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3》顾见月

30、陈世茂

　　时间一秒一秒地被拖得无限长，江成晋和苏西曼两人都陷入了无涯的沉默中。
　　江成晋转过脸，盯着她，光线切割了她的面容，一半陷落阴影，一半暧昧昏黄。

　　“那谁没找你吗？”江成晋估摸着自己也觉得尴尬，说完立刻别过头，眼神虚得很。
　　苏西曼凝望他，似在琢磨这话，半天才道，“没有。”手指不自觉地触摸无名指的位置，戒圈留下的白色痕迹就算看不分明，她也知道在哪里。
　　“嗯。”

　　典型的没话找话，苏西曼没理他，顾自道：“等这个单子结束，我想休息一阵子。”
　　车到了，江成晋换了个人似地，率先拉开车门，道：“全身而退再说这些吧。”
　　可是哪次不是全身而退？苏西曼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
　　“就当你同意了。”苏西曼下了车，径直走回公寓。

　　进门前，江成晋接到了小丁打来的电话：“曼姐，九寰大厦那里太难查了，我找人去了，估计起码三四个小时才能查到点苗头。”
　　“我不是你曼姐，我是你哥，弄清楚，这是我手机。”江成晋没好气地说，浑身哪儿都不痛快。
　　九寰大厦，是陈世茂在车上对司机说的地点，苏西曼刚才在车上用江成晋的手机联系过小丁。
　　小丁不咸不淡地嘀咕一句：“你转达下不就好了，至于么？”
　　求生欲令他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江成晋将手机塞进裤兜，将情况对苏西曼一说，她点头，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一股子方便面味道，扑鼻而来。电视机开着，几个人挤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其乐融融得诡异。

　　“晋哥，你来了，那什么……”沙发上站起一男人，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江成晋摆摆手，让他放松，“方便面还有吗？”
　　“有！”男人打开厨房柜子，一溜儿红色康师傅，摆得整整齐齐，苏西曼留意到厨房的烧水壶他们用了，但收拾得很干净，她扫一眼这几人，最后将目光投射到那个女孩子脸上。
　　她正谨慎地看向他们，大大的眼睛里是混杂着害怕的复杂。

　　江成晋自己动手，烧了一壶水，泡了两碗面，转个身就看她在窗口抽烟。
　　电视机里综艺主持人在时不时搞笑逗趣，电视机前的人中，何方看得最乐呵，半点老板架子都没有，浑然忘我似乎在自己家中。
　　江成晋经过电视机屏幕，将面送到苏西曼面前，“垫垫肚子。吃完眯会儿，我守着你。”
　　烟头掐灭，苏西曼将泡面搁在窗台上，“陈世茂背后，是谁？李林海是去救他的，那李云金李林海和陈世茂是什么关系？”

　　“想这么多？先吃饱。”江成晋坐在椅子上，西里呼噜吃起来，填了填肚子才道：“苏菲的生意不简单，已知这条线里，李云金掺和进去了，王琛亮也掺和进去，为钱的可能性很大。”
　　王琛亮的嘴脸还在脑海，苏西曼细想，也认同江成晋的话。
　　“究竟是多大的买卖，才能有这么多人盯着？还引火烧身，以死收场？”苏西曼想到苏菲的脸，很难将她和一个妇幼拐卖的人口贩子联系在一起。

　　江成晋吃了几口，转过去看笑得跟白痴一样的何方，被绑着还能前合后仰，实在是心态达观到了极点。
　　泡面剩得只有汤，他点了一根烟走过去踢了踢何方，“何老板，你们跟苏菲的生意盘子，钱怎么算？”
　　何方被他挡住电视机，但碍于自己的情况，没有发作，回答得倒是爽快：“按人头，一个20万。”
　　“苏菲在你们这里，成过多少？”
　　“这我没算过，这怎么算得清，一拨来十好几人……”

　　江成晋和身后的苏西曼对视一眼，慢慢走回来，看她盯着自己的烟，顺手抽了一根接燃了递过去，“你说，李云金和王琛亮是什么关系？”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苏西曼对着窗外沉寂的夜空，道：“互不认识，要么是分头在帮苏菲找合适人选，要么是……其中一方在帮苏菲处理别的事情。”
　　“得了，现在是全靠猜。”江成晋靠在墙边，一乐，摇头，“这里面涉及的钱估计比我们想的要大，否则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不谋财，才真的见鬼了。”

　　小丁的电话立刻来了，这次他很注意，“晋哥？”
　　“嗯。”江成晋挥了挥眼前的白烟，“说。”
　　“找曼姐。”
　　“……”江成晋见手机丢给苏西曼，气得转身去找点水喝下下火。

　　“进展怎么样？”苏西曼问。
　　“九寰大厦那还没消息，有消息的是你另外说的那个建筑烂尾楼。刚回传过来说，死了个人，我看了下现场照片，估计应该是我们之前就盯上的王智。”
　　苏西曼手一紧，“穿白色T恤吗？”
　　“对。”
　　难道当时他们走后，李林海痛下杀手直接弄死了王智？为什么？苏西曼没转过弯，“其他人呢？只有王智？”
　　“是。现在警方封锁了那一片，暂时也只能查到这些。”

　　挂了电话，苏西曼沉吟良久，用江成晋的手机拨给了他大哥，警察局的江局，通讯录里存着的是全名，倒也好找。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江局的声音带着笑，颇有点江成晋平日说话不着调的意思。
　　“江局，您好，我是苏西曼。”苏西曼正色道，“我手机被人砸了，用了阿晋的。”
　　“咳，嗯，你说。”江局登时就收起了那语调，“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给我打电话。”

　　苏西曼靠在窗边，将自己这里查到的关于苏菲、李云金、王琛亮的事情挑重要的一说，末了问：“之前我在陈世昌家门口遇见过一个警察，便衣，我想了解下，陈世昌的自杀案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这里头有点事情，我是不方便跟你多解释，只能说，你们能查到这么多东西，也算是巧合。”江局的声音淡淡的，对苏西曼向来是客气，他继续道：“我以为你们已经猜到了。”
　　“猜到？”苏西曼疑惑，不解地问：“您能说的具体点吗？”
　　“你去问阿晋，他难道没猜到？他下午已经找人来查了。”江局挑明了话道，“你问问他吧，我这儿真不方便多说。”
　　“好。”

　　苏西曼花了电话，沉思，遥遥望着一起跟那群人看电视的江成晋，皱了皱眉，小丁没吱声，那他就是找别人查的。
　　江成晋那副看上去万事不过心的少爷德行，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眼睛突然看过来，看到了盯着自己的苏西曼，眨了眨眼，似乎在问——你看什么？
　　苏西曼点点下巴，示意他过来。
　　江成晋推开椅子走过来。

　　“你在查什么？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关键人物？”苏西曼压着声音问。
　　江成晋接过自己的手机，翻看了下通话记录，眉峰微皱，“你怎么给他打电话？”
　　“问你话呢！”
　　“嗯。”江成晋将手机插到裤兜中，“我找人去查陈世昌了。”
　　“你怀疑他知道苏菲的事。”
　　“我怀疑他没死。”

　　江成晋的话，接得非常快，又快又急。
　　苏西曼不禁浑身一凛，消化了下这个猜测，没在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