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断》暮色寒江

12、闪鳞蛇

　　说是留宿在山洞，萧暮灵前半夜几乎没睡着，一来，青砚失踪了，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自责；二来，这个地方的确非常诡异，危险藏匿四处，她也不敢睡着，只在偶尔稍许眯了会。

　　她底子好，叶望潇就撑不住了，半夜还在说梦话：

　　“木鱼丫头，小心！”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别生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不是故意玩弄你的啊！”

　　……

　　这就是你的肺腑之言？

　　看着睡在角落边的假师兄，萧暮灵浅浅一笑。

　　这家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居然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江湖？被人拉出去宰了都不知道，还想骗本姑娘，把本姑娘当傻子，你看你哟，我现在把你给剁了你都不知道……她笑了笑，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他盖上。

　　她坐在他身边，看向漆黑的山洞外。

　　听着山洞最里传来的呜咽风声，要不是这傻师兄在旁，她还真有点坐立不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打了个呵欠，进入梦乡……

　　***

　　“天亮了？”

　　萧暮灵揉了揉朦胧睡眼，推了推身旁的叶望潇：“喂，起来啦！”

　　叶望潇挣扎了一会儿起身来，他有气无力道：“木鱼丫头，我们快出去找青砚吧。”

　　不似昨日沉闷的雷雨天，今日的山洞格外明晰，叶望潇的模样也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他早就把蒙脸的丝绢解下来垫在头下，脸上的疹子全数消失，恢复了那张他自以为傲的俊脸，就是这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

　　“慢着，你快躺下去！”

　　在叶望潇诧异的目光中，萧暮灵轻手轻脚将他放倒在地上，一手摸过他的脉，像模像样地给他看起病来：“你知不知道你发高烧了？是不是伤口恢复的不好？你昨夜不舒服怎么不叫我？”她解开他的衣服，见伤口恢复得还算好，心想他大概是不适应这种山野之地，本受了伤身体虚弱，哪里经受得了昨夜的风雨寒气？昨天自己还笑话他心大睡得跟死猪一样，原来他是病了，以至于后半夜晕晕乎乎说了那么多梦话来……

　　她小心翼翼给他抹了药。

　　叶望潇也没再开玩笑让她以身相许。

　　知他定然在担心青砚，她安慰他道：“等下我出去找青砚，你留在这里休息，你别急，听我说完，”她安抚着叶望潇，“我不是要抛下你的意思，你想啊，你身子这么虚弱，现在清晨，寒雾最重，你哪里还能再出去折腾？何况，等会我们俩全都出去了，青砚万一回来了呢，看不到我们俩的人，他是不是又得出去找我们了？”

　　是有点道理，可是……“万一你迷路了呢？”他担心道。

　　萧暮灵恬然一笑：“我当然不会跑太远，就在四周转一转，要是还没有线索，我再回来带上你一起出去。”想了想，她把自己的冰绡放在他手边，“你留着自保！”

　　“这上面的紫色玛瑙处轻轻一按，匕首就会变成剑了！”

　　“我要这干嘛？你怕我不能保护自己？”叶望潇并不领情。他更担心她！

　　“我知道你很厉害，有十个师父呢，且不说你现在还病着，反应力多多少少会迟钝一些，关键你身上还有伤，若是没有个武器防身，我也不放心把你留在这里。”察觉他还要推辞的小心思，萧暮灵果决道：“不耽误时间了，我先走了。”

　　“哦。”叶望潇耷拉着眼，“你自己小心吧！”

　　“我去去就回。”

　　叶望潇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当初怎么就没好好学过功夫，现在还要她一个姑娘家保护自己？太丢人了！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冰绡，再次一阵愧疚。

　　木鱼丫头，你待我一片赤诚，我却假冒你师兄糊弄于你，实在对不住！

　　他抓了抓头发。

　　起初只是个玩笑，现在要他完全坦白，他怎么拉的下脸？

　　算了算了，还是以后再解释吧！

　　***

　　这头，萧暮灵离开山洞。

　　雨后的山林之中格外清寂，无边的清雾笼罩在这片幽幽山谷，使得本就玄机重重的子午林显得更是非同一般。她发现这并不是毒雾，就仅是清晨未散的雾气，便拿开掩在口鼻间的丝绢，抓紧时间在四处寻找着。偶有鸟啼之声，让她恍觉这地方并不是死气沉沉。

　　“青砚——青砚你听见吗？”

　　“青砚，你快回来！”

　　未免迷路，她一路都有将撕下的布条系在树梢上。

　　沿路往前走了百来步时，她不敢再继续了，她再次气聚丹田，朝着四周扩声道：“青砚——青砚你听见吗？快回答我——青砚——”喊得精疲力尽，她擦去眼睫上的水珠。

　　没有人回应。

　　她边回收树上的布条，边沿路往回走，这样，她这个方向的搜寻就完毕了，此刻大雾甚浓，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方位，只得再次用同样的方法往另一方找去。

