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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巫山遗梦 1 ...

  •   堂青恢复意识的时候,耳畔依然是少女关切的声音:“大夫,他怎么样了?我给他解了毒,用止血草包扎了伤口,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

      大夫答:“这我啷个晓得,老子行医八百儿年了也没见过这种人。心跳都没咯,居然还能呼吸。”

      湖烟咬住下唇,道:“那大夫知不知道……乱葬岗在哪儿?”

      大夫诧异道:“你个女娃儿奇怪滴很!刚刚还要救他,现在就要送去乱葬岗了?我看这小郎君生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崽儿,不如我把医药钱退你,你好歹给他买个板板儿吧?”

      湖烟无奈道:“不是……大夫,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麻烦您给我指一下去乱葬岗的路吧,我也赶时间。”

      大夫不依不饶地摇头道:“唉!算咯女娃娃,你把他留给我吧!我收了你的药钱却治不好他,是我无能。我回头自己给他找个坟包包埋上!你要是赶时间,就自己先走吧!”

      湖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急道:“不是的大夫!他、他还能活的,我不是要把他埋了……”

      大夫气得把药箱砸在桌上,怒道:“怎么,你还想曝尸荒野?你心太狠咯!我现在就去报官,我看你不像个好人!”

      湖烟有些崩溃地扶着额头,堂青“噗”地笑出了声,继而咳嗽了几声,喊了句:“水……”

      湖烟连忙给他喂水,堂青指着桌上的壶,道:“那个。”

      大夫拿来水壶,堂青端起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靠在湖烟怀里,满足地打了个饱隔儿,继而发出爽朗的笑声。他想着湖烟刚刚的窘迫样,越想越觉得好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夫诧异地凑到堂青面前,仔仔细细地盯着堂青看。堂青嬉皮笑脸地抱拳道:“谢大夫大仁大义!还想着给我买板板儿!”

      大夫啧啧称奇地回身收拾药箱,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医者仁心,即使是遗体也要慎重对待,不能马虎。”

      堂青沉默了下去,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对大夫作揖道:“先生所言极是,晚辈铭记在心。”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大夫叹了口气,道:“你这身子骨实在奇怪,不知能不能……总之这两年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就尽早去做吧。”

      堂青笑道:“嘿,这话听着耳熟。十年前我七岁的时候,医馆大夫也是这么跟我师兄说的。后来又找路过的跛脚道士和癞头和尚看过,说幸好我魂魄很稳,暂时还离不了这残躯,所以活到20岁还是没问题的。”

      大夫背上药箱,对堂青挥手道:“唉~小郎君有娇妻陪伴,又想得开,挺好。在下先走了。”

      待大夫合上门,湖烟的脸已经红透了。堂青歪在湖烟温软的怀里,轻松地吁于一口气,笑道:“娘子是想给我觅食吗?”

      湖烟支支吾吾道:“出家之人,说什么……”

      堂青感受到湖烟的身子越来越热,歪头蹭了一下湖烟的脖子,笑道:“出嫁之人还是出家之人?”

      湖烟瞬间浑身酥麻,羞得大脑一片空白,脑门烫得像发烧,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堂青一时失重、倒在床上,痛得哀嚎一声,捂着腰倒抽冷气。

      湖烟从未感到如此揪心,慌忙附身去看他的伤口,焦急道:“挣开了吗?很疼吗?你等等,我去找曼陀罗……”话音未落,堂青一把将湖烟拉进怀中,翻身压住,笑眼弯弯地看着她满脸的心疼懊悔和又羞又臊的委屈。

      堂青认认真真地看着这张脸,这双杏眼和浅浅的黑眼圈,光滑如脂的皮肤上有细细的一层绒毛,像熟透的水蜜桃,沁出甘甜的香味儿。堂青咽了咽口水,湖烟偏过目光,道:“我自小干农活长大,皮肤比不上……”
      堂青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温柔。他也偏过头去,挡在她游离畏缩的目光前,认真地看着湖烟的眼睛,道:“我很喜欢。”

