个就是查她的排名。
　　表格是按照总分降序排列的，班主任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郁清禾的名字。
　　全班第八名，数理化生分数虽然不顶尖，但是也不算拉后腿，英语和语文全是高分。

　　班主任乐了。
　　他赶紧问了一下别班的转校生。
　　不出所料郁清禾是考得最好的。大部分的转校生还没从进度中缓过劲来。
　　正得意呢，数学课代表从他眼前晃过，他直接就差课代表把郁清禾叫来。

　　班主任拿着排名表走到小会议室等人过来。
　　班上的排名和高一期末的分班成绩相差不大，付延承依旧靠着理综和数学满分占领了第五名，不过这小子的英语和语文也太稳定了，两次考试都没变过，低空飞过及格线。
　　这小子要是在英语和语文上用点功，或许能竞争一下年纪前十。

　　想着想着，人已经进来了。
　　“老师好。”声音轻微。
　　班主任沉迷分析排名表，“嗯嗯，坐吧。”
　　撸了一遍所有的排名后，班主任心满意足，笑着抬头，“有什么特殊的学习……”
　　班主任说到一半停下来了，他看见了郁清禾惨白的脸色和眼睛下方的乌青。
　　作为老师，他忽然明白他这个问题很愚蠢，除了付出多于常人的努力，还能有什么方法？这个世界或许有投机取巧的捷径，但她明显不是那种人。

　　“嗯？什么？”郁清禾没听明白。
　　班主任欣慰，“你考得不错，老师想知道你是怎么安排时间学习的。”
　　“哦……”郁清禾舒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怎么安排，就是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班主任哈哈大笑。
　　“然后就是付延承同学帮了我很多。我不懂的地方都是问他，周日的时候他也有帮我补习。我能跟上进度，一大半功劳都是他的。”
　　“这小子这么热心啊？”
　　“是的。老师您拜托他帮助我，他有很努力在完成的。我从他那里收获了很多帮助……”
　　班主任挥手制止，“拜托他？这么言重？我可没拜托过他。他这次语文英语才及格，我恨不得宰了他。”
　　“……”郁清禾有点呆。
　　“行了，快上课了，你回教室吧。”
　　郁清禾回了教室，想着本月关于学习的谈话应该已经完成了，但是一节英语课上完，又有人来跟她说，班主任叫她去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