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向上》千语轻轻

17、第十七章

　　菲丽在九中的校长办公室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上席。
　　快五十岁的校长比对待自己的孙女还要虔诚，“请问您这边还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哦。捐款和物资到时候会有专人和你们联系的。一分不会少。”
　　“您父亲作为本地杰出企业家，心系教育，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栋梁之才啊。”
　　“我爸很忙的，这是我提议的。”
　　“菲小姐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为同龄人……”
　　菲丽打断：“我听说你们高二做了个优秀学生引进的项目？”
　　校长愣了一下，“对对对，是的，下面的教导主任在我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要说的是，我要资助一个学生。”
　　校长喜笑颜开，“好，我让人把花名册拿来。”
　　“不用，我要资助的人叫郁清禾，你把人叫来吧。”

　　那日，菲丽和付贝拉讲完付延承可能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付贝拉便教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分事后，菲丽立刻派人调查了郁清禾。
　　当她看到单亲家庭、农民工学校转来九中这些信息后，她立刻萌生了“贿赂”的计策。

　　在办公室跟其他老师讨论这次考试成绩和试题的二班班主任忽然被领导点名。
　　他虽然对学生没个正形，但是对领导还是言听计从的。
　　领导一喊名字立刻喊：“到。”
　　领导把人带到办公室外面，简单说明了情况，又让他赶紧把人带去校长办公室。

　　正巧有二班的学生的经过，班主任立刻招呼这位同学把郁清禾叫来。他自己则跟在领导的背后，“是因为她成绩好，所以资助么？校长办公室的消息好灵通。成绩才刚改出来呢。”
　　领导摇头，“不是。校长办公室哪次不是只关心高三的考试成绩？”
　　说的也是，“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个传话的，你赶紧把人叫去就完事了。”

　　班主任等了不到一分钟，郁清禾就来了。
　　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往校长办公室领。
　　郁清禾一脸迷茫，来不及多问，已经有一个比教导主任秃得还厉害的人走向他们。
　　“怎么才来啊！？你这工作没做好啊。”副校长批评班主任。
　　班主任跟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您说的对，学生在这次高二年级月考成绩发挥不错，进了年级前一百名，我们讨论成绩讨论得耽误久了点。”
　　郁清禾暗暗羡慕班主任面上恭恭敬敬、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的演技。
　　副校长率先进了办公室，在校长耳边说了几句。
　　办公室外的班主任小声叮嘱，“好好表现，里头的人要资助你上学。”

　　郁清禾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进了校长办公室。
　　明亮的光线中，菲丽矜持地坐在会客沙发的主位。
　　郁清禾恍如隔世。
　　这边校长已经吹起来了：“该名学生学习刻苦，在未参加暑假统一补习的情况下，在这次全年级月考中进入全年级前一百名，表现远优于这次引进的其他学生。菲小姐您的选择无比正确！”

　　郁清禾一阵尴尬。
　　菲丽点点头，直视郁清禾的眼睛，“李校长，给郁同学介绍一下我呗。”
　　李校长哦了好大一声，“你看我这记性。菲丽小姐是我们P市著名企业家的菲强先生的千金，这次代表菲先生对我们学校进行捐赠教工图书馆以及众多专业书籍。另外菲丽小姐点名资助你，承担你高中所有的学杂费。”

　　郁清禾并没有出现众人预想中的那种欣喜，她面色依旧惨白也依旧淡，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副校长打个圆场，“这名同学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先替她谢谢菲小姐。”
　　菲丽甩甩手，示意副校长住嘴，她走近郁清禾，“你不接受？”
　　郁清禾抬眸，眼睛如古井无波，“谢谢你。我可以转赠给其他人么？”

　　这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菲丽却笑了，“给我一个理由。”
　　郁清禾声音浅浅的，但是办公室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有人比我更需要。”
　　菲丽点头，“你不后悔？”
　　郁清禾摇头。

　　李校长赶紧接上话，不让场面冷下来，“确实，我们这次这批转学的学生中，有些家中无劳动力的，郁同学的转赠体现了她高尚的……”
　　“别说了，我累了，要回家了。郁清禾同学送我去校门口坐车吧。”
　　李校长笑呵呵送行，“菲小姐下次来打电话给我，我来安排门卫给车辆放行。”

