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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崔家有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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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连个透气的窗户都没有。长长的甬道悠长深邃,不知通往何处。死寂的地下,火把噼啪的声音格外刺耳。
还有一声一声接近的脚步声,叩击在心间,让人心底发凉。
“哗啦——”
白衢尘晃了晃手腕脚腕上的铁链,不屑地撇撇嘴。就凭这种凡铁还想锁住他?
表面上他端着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淡然表情,冷淡从容地坐在草堆上。硬是把幽暗地牢,坐出了金銮宝殿的味道。
崔盈就算再不耻此人,也不得不承认这般能使陋室生辉的人物,皮相是顶好的。
“玉酒,到了这里,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崔盈有一张面容姣好的容颜,她的美不是平原的华丽,也不是平懿的温婉。而是少女身上难有的风情妩媚,一颦一笑,皆牵动人心。若非出身湘南崔氏,祖父又是当朝宰相,这般天生媚骨之人,不知要惹来多少是非。
只是在白衢尘眼中,红颜枯骨,一丝波澜都无。
“救?崔小姐以为谁会来救我?”白衢尘似不经意问。
“哼——,你还真是狐媚子,能引得萧家两位表哥为你出头。还有煦王殿下,不过第一次见你,就出言为你说话,驳了我的面子。最可恶的是,你竟敢迷惑太子殿下。让他流连青楼之地,简直罪该万死。”
白衢尘心里喊冤,合着他以为崔家有什么阴谋,演了半天戏。结果却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争风吃醋的戏码。
要说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就要从萧家兄弟拜访清欢阁说起。
之前萧致弘相约,来向白衢尘请教乐道。
白衢尘欣然同意,当日一早,萧致弘就带着他弟弟萧致远登门。
萧致远前几天被离愁打伤,虽然看着已经行动自如,愈合如初。可白衢尘还是能看出几分不自然。
派人私下袭击之事,白衢尘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细究起来,仍旧莫名心虚。
出于补偿的心理,说了不少要诀。有部分,更是徐展雄多年总结感悟,极为珍贵。
说到兴起时,他还拿出号钟,随手弹拨起来。
听得萧家兄弟如痴如醉,视他为知己良师。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就留得晚了,直至月上中天,清欢阁客似云来之时。
“今日已晚,清欢阁品流复杂,两位不妨先回去,我们改日再聚。”
白衢尘右手剔弦,结束一曲,打发两人回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往日我被盛名所累,沾沾自喜于别人的赞美,今日方知天地之大,乐道无涯,是我坐井观天了。”萧致弘带着萧致远郑重行了一礼,以谢白衢尘传道之恩。
白衢尘坦然接受,然后亲自送两人出门。
走到中庭,忽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三人对视一眼,萧家公子不欲生事,驻足停顿。白衢尘本想带两人绕路离开,可金丹修士的耳力,让他改变主意,当头向争吵处走去。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前方煦王和崔盈并肩站着,脸色不渝地瞪着离愁和莫忧。一旁清欢阁主陪着小心,尽力安抚两位贵客。
“玉酒他正在见客,实在抽不出空来。离愁和莫忧是我清欢阁男女两大头牌,必能让两位满意。”
“他说没空就没空?我堂堂崔家小姐,便是皇宫也是来去自如,无人敢拦。你凭什么拦住我?让我等?”
崔盈怒气冲冲,眼看着就想直接动手。
白衢尘上前,淡淡道:“崔小姐想见谁?”
“你又是何人?”崔盈上下打量白衢尘,见他眉眼如画,气质清华,一袭烟紫色袍服,仿若江南三月的春风,想抓却抓不住。
“玉酒”
“你就是玉酒?”崔盈毫不客气,语带讥讽,嘲弄道:“看着也不怎么样,本小姐今日屈尊来这种腌臜地方,你把你那些勾引人的手段全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这话说得恶意满满,离愁一听就炸了,“放肆!”
“你才放肆!” 煦王挡在崔盈面前,喝道:“崔小姐是来清欢阁找乐子的,是贵客,你们就是这样招待贵客吗?”
“离愁退下!”阁主怒道。
离愁倔强地和煦王对视,不动不退。
“莫忧带他下去。”白衢尘发话,离愁不敢再执拗,乖乖被莫忧拉着袖子带离。
“等等——”崔盈不依不饶道:“我说让你们下去了吗?阁主,你的话看来还不如一介娼妓有用。”
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可事实摆在面前,白衢尘确实比阁主更有威信。
“崔小姐是大家小姐,不想说话尽是些污言秽语,崔氏的家教就是这般低劣的吗?”
