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打脸日常》花花罗

55、事变

　　昨夜一整晚的风雪，天还灰蒙蒙的时候，花夕就醒了过来，出了顾北倾的房间。客栈里客人多数未醒来，她一人煨在火盆子旁，气色极好。

　　修水下楼来，见着她，先是一惊，紧接着畏生生地叫了一声师姐，坐在了她对面。

　　花夕想着他的身世，心里有几分酸楚，她找小二要来几块地瓜，埋进了炭盆里，不时与他攀谈着，待地瓜熟了，又亲手剥了递给他。

　　修水有些动容。

　　雪停后，三人回了中原，修水留在了山庄，花夕到顾宅时已经是年底，这个年过的，算是快乐祥和。

　　天玑明启五年，花夕十九岁，这一年平和的日子，她已贯通了镜湖剑法，年底早早向郑庄主请示了修习镜湖核心剑法。

　　明启六年，花夕成为第十四名首席弟子，郑庄主知晓她身份特殊，因此她参与比试，却不参与排榜。

　　同年夏，倭寇来犯，天子下令，命瀚王驻守东海，北安郡王以年迈，身体抱恙为由，婉拒随瀚王出征，同时为表诚心，举荐了自己的外甥顾北倾。

　　皇上念及顾侍郎为朝廷效力十数载，特封顾北倾为将军，随瀚王出征。

　　瀚王向来敬重这位中原才子，镜湖头人，此次皇上亲封，将顾北倾归在了他麾下，他自是欣喜不已。

　　花夕在山庄中武艺修炼的愈发精了，只是余笙去了军营，顾北倾远在东海，山庄里独独剩下修水和长清和她做伴儿，修水一年，长高了不少，这孩子虽话少，但实诚，长清呢？花夕看着一旁逗弄修水的长清，年方二十二，心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她原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

　　这一日傍晚，花夕依旧去小松山散心，回来途中，却隐隐约约听见两人谈话声。

　　她本最无心听墙根，可听见那其中一人声音后，不由得顿了脚步。

　　是郑庄主。

　　去岁武林大会回来，庄主身子便不大好了，秋季又染上了风寒，中秋将近，照理，庄主不该回宅中陪伴妻女吗，为何今日还留在庄内。

　　“徒儿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花夕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枝侧头看去，庄主背着身子，虽多年习武，却难逃龙钟之态。

　　想来，庄主与花夕的阿爹年岁相当，想来已是半百之年。

　　“难为师父还记得……”

　　回话之人似是有些讥讽之意，声音轻飘飘的。

　　那人被树枝遮挡住，花夕看不清是谁。

　　可这声音，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为师自知此生，负了太多人……也不知，小楼如今可还好……”

　　“您不配提师姐的名字。”

　　那人淡淡地笑了声，随即有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花夕听得不真切，又稍稍探出了身子。

　　回话之人端坐在轮椅上，气质清冷淡泊，是闭关半年的二师兄慕容桦，他转着轮椅，缓缓向庄主靠近。

　　花夕早听弟子说过二师兄对师父很是冷淡，不似其他弟子一般，与师父关系密切。

　　慕容师兄的武功当年可是名动江湖，即使在与平鸾一战中失手了，可仍受众多江湖义士的尊重，可师父从不把他作山庄继承人培养，想来不单单是因为他落下残疾之症。

　　“师姐是我心里，最美好的人……可却沦为了您与瀚王勾结的牺牲品……”

　　时隔多年，慕容桦只要一想到他心中那不染一尘的师姐，做了多年深宫禁脔，仍是止不住内心的绞痛。

　　师姐姿容冠世，生喜自由，却因错信他人，最终成了宫墙琉璃瓦上的一抹流光。

　　叫他怎能不恨？

　　“我对不住小楼，对不住孟兄一家人……”庄主沉沉叹气：“我这两年收留花夕，极力对外隐瞒了她的身份，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一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花夕怔在了原地。

　　慕容桦仰首看向庄主，喉头突突的跳动了起来，额角青筋暴涨。

　　“师父可知，师姐入宫，已经整整二十年了……到现在，我连她是死是活……都无从知晓……”

　　“一个武功被废尽的女人，入宫，能有什么下场？”

　　“她本该与孟大侠美满一生，却要在那宫墙内苟且度日！”

　　“师姐是那么信任你，可你为了你的青云路，出卖了自己的师妹，兄弟的爱妻！”

　　“是你，害了师姐！”

　　这一声声震怒，震落了花夕的泪水。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胸口也是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万籁俱寂。

　　天地间有气流急速汇于慕容桦的手中，庄主伤情之际，片刻才察觉过来，转过身，慕容桦一掌风化作弥天大火，汹涌而来，不偏不倚，正中庄主胸口。

　　只见慕容桦拔剑出鞘，迅捷起身，他当年不曾被平鸾伤及双腿，只是为了骗过师父，苦心隐瞒数年，又闭关数月，就是为了今日，为了给师姐报仇。

　　慕容桦趁庄主不备之际，一套流火心法打得他烈焰攻心，又执剑起身，数道剑芒挥去，庄主虽内力深厚，却不通流火心法，已有些胸痛气逆，见慕容桦奋不顾身地挥剑朝他而来，便徒手去接剑。

　　花夕不知怎的走了出去，步子不听使唤似的，走到了厮斗的两人跟前。

　　庄主见着她，分了神，让慕容桦有了可乘之机，他眼神狠戾，抓准时机，毫不留情地一剑贯穿了庄主胸膛。

　　“你该死……”慕容桦双眼通红，血丝密布，他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利落地拔出了剑，庄主的鲜血溅染了他一身。

　　花夕从未见过慕容师兄如此冷酷之态。寒意渗骨，难以忍受。

　　庄主双唇颤抖着，似是要说什么，却终究失了气，倒了下去。

　　“师兄……”

　　花夕觉得乱得很，眼前的景象都在盘旋交错，只有慕容桦笑得淡然，淡得仿佛失了颜色。

　　他稳稳扶住了她。

　　“花夕，别怕。”慕容桦恢复了常态，声音沉静似水，一双眼却熠熠如星，“我这一生，只为了印师姐而活。”

　　慕容桦笑着，取下了花夕头上的束发簪子，他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那簪子，深邃的眼里漾满倾慕之情。

　　“那年青城大火，印师姐舍命救我，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报答她。”

　　他执过花夕的手，将簪子递给她，又握紧她的手，带着簪子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慕容桦下手狠，锋利的簪子直抵心脏。

　　他这一生，终于能与他的师姐隔得如此之近。

　　花夕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泪水早已模糊了眼前景象，身子止不住得发颤。

　　慕容桦掌心温暖，他温和笑道：“你要记得，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他的呼吸声淡薄了下去，“我为你，设了一个局，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一定要……为你娘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