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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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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倾向来浅眠,他刚睡下不久,听见屋外有脚步声,立马警觉起来。
他虽看不见,但听觉灵敏。他缓缓坐起身来,问:“何人?”
门闩似是被什么东西从门缝中挑开,狂风卷着雪花涌入温暖的屋内。随后门又被关上,那人重新上好了门闩。
他又问了一次,却仍是无人回应。
顾北倾眉心一蹙,手缓缓伸到枕下,握紧了藏在其下的匕首。
房里烛火莹莹跃动,屋外狂风咆哮,雪花满天。
那人越走越近,呼吸声轻得像雪落在枝头。
顾北倾已暗暗将匕首弹出了鞘。
那人突然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来人身躯温软而清香,像一只温顺的猫蹭在他的怀里。
“顾郎,我睡不着……”
软软呢喃声让他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他将匕首放回枕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犯梦魇了?”
“我房里灯被吹灭了……我怕黑……”
顾北倾知道她每晚都要点灯,不然睡不着觉,闻言,他轻轻笑了,垂首吻在她的发上:“别怕,我在这里。”
“你知道吗,在我每次觉得幸福之后,就会跟来一堆很恐怖的事情……”花夕轻轻叹了一声:“所以……我有些怕,日后我们又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分开……”
“谁说我们会分开?”他挑了挑眉,又道,“娘子的预感怕是要失灵了。”
花夕被他哄得甜甜一笑,她凑近他,鼻息洒在他面上:“你如实回答,你有没有骗过我?”
他诚恳地点点头:“骗过。”
语落,花夕忿忿地伸出手,狠狠玩弄起他的双颊,逼他做出一个滑稽的嘟嘴表情。
若是这享誉中原,才冠绝伦武艺超群的顾家公子被人在床上调戏成此番模样被别人看见了,不知要被笑到何年马月去。
“什么时候!”花夕看了他这可爱模样,虽表情有些凶狠,实则心下欢喜。
顾北倾脸颊两边的肉都被她堆在了嘴边,他笑道:“骗你,说我有了未婚妻。”
花夕听了,眨了眨眼,没说话。
“我真后悔,当时没答应你。”顾北倾叹了口气。
她狡黠地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又放肆了些:“幸好你那时没答应我,你不知道每个上船的年轻貌美的男子都被我如此调戏过。当时答应娶我做正妻的,我就好酒好肉招待了他们一番,还给他们道了个歉,家里有了妻子还答应我让我作妾的,我就邀请他们坐小船,到了湖心,便用力晃船,把他们一个个,都翻到了水里……”
顾北倾闻言,神色有些严肃,他捉住她的双腕,将她的双手交叉背在她身后,一手牢牢扣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另一手托住她的后颈,脸压下来,眉心微蹙,声音有些沙哑:“娘子似乎好色得很呢,这么喜欢调戏男人……”
花夕被他钳得动弹不得,光是如此一个暧昧的姿势她就已经面红耳赤,若是他能看见,那双柔情的桃花眼只怕要把她的魂魄勾了去。
但她还是嘴硬说:“你这家伙倒是个先例,两样都没答应,可把我给气到了……”
这语气,似是带了些脾气。
他笑着,细密地吻了下来,虔诚而温柔。
眉梢,双眼,鼻梁,脸颊,唇齿碾转间,他柔声道:“你一身红衣,从水里出来的那一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我就觉得……你不像任何花,你像一只鸟……”
“你的俏丽,你的蛮横,你的善良,你的坚韧……我都好生喜欢……可唯独一点,我不喜欢……”
花夕刚想问,双唇却被他堵住,她被他吻得四肢酥软,喘不过气,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缓缓说:“你属于长风,属于自由……你不是我的……”
她凝视着他,顾北倾双目蒙尘,眼眶却红了。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捧住她的脸。
顾北倾沉沉吸了口气,像是亲吻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吻上她的双眼,虔诚无比。许久,他气息颤抖地开了口。
“你知道……你的双眼有多清澈吗?”他顿了顿,喉腔似是被堵住一般,艰难地说道:“清澈到我每次看向它,就觉得自己……好生污浊……”他捧着她面颊的双手竟然开始发颤,片刻,有泪从眼眶涌出,顺着他俊俏的面颊淌下。
你活得像自己,而我……却活得像一具傀儡……我真的嫉妒你,可我更加爱你……爱到愿竭尽我的一切,换你双眼长明,烈风自由……
许多话涌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那些肮脏的东西,他怎么能够说给她听?在他心里,她就应该如同长空飞鸟,看见的永远是头上的蓝天白云,底下那些恶臭污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花夕看着他流泪,心头一烫,慌忙拿手去拭,不知所措,而后紧紧抱住了他,抚着他的背。
顾北倾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深吸了口气,转而温和地笑了笑:“娘子,我要听你念书。”
花夕闻言,问:“要听什么?”
