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替身跑了[快穿]》世无可避

20、孑然孤绝

　　“你不拦着我吗？”尽管不知道Kazu到底会不会给予回复，在出租车上，沈情还是低声询问了系统。
　　作为一个多数时候被理解为AI的存在，几个小时之前自称疲惫，此时的回应已经是冷定如常：“你想做什么——你愿意说我给你意见，你不愿意说，我就只好陪着你。”
　　“我……”沈情一时失言，那些冲动焦急和愤怒饱胀炸裂出来的力量，似乎在一瞬之间与他隔绝开来了，“我不知道，可是我很害怕……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我上辈子什么都没做也没让她们遭遇危险，可是这一次，重来一遍我连那个委曲求全的自己都不如……那些网上的人要干什么我不知道！苏恒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Kazu说。
　　“你在安慰我，”沈情在后座上俯下身抱住膝盖，“我知道的，你曾经是一个人，而且社会地位很高所以你根本理解不了我这种小市民……我还不如找个机会一刀捅死韩严辉，起码现代社会的法律不讲究连坐，可是舆论却会。”
　　“真的不是……”Kazu徒劳地辩解着，“我……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很努力了，你在尽可能做不违背原则的事，这是很了不起的，我……”
　　“但是这不是你的目的也不是我的目的，我就在原地绕圈子，说逃避也说不上，还不如逃避……”沈情的笑声已经牵扯出了哭腔，“我还不如带着家人逃到千里之外，我为什么还要往这个圈子里跳？！”
　　“可是你现在还是在往前走，打算直面这些，对吗？”
　　“Kazu……”沈情猛地抬起头，似乎想要找寻什么，也许他需要一只能握住的手，可是声音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无论如何我会支持你的。”
　　“我知道，”沈情噙着想象中的泪水点头，“如果我是你的第一个宿主，那么所有人类截止目前也只有我对你有意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Kazu想说出来，却没有。

　　“我不是像之前那样撮合你和温和，”最后Kazu整理了自己的声音，仿佛引开话题一样劝慰，“你有谈恋爱吗？我建议你找一个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你的人。”
　　沈情什么都没说，身体却先哆嗦了一下。
　　“你……”Kazu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你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我没有，”沈情咬着牙说，“从来没有。”
　　“我……”
　　沈情猛地支撑起身体：“难道说你有经验可以传授给我？”
　　“我……没有，”Kazu回答，“曾经……不，不是，我们这类存在和碳基生物不一样，只是资料显示，这种情绪极为激烈，可以拯救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人，如果是宿主你，也可以过上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沈情的嘴角微微浮现了一抹虚浮得像是铅笔描绘的笑。
　　“你……？”Kazu的语气莫名的有点心虚。
　　“理论上没有错，”沈情从容地说，“你还记得我为什么拒绝你攻略温和的诉求吗？不仅仅是我不想那样对待一个命不久矣的一个人，我那时已经说了，也许你是没有太在意——我不能，永远不能，和一个人类建立任何的亲密关系。已经存在的亲人是另一回事，可我所知的爱情，永远伴随着倾轧威胁和贬低，就算我知道正常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我也……我也做不到！”
　　“如果不是一个人控制另一个，这种情绪从何凭空产生呢？”沈情的疑问犀利得令Kazu无法回答。
　　“我……”系统似乎是在负隅顽抗的摸索，“可是全人类不应该都是这样。”
　　“是，没错，”沈情回答得意外痛快，“韩严辉对温和就不是这样，但他们本就没什么建立关系的可能，更在亲密之外。”
　　“……”

　　Kazu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只好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许诺：“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

　　就一直等到了的士停下。
　　“前面是私家庭院，开不进去了。”司机这样说。
　　“好的，”沈情推开门打算下车。
　　“你……”司机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收钱挂挡开走了。

　　沈情下车站定，脚下晃了起来，他企图扶着什么站稳，面前却没有任何可以依凭的事物，只一片荒草萋萋的庭院，像是衰败太久早已被大自然重新割据的墓园。他只好扶着膝盖缓缓蹲下，等待身体状况平复下来，才慢慢起身行走。
　　也许这里曾经是一片草坪，种着各色的花卉。房屋刚刚建好的时候，也认真地做了绿化，可惜时光流逝，野草和藤蔓恣意生长，交相辉映，这些野外本来就肆无忌惮的植物在为草坪铺设的沃土上更是交错疯长，彻彻底底占据了原本的空间。
　　它们依然保持着种植者最初期待的绿意，只是疯狂而杂乱，就像是噪音一样掩映着其中的二层小楼，连居中的鹅卵石小路和两侧的停车位也被彻底侵占。