      堂青拔下那支不知跟了她多久、已经磨损严重的发钗,温柔地梳理着湖烟的长发,一字一句地说:“湖烟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湖烟紧紧地咬着下唇,避开目光,小声地说:“你……好烫。”
      堂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握着湖烟的手也越抓越紧。直到湖烟疼地轻声shen【】吟【】了一下,堂青像被雷打了一般猛震一下,继而将头偏开,撞进湖烟的头发里,喘着粗气颤抖。

      湖烟拽出一只手,不知所措地抚上堂青的背,问:“你……怎么了?你腰上的玄铁还很重吗?”
      堂青又抖了一下,道:“别碰我!”

      湖烟赶紧抬起手,转而去托他腰上还没解开的玄铁圈儿,却托到了另一个笔挺的硬物。堂青“啊”地叫唤了一声,赶紧捉住了湖烟的手腕,按在床上。
      他反复摩挲着那节细腻皮肤,汗流浃背,咽着口水,看进湖烟懵懂的双眸,轻声道:“你愿意……”

      一阵急促又剧烈的拍门声突然响起,客栈老板娘尖锐的声音扎破纸窗,道:“五天了!人要是死在我这儿,我就报官了!”
      堂青一咕噜滚到了地上,背对着湖烟。湖烟紧张道:“你怎么了?”

      堂青羞臊地阻拦道:“哎哎哎别下来!我没事我没事……”他喘着粗气儿,一手扶着玄铁圈,一手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给了自己一巴掌,又甩了甩脑袋,让自己能清醒一点。
      客栈老板娘揶揄道:“呦!我坏了你们好事儿啊?大清早的……费用不缴齐,我还是得给你们……”

      堂青打开门,抱拳笑道:“抱歉,您给我半天时间,小生一定还上所有银两,连本带利。”
      老板娘看他模样俊朗、笑容可掬,气质绝非寻常人家的公子,便点头道:“你、你最好可以。不然……”

      堂青看着老板娘头上菊花样式的金钗步摇,问:“这只金钗,是我娘子的吧?”
      老板娘搪塞道:“她身上半分钱没有,你又像是快死了,就那这钗子抵价……还不知是不是足金的呢!”

      堂青笑道:“这上面雕刻的,是一种叫草舍如篱的菊花,因为品种珍稀、极其名贵,全天下只有开封杨家可以培植,金陵皇宫可以观赏。光是步摇上的南海珍珠,就价值斗金。”
      老板娘的脸蓦得白了,她摘下簪子瞧了一阵,道:“我只觉得怪好看的,没想到这么精贵。”

      老板娘不舍地端详了一阵,将簪子递给堂青,道:“那既然这么贵,我就不要了。你们赶紧把住店的钱补上!”
      堂青愣了下,笑道:“不必不必,您拿着便是!簪子是赠品,感激您愿意让我娘子带着一个将死之人入住。”

      堂青深情地看了一眼湖烟,又道:“劳烦您借我们两身干净衣服,能穿出去的就行。我先为我娘子梳理一下,稍晚便出去攒些银两。”
      老板娘“啧啧”了两声,笑道:“真羡慕你们小年轻的,这么恩爱。等着啊,我家可没你身上这种精贵的衣服,凑合着穿吧。”

      堂青合上房门,打开了临江的窗户。
      窗外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小城,麻雀成群飞过,梨花漫山飘扬,湿漉漉的空气里氤氲着草木清香,几丈外的平原上有孩子在放飞纸鸢。炊烟袅袅升起,云烟缓缓出岫,溪水清澈见底;少年们捉鱼的笑声,田野上哞哞的牛叫,儿童们嬉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堂青深吸一口清澈的空气,感觉五脏六腑的浊气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湖烟坐起身,道:“霍姑把我们放在这附近,就变小了,小得像一只喜鹊,一头扎进了山后的湖里。”
      堂青嗯了一声,道:“这里是燮州吧。山后的那片湖,就是黑水湖吗?”