　　山林之中回荡着她焦急的呼唤声，却始终无人应答。

　　青砚……是不是真的被人掳走了？

　　她无力地靠在一棵树边，微微喘着气，明明是寒凉的清晨，她都已经出了汗，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对于危险之地的恐惧，几乎都被痛失同伴的焦急而代替。

　　罢了，先回去吧！

　　青砚失踪，她断断不能再让假师兄出事！

　　***

　　“木鱼丫头，你回来了？”

　　萧暮灵一进到山洞口，就对上叶望潇焦灼的目光，她欣慰一笑，回道：“你这里没有什么问题吧？”见叶望潇点头，她继续道：“我找了一圈都没有青砚的影子，不过你别急，太阳出来之后雾气消散，也好辨别方位，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出去找。”

　　听到“我们俩一起找”，叶望潇松了口气。

　　萧暮灵到他面前，伸手触了触他额头，关怀道：“你怎样了？还晕吗？”

　　叶望潇莫名感动，他摇摇头：“木鱼丫头的药很管用，我已经好许多了。”

　　萧暮灵指了指自己脏污的裙摆和鹿皮短靴，递了根极粗壮的树枝给他：“昨夜下了雨，外面的路泥泞不堪，这个应该很好使。”她说完进到山洞里，将放在石头上装着水和烧饼的小包裹打开，递给他一个冷硬硬的烧饼，哄道：“将就一下吧？”

　　这怎么吃嘛？

　　叶望潇不甘愿地接过来。

　　萧暮灵倒是什么都不嫌弃，一口咬在嘴里似乎还挺香，叶望潇被欺骗得差点一口噎死，捶了半天的胸口，这才将那口干巴巴的烧饼咽了下去，后面死活再也不肯吃一口。

　　萧暮灵憋着笑道：“我劝你最好捡起来，免得等会肚子饿。”

　　叶望潇转过脸去，分明是我拒绝的傲娇模样。

　　随你吧！爱吃不吃！萧暮灵懒得理他，她搓了搓手，将烧饼屑拍掉，却在弯下腰之际，被腰间一个小东西戳到痒处，她忙将腰间的锦囊解下，小蛇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来，“小闪鳞啊，我怎么把你忘了呢！”她弹了弹蛇的脑袋，“你乖点，姐姐我要赶路了！”

　　闪鳞蛇对着叶望潇吐着信子。

　　叶望潇被吓得面无血色，差点仰天倒下去，他失态地咆哮着：“你怎么还留着这玩意儿？”

　　“我一直留着啊……”随身带的！她怕吓到他，没说出后面的。

　　“啊——”叶望潇惨叫。

　　“我说你……”萧暮灵好笑，“一条蛇，你吓成这样子……”太没用了吧！

　　这蛇浑身冒着油光，好恶心！叶望潇起了鸡皮疙瘩，见小蛇挑衅似的继续朝他吐信子，他一下没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把萧暮灵惊得目瞪口呆：“没这么夸张吧……”

　　“哎唷哎唷，我收起来就是了！”

　　她赶忙将闪鳞蛇捏住塞进锦囊里，哪知闪鳞蛇根本不听她的，开玩笑一般，一会儿冒出个脑袋，她真是哭笑不得，最后一下，闪鳞蛇摆脱她的控制，一下游到山洞口。

　　萧暮灵拿起东西就要去追。

　　叶望潇怕青砚回来，飞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麻溜地去追上萧暮灵。

　　雨后的泥路坑坑洼洼，显得分外难走，若不是有根半人高的木枝撑着，只怕在这样的路上寸步难行！叶望潇看着溅满靴子和衣服的泥，浑身都感觉不自在，心中可惜着青砚不在，不然他定是要马上换衣服了，现在这衣服，呜呜呜……好脏……

　　萧暮灵一心只想捉蛇，哪有空理后面的叶望潇。

　　叶望潇艰难地追上她，忿忿不平道：“我说木鱼丫头，这小破蛇没有脑子，你难道没有吗？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跟着一条蛇乱走，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岂不是得死在这了？”他粗气直喘，心头火大。本公子难道不如一条破蛇？

　　萧暮灵停步，捡起地上的几片东西，回眸望向他：“你看！”

　　叶望潇睁大眼，惊道：“枫叶！！！”

　　两人警觉顿起的刹那，从天上飘下无数枫叶来，红得仿佛要将满地都给染红，萧暮灵大喝一声：“快跑——”她拽起叶望潇的腕子，提起轻功一路狂奔！

　　哪料，这些红枫竟从空中不断飘落。

　　地上一滑，两人齐齐摔倒，叶望潇马上去扶萧暮灵，哪料后背一阵剧痛，他整个人都伏倒在地，萧暮灵还没看得清楚什么人，她身子一麻，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

　　枫叶漫天飘旋。

　　缓缓铺就一地血红。

　　是残忍、噬杀的血腥之色。

　　而被打晕的两人，已在原地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