“只要是你念的,都好。”
她去取了本诗词集,脱了鞋,钻到了被子里,躺在他膝上。
屋内暖意融融,他一遍又一遍,手指缠卷着她柔顺的长发,听着她念诗时软软的声音。
那些平日在他眼里索然无味的诗,一字一句从她口中读出,竟然是如此别样风情,婉转动听。
偶尔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便会牵出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着,询问他是何字。
烛火闪烁,帷帐上一对俪影斜斜摇曳。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元日,花市灯如昼。
顾北倾被花夕扯到这儿又扯到那儿,很是头晕。
黎京的元日比平京更为热闹,偌大的一条街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似锦繁华下,蛰伏的杀机暗涌。
花夕环住双臂,见着顾北倾抓住她半天不肯放手,眼一闭,心一横:“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不行。”他淡淡道。
她咬牙切齿,低声道:“好啊!你敢拦我……”片刻,她眨巴着双眼挤出几滴泪来,一副受了欺侮的模样,一边奋力挣开他一边哭丧道:“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啦……”
泣涕涟涟,哭声悲切,果真是一副受了欺侮的小女子模样,惹得周围百姓纷纷注目。
“各位大叔大婶……你们看看,这无耻淫贼……明明如此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想来身边不缺女人……可却非要强抢我一个小小民女……”花夕说着说着,抹起泪来,不时偷偷瞄一眼顾北倾。
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舆论声沸腾起来,他们稍稍凑上前来,端详那强抢民女之人的相貌。
“这……这不是顾家公子吗?”有一人突然道。
“果真是他……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不太可能啊!”
“见那女子也有几分姿色……男人嘛,一时起了色心,也是情有可原,但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强抢民女,的确有些过分啊!”
花夕听见众人有些迟疑,哭得更加大声了,用力挤着眼泪,一副惨绝人寰,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不得不信。
突然有一人劝慰道:“姑娘,你别怕,顾公子是我们中原的大名人,他长得是一等一的俊俏,为人又极为宽厚……不如,不如你从了他……想来他不会亏待你的!”
……
花夕瞠目结舌,被那人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顾北倾突然笑了,缓缓道:“不如,姑娘从了我?”
众人也纷纷热情地附和,要她从了他。
顾北倾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花夕见着他要得势,又低低抽泣起来,断断续续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已三为人妇,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煞,生来克夫……”
她用帕子抹着泪,望向众人,目光恳切:“我已克死了两位夫君,如今的这位夫君,身患眼疾,病入膏肓……听闻黎京的祈愿池极为灵验,我不远万里前来,只为放一盏祈愿灯,祈求我夫君的眼疾能尽快好……可,可我没想到……却在此处遭人拦截,他,他……”
花夕抖着手指向顾北倾,一副深恶痛绝地模样:“这位公子竟然要阻拦我……还对我动手动脚……”这一出戏演得好不真切!
舆论瞬时又倒向了花夕那边。
“这……好像不太好啊!这位姑娘已为人妇,来此处只为夫君放一盏祈愿灯……”
“公子呀,这姑娘要不得呀!她克死两个男人了……”
“顾公子,不如……放了这位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花夕心里正得意,只见顾北倾轻叹了口气,慢慢放开了她的手,又道:“祈愿池水深,姑娘万万要当心。”
她轻盈地笑起来,跑到了祈愿池旁。捧着一盏花灯,点燃了,诚挚地许了个愿,正欲弯下身,又回头看了顾北倾一眼。
他在远处,孑然站立,一袭白衣胜雪。
花夕微微一笑,回过头蹲下身,将灯放入了水中,看着它随着水波远去。
池中火光点点,如夜幕繁星,花夕看得有些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觉得眼泪凝在脸上,有些黏巴巴的,便用池水洗了下脸,才缓缓站起身来,向他走去。
花夕欢喜地穿过人群,额心的幽灵花绚烂夺目。
顾北倾明明近在咫尺了。
耳旁似有阵风,花夕警觉,伸手去格挡,从身后来了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将她伸出的手一拧,筋骨扭转的疼痛让她惨然一叫。
那大手瞬时抓着一块布捂在了她口鼻上。
她看着顾北倾神色骤然变化,向着声源前进数步,却屡次撞到来往的行人。
花夕拼命摇着头,有迷药沁入她的口鼻,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用去同学家,我看看能不能双更,现在完全是处于裸更的状态,emmmmm……
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