　　班主任还在门口等着，见两个妙龄女孩出来，想象中七老八十的成功企业家并没有出现。
　　“老师我去送下人。”
　　班主任点头示意她去。
　　两个女孩一转身，班主任就被抓进了校长办公室。
　　李校长点名批评班主任，“你怎么带的学生？资助这种好事掉她头上还拒绝？”
　　“真拒绝了？”
　　“转赠给别人了。”
　　“还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
　　李校长终于坐回了他的上席，“去查一下引进的那批学生哪个家里最困难，确认一下转赠的事情。”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拐两个弯就到了九中校园主干道。
　　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之外人迹罕至。
　　主干道两边种满了香樟树，风吹树叶，也吹菲丽精致的蕾丝边裙摆，她的裙摆之下是白色短袜和白色球鞋。
　　这是不同于郁清禾身上呆板校服的打扮。
　　“我以前跟阿承当同学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从来不要同桌，孤零零一个坐在教室的最后面。老师管他都没用。”
　　郁清禾微微抬头，静静听着。
　　“知道你坐在他前面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菲丽叹一口气，“阿承这个人吧，就是别扭。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你坐在他前面，你要多帮帮我呀。”

　　郁清禾开始讷讷的，“我其实也不懂他……”
　　“不用懂他。他肯给你补习就说明他起码不讨厌你。在他不讨厌你的前提下，你可以做很多事情啊。”
　　郁清禾看着摇摆的树叶，“不讨厌吗……”
　　“这个月十八号是我的生日，我要在家里办个大party，你也一起来玩吧？”
　　“嗯？”
　　他们已经走出校门，来到奔驰车边，司机从车上下来给菲丽开车门。
　　菲丽上车，“party的事说定了，到时候我叫人来接你跟甄筝。”
　　郁清禾愣在原地，司机已经关上车门。
　　“记得没事多跟阿承提起我。”菲丽降下车窗，靠在窗户边上冲郁清禾招手再见。

　　郁清禾轻轻挥挥手。

　　郁清禾回到教室。
　　秦源戳了戳郁清禾的肩膀：“菲丽找你干嘛？”
　　郁清禾收回神思，“你怎么知道？”
　　“看见你们一起走了啊。”
　　“哦。没事。”郁清禾无意撞上付延承的目光。
　　他眉心拧了起来，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郁清禾犹豫了一下，“她要我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卧槽，你答应了吗？”
　　甄筝立即不开心起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源隔开她，“答应了么？答应了么？”
　　“嗯。”
　　菲丽那么用心地设计的收买和示好情节，郁清禾不笨，明白菲丽在宣告付延承是她的。
　　如果她不接受菲丽的好意，无疑就是承认自己喜欢付延承。
　　她有什么资格喜欢付延承呢？

　　秦源嘿嘿几声，自顾自念叨着，“这下好玩了。”
　　甄筝耳朵实在是好，“你想干嘛？”
　　“你管得着吗？”

　　付延承又趴回了桌子上。
　　郁清禾面对着自己的课桌，撕下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工工整整地写上：班主任说我考了第八名，他很高兴。不过他好像不想承认你和他的约定。
　　郁清禾把草稿纸对折了好几次，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时间点回头放在付延承的书桌上。
　　她只是想告诉他班主任的反应，毕竟这可能是他最关心的事。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回复。
　　郁清禾等得心急，便回头看了一眼。
　　纸条还原样躺在桌面上，付延承还是维持着那个躺着的动作。
　　郁清禾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多管闲事，要把纸条捡回来，却被突然扣住手腕。

　　“多等一会，不行？”
　　付延承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白皙修长，手心干燥温暖。
　　郁清禾就这么因为他手心的温度而沦陷，忘记了挣扎。

　　付延承一手捏着纸条，一手扣住郁清禾的手腕，或许是刚睡醒，他有点迷糊，一只手怎么都揭不开纸条。
　　但是他不愿意放掉郁清禾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他把郁清禾的手压在书桌上，然后他趴了上去，像是靠枕一样用脸贴着。
　　空出来的手，迅速打开了纸条。
　　他的脸颊像是一团火，通过郁清禾的手烫到了她的心里和脸上。
　　好在，她缩回去，付延承没有阻止。
　　付延承扫一眼纸条就扔进了抽屉里。
　　他瓮声瓮气地说，“班主任怎么说的？”
　　郁清禾一字不漏地转述了和班主任的对话。
　　付延承说，“你还挺向着我啊。”
　　“你帮了我很多。”
　　付延承看她的眼睛，“只是因为这样？”
　　郁清禾不答，抿唇说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你和班主任的约定吧。”
　　付延承一本正经，“可能班主任觉得第八名还不够。所以你不能骄傲，补习还是要继续。”
　　郁清禾欲言又止。
　　“说啊。”
　　“我周末下午去你家了。你不在。”郁清禾摸着被付延承脸颊烫过的手背，迅速转了回去。
　　付延承微微扬起嘴角，换了个趴着的姿势，伸长手臂碰了碰郁清禾的手臂，“这周末还是上午来。”
　　“不行。”
　　“为什么？”付延承立刻从座位上竖了起来。
　　郁清禾赶紧转过去对他，“运动会不是吗？而且还要参加菲小姐的生日会……”
　　付延承啧几声，嘟囔着麻烦，又趴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