　　蔓生的荆棘有刺，许多植物都带着球状粘性的种子。沈情一步一步艰难地从其中穿过，他脚下本来就不稳，脸色是惨淡的，眼睛里坚毅的神色却令人心惊。
　　“你没事吧？”连Kazu都忍不住问。
　　这样一个对外界环境和宿主境遇并没有那么关心的系统都猛然想起，“你是不是很久没吃药了？”

　　“如果我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死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吗？”Kazu想说，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劝。
　　“是我的失职。”系统罕见地检讨起来，“我对外界环境关注不够，也没有及时给你提供相应的线索，我……”
　　“没关系的，”沈情回答他的声音竟然温润又柔和，是他平静时那样柔婉如调情，仿佛爱眷至深的语气，“从死去到活转过来，我本来一直都是一个人。”
　　“不是！”Kazu简直要骂人了，他闹不清楚怎么突然间宿主就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你信不着我你还有你的家人啊！你不是也找了朋友帮忙吗？”

　　谈话间，沈情已经走到了温和家那栋二层楼别墅的门口。沈情听了脚步，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能拯救的是什么——到最后，也只有我自己一个筹码。”
　　“你……”Kazu脱口。
　　“我不该走进这个世界，可是从来我都没有选择。”说完，沈情连门铃都没有按，手腕带着某种支离破碎而又坚毅的力量推开了第一扇门。

　　Kazu在一瞬之间噤声。
　　噤声之前他只有悄然的一句话：“温和这个人，其实你杀了他也可以。”
　　虽然他知道沈情的回答一定是他不会做这种违法的事，但是沈情甚至没有答话也没有苦笑，脚步不疾不徐地迈入一楼的迎客厅，仿佛来过无数次一样，驾轻就熟的走上拐角奢华过头的楼梯。

　　没有人阻拦。来者都知道，温和这处位于荒郊野外的别墅，除了主人根本没有第二个生活在其中的住民。哪怕清洁工，司机，助理，一概都被严令不许上门打扰。
　　沈情也只是在温和死后来过一次。
　　然而这番，他却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熟稔地打开房门，熟稔地穿过正厅踏上楼梯，熟稔地打开二楼第一扇门，温和专属的那间面积完全称不上“小”的小书房。

　　沈情敷衍而迅速地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直接推开。
　　门后是坐在沙发上的温和与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扶着他的后脑的韩严辉，他们维持着原本的动作还没来得及移动，倒是统一地转头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沈情。

　　而被两人关注的沈情踉跄了一下，扶着房门站稳了。
　　不可以晕倒，他对自己这样说。他来这里绝不是为了什么都不说就晕倒了事，更不是玩苦肉计给任何人看。
　　撑住，一定要撑住，不知名的疼痛从身体难以察觉的各个位置蔓延上来。沈情扶住门框，移动视线不再看韩严辉的任何一片衣角。他把视线投落在之前只是背景板一样充斥着整个房间的书架上，距离沙发和那僵持两人最近的，似乎是国内近期的出版作品。
　　沈情的视力不能说是特别好，但也不需要戴眼镜，他影影绰绰看到了一个苏字，想到了不久之前的谈话，想到了所谓了任务，更想到了自己坚守在心没有任何意义但又时时跳出来的原则和坚守。他的嘴角挑起一道微笑的弧线，因为上天恶意的恩赐与笑容里携带的讽刺，这个笑看上去是勾魂摄魄的撩人，仿佛风尘倦怠里漫不经心的一瞥，只引愿者上钩。

　　沈情几乎是靠在房门上的，而那边的两个人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静止住，怔怔地等着他先开口说什么。
　　“沈情！沈情！你——”这次换Kazu喊着他宿主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名字的主人用一种极柔软的姿态索求着建筑的支撑，身体的剧痛，PTSD的反应，都没有影响他幽雅低回的嗓音。

　　“温和，”沈情对着自己前世的伯乐今生可能的救星直呼其名。
　　“这部电影，我不演了。”

　　感谢季松姑娘的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