      湖烟摇头道:“我不知道,但确实深不见底。有一半露天,一半掩在山下。湖中央有一片小小的陆地,生长着一棵巨树。”
      堂青道:“应该就是那儿了。那棵树,就是黑水众妖的生命之树。霍姑回到树底休养生息,百年之内应该能恢复过来。”
      湖烟点头道:“那就好……百年?”

      堂青抬手唤来一支梨花,掏出昆吾刀打磨,笑道:“是呀。对妖来说,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等她再度醒来,就不会记得赵德秀和长寿酒庄了。”

      老板娘送来两套粗布衣裳,对湖烟笑道:“这已经是我家最好的衣裳啦!这套宽袍白衣你官人肯定喜欢。这是大儿子以前读书时候我给缝的,想留给他金榜题名时再穿,结果就一直没等到!真希望他也有你官人这样的脑壳儿。喏,这套是给我女儿明年的生辰准备的,你穿应该……稍微有点大。”
      湖烟接过衣服,面红耳赤地连声道谢。

      合上门时,堂青已经削好一支盛开的梨花簪和一把梨木梳子,将湖烟拉到桌前坐好,仔仔细细地为她梳头、编发。待插好了梨花簪,又觉得湖烟的耳垂上空空的,便唤来两朵李花,别在耳上。湖烟的耳垂红彤彤的,又软又精巧,堂青簪好李花后舍不得放开手,被湖烟一巴掌拍走。湖烟小声嗔道:“要忙到几时才换衣服呀?”

      堂青笑出了声,问:“就一个房间,现在?”见湖烟又要懵掉,堂青赶紧摆摆手道:“不闹了不闹了,我先出门打一桶水来。”
      湖烟按住他的手,道:“你伤还未愈,腰上还有玄铁,我去吧。”
      堂青赶紧推开湖烟的手,道:“我、我实在热得慌,再热下去就要、要出事了。好了我去了。”
      言罢,堂青逃也似的跳出了窗户。

      湖烟愣了一下,笑道:“怎么总不喜欢走正门。”

      待堂青打好水、擦完身子、换好衣服,天色已经晴朗起来。堂青推门出去,看到湖烟正在用符箓换纸。堂青走过去,笑吟吟道:“湖烟怎知我需要笔墨纸砚?”
      湖烟道:“说书算命还要等客人,吹曲儿唱歌也得到晚上,你现在也就只有字画儿能卖啦。”
      堂青点头道:“是呀,不过还需要有些细长的竹签、草绳和颜料。”堂青敲敲玉坠,唤出晚临和小鬼,将材料吩咐下去,接着便拉着湖烟找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开始研墨。

      不一会儿,晚临和小鬼便带回了材料。堂青挥毫飞墨地画起了彩燕和花鸟,用昆吾刀折枝裁纸,不消一刻钟便扎出一只漂亮的纸鸢。每扎出一支纸鸢,就挂在身后的梨树上。
      湖烟和晚临边看边学,不一会儿便达成了分工。小鬼上山找能做颜料的石头,晚临研墨,湖烟折枝子,堂青只需要画画便可。

      纸鸢渐渐挂满了树杈,树下的人也越聚越多。小鬼替晚临研起了彩墨,晚临则拿着纸鸢沿街叫卖了起来。堂青画的纸鸢与小镇里村民自己画的全然不同,不仅模样精巧,而且色彩清丽。卖完了纸鸢,又有些书生模样的少年带着纸张来求字画。
      堂青笑吟吟地一一接过,时而作诗作画,时而草书祝福,不一会儿就赚够了银两,还换来了一些腊肉、腌菜、活兔和一壶醇酒。

      待到夜幕十分,堂青伸了个懒腰,躺在大石头上,跟湖烟背靠背倚着,沐着晚风,吹着小曲儿,看晚临和小鬼在不远处跟一群孩子们一起放风筝。待晚临和小鬼玩累了,堂青便吩咐他们去用活兔换来了两支酒杯,然后将他们收入玉中。

      堂青斟上两杯酒,割下一缕头发,真诚地看着湖烟的眼睛,问:“湖烟姑娘,你可愿与我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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