“你——你敢侮辱湘南崔氏?”崔盈既惊且喜,惊的是有人敢不把崔家放在眼里;喜的是,她有了充足的借口可以收拾白衢尘了。
“我有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敬酒不吃,偏吃罚酒。”
崔盈早有准备,她一发难,就有不知从哪儿蹿出的仆从护卫,对着白衢尘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白衢尘眼皮都不抬,左右手挥出两道掌风。那些人怎么冲过来的,就怎么倒飞回去。
“好贼子,我小看你了。”
抚平衣袖不存在的皱褶,白衢尘语气还是那般冷淡,“崔小姐想逞威风,至少也要看清形势。这里是凤都,不是湘南。你姓崔,而不姓姬。”
意有所指地瞥了煦王一眼,白衢尘改口:“至少现在还不姓姬。”
煦王心头一震,他是看出来了,特意提醒我吗?
他和他母妃都属意崔盈成为他的王妃。
别看五门七姓好像选择不少,可五门出世,门下弟子为了修行,宁愿独身不沾情缘。
联姻之事,大多还是在七姓之间。
如此选择就少了大半,加上要适龄、要嫡系,林林总总加一起,实则选择很少。
崔盈无论出身背景,还是资质修为,都是高门中数一数二的人选。唯独脾气不好,在她的条件衬托下,就不是大问题了。
煦王为了讨到这门婚事,不单在崔家长辈身上使劲儿,在崔盈这里也没少下功夫。
下得功夫多了,得失心也便重了,得失心一重,就难免进退失据,乱了方寸。
看在外人眼中,煦王对崔盈近乎百依百顺,不说皇室子弟的骄傲,连个男人的尊严也不剩多少了。
同样的挑拨之语,白衢尘无疑高明得多。
煦王当然不可能倒戈相向,可比起先前,却是一下子冷淡许多。摆出一副袖手旁观之态,冷眼看着。
煦王的变化,白衢尘看出来了,清欢阁主也看出来了,唯独崔盈还没看出来。
或者说,她只看出来表象,不明白问题真正出在哪里。
她以为煦王生了怜香惜玉之心,被白衢尘蛊惑,不愿伤了他。
于是崔盈更生气了。
“秦叔,给我拿下他!”
白衢尘条件反射看向左侧一片墨竹林,他的灵觉感应到了对手的接近。
一个满头银丝的布衣老人缓缓从林中走出,明明是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可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秦老,手下留情。”
说话的是萧致弘,萧家和崔家有姻亲关系。为了不引起额外的麻烦,两人之前一直没有现身。现在乍然看到秦老出现,两人知道事情闹大了,怕白衢尘吃亏,赶紧现身说和。
“见过两位表少爷。”
秦老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礼数丝毫不错,和任何一个世家老仆没有区别。
可无人敢小瞧他。
“玉酒公子是为了招待我们兄弟,不是故意怠慢表妹。方才不过是小儿辈的几句口角,用不着劳您出手。”
萧致弘话说得漂亮,奈何有人故意找茬。
“老夫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至此,那小子方才言语侮辱崔家,岂能轻易放过?”
“玉酒公子一时失言,还请您看在我们兄弟的面上,高抬贵手。”
萧致远突然出声,语气强硬道。
白衢尘怔怔看着萧致远,他话不多,之前交涉之事也全凭大哥作主。可在萧致弘顾虑重重时,他却能一力担保自己,护在他身前。
实在是......傻得可爱。
“远少爷可能代表萧家,以萧家为他担保?”
萧致远双手握拳,咬紧腮帮子。
他想说能,可他不能。
他是萧家子,享尽萧家富贵,就必须时时处处以萧家为先。
他知道,哪怕他豁出去,以自己做保,可一个萧致远,还不够格让金丹地仙让步。
长叹一口气,白衢尘轻轻拂开萧致远挡在他面前的身体,又对着脸色难看的萧致弘微一点头,以示感谢。
萧致弘愧疚地掩面,拉紧弟弟的手,既是安慰也是告诫。
直到面前再没有阻挡后,白衢尘凛然无惧地直视着秦老,他没有哪里需要畏惧的。
别人怕他金丹期的修为,可在白衢尘眼中,不过花花架子,绣花枕头。
因为他的金丹,是以妖兽内丹所成,而非师法天地,自行结成。
结丹不易,难免有人走些歪门邪道。
此法就是以妖兽内丹为金丹,强行提升的修为。
此法成就的金丹修士,不仅再无可能进阶,连真正金丹修士的一半实力都未必能有。且以此法凝结金丹时,会消耗大量本源,往往成丹后,寿数连普通人都不如。
故而此法为正道所不取,大多被高门用来培养死士、护卫一流。
“你还能活多久?”
“什么?”
秦老怔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是随口一说?
“我看你多则一年,少则四月,就要本源耗尽,命不久矣。还不如趁还有命在,多去享受享受生活,为下辈子积点德,别在这里助纣为虐了。”
白衢尘此言一出,所有人表情各异。
崔盈和秦老自然气得面色铁青,萧家兄弟欲言又止,心里都觉得该积点口德的应该是白衢尘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