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86、第 86 章

　　说是同学会后几个朋友单独聚聚，但真等同学会结束，这个聚会也没有聚成。

　　哪里还敢逮着张扬跑啊，虽然杜懿没有说，但谁看不出他是冲着张扬才赶着来参加这场同学会的。

　　他们几个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这种情况下，聚会结束自然知情知趣地给两人留了空间。

　　临近过年的冬日夜里，还是有些寒凉。

　　聚会还没结束的时候，杜懿就给他说要单独聊聊，但没说去哪里，也没说准备聊什么，张扬也不去询问，只被杜懿牵着，也任由杜懿牵着，往前走。

　　明天就要过年了，八点的时间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的行人不少。一路上没有交谈，但牵着的手也没有松开。

　　张扬微微垂眸望着牵在一处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暖意，心下是这两年来从未有关的安宁。

　　两年未见杜懿，又这样分别，按理说他应该是慌乱的才对，他也确实慌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但被杜懿牵着的那一刹他那些慌张、难受、痛苦全都消散了去。

　　留下的唯一安心。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熟悉的路段，这是去东门街的路。

　　“我家那边拆迁了。”张扬连忙道。

　　杜懿望向他，目光温柔：“我知道。”

　　张扬一怔，忽而就明白杜懿想带他去什么地方了。

　　两年前那个公园。

　　公园离东门街头没有多远，在东门街的中间段，两边的建筑都已经拆迁成了一片废墟，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同样也因为这条路拆迁，所以没什么人来废墟中的公园散步，所以等两人到的时候，因为线路断了的原因，公园里也仅剩一盏路边的路灯照明。

　　杜懿拉着张扬走到了公园的小亭子里，走到了两年前他和张扬谈话的地方。

　　而等张扬站在亭子中时，却有些怔忪。和两年前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节、相同的天气、相同的人......

　　张扬望着跟前的杜懿，忽而有种穿越了时空的错觉，眼前恍惚间放映起两年前这个地方发生的事。

　　他们谈话、争执、杜懿的请求，以及他的决定......

　　一幕幕闪现，又让张扬惊起一身的冷汗。

　　也是这一瞬间，张扬忽而清醒过来，在急切的思念、重逢的喜悦、杜懿预料之外的亲近冲击得眩晕的梦中清醒过来。

　　他有些猜到杜懿带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站在他身侧的杜懿就先开了口。

　　“张扬。”杜懿喊了张扬的名字。

　　张扬望他：“嗯？”

　　杜懿站到了张扬的跟前，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当目光纠缠到一起时，他问：“你还想当飞行员吗？”

　　当“飞行员”几个字落在心头，张扬手忽而紧了紧，神色也有些紧张，可立马他就掩饰了去，佯装淡然笑道：“没有想了，况且，这......这也不是想的事了，早就不行了吧，我已经退学了，招飞也不会招一个高中还未毕业的......而且，飞行员也只招应届生不是？”他当初报名了高考才退学的，相当于他在高考是放弃了考试，就不算应届生了，就算他没有债务，这些条件他都没有了。

　　杜懿却是直直地凝视着眼神游离的张扬：“真的？”

　　张扬顿了顿：“......真的。”

　　杜懿却笑了：“如果我说还有可能呢？”

　　果然说完这句话话，刚才还假装轻松自在的张扬就睁大了眼惊异地看着他。

　　杜懿又握住了张扬的另一只手，认真又严肃地说：“对高中生来说确实只有应届生才可以，但是......”

　　杜懿抿了抿嘴，他紧紧地拉着张扬：“对大学生就不一样了，招飞还针对在校大学生的，张扬我打听过了，国家招飞每年还会面向已经考上大学的在校大学生，年龄限制22周岁，所以，如果今年你参加高考的话，还来得及在大学参加十二月份的招飞！”

　　张扬呆愣了片刻，等他将杜懿告知的信息吸纳入脑时，他眼中多了几分绝望，不是不想，他想，看天的时候想，在深圳时候想，在珠海亲眼瞧见雄鹰呼啸时......

　　那是他的梦，追逐着却不得不放弃的梦：“不行的......来不及了......”嘴里吐出的这些字，都让张扬痛苦难堪：“我还有郑家的钱要还，我算过了的，再有三四年，我应该就能还完了，但是，来不及的，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杜懿声音大了些，他紧紧地抓着张扬的手不让他躲，他深吸了一口气，空出一只手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硬是塞到了张扬的手里。

　　“张扬，这里有七十万，是我这两年攒......”

　　只是他刚说到这里，张扬就挣脱了他的手躲闪着摇头，“不行，我不要！”

　　杜懿连忙追着上前拉住了张扬，“张扬......”

　　“不行，”张扬还在躲，始终不去碰杜懿手上那张卡，他机械地摇着头：“不行。”

　　“张扬，张扬你听我说好不好......”

　　“不，不可以，我不能收。”

　　“张扬，我知道你不想要，”他明白张扬不愿想将自己责任转嫁到他的头上，只得退一步：“就当我借你的好不好？张扬，先把钱还了，去读书......以后的慢慢地......”

　　可就算他这么说，张扬也不要，他一步步一步步紧追，张扬一步步后退。

　　“张扬！”杜懿用力抓住了张扬的胳膊：“张扬你先听说......”

　　可话也只是到了这里，当他抬眸望向张扬眼睛，他就猛然顿住。

　　张扬面色苍白又僵硬，只有嘴唇都细微地颤抖着，一句话没有再说，望着他的凝滞眼眸有泪水顺着面颊滚落，这些眼泪像是被埋藏了两年，埋在深不见底的地洞中，只在这一夕再也克制不住。

　　一滴滴的泪掉落的时候，也一同砸到了杜懿的眼中、砸到了杜懿的心底，心被揪紧，慌了神的杜懿急忙拂去张扬面上泪珠，但怎么也拂不尽。

　　不知几时他眼中的泪也随之滑落，“张扬，你别哭......”

　　眼前已经模糊一片，杜懿双手捧着张扬的面颊，珍而重之的倾身吻了张扬的眼，“不要哭，好不好？”

　　“对不起......”张扬哽咽着：“对不起......”

　　杜懿轻轻地吻着张扬泪珠，吻着他的面颊和唇。

　　张扬痛苦道：“我最怕的就是拖累了你，可我到底还是拖累了你......”

　　“没有拖累，张扬，”杜懿哑着声音，低声道：“我知道你让我去追梦，我去了，我没有耽搁时间的，这两年我有不少的研究项目，也取得了一些成绩。”

　　他又安抚一般，轻轻亲吻了张扬的唇瓣，“这些钱专利的钱，我追了梦了，没有耽搁时间。”

　　“可是……”

　　“都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杜懿道：“我们去读书好不好，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以后的日子……”张扬闭着双眼，嘴唇痛苦地颤动着。他抓着杜懿的手腕，有些哽咽：“两年没有见，我们也没在联系，我本来以为你失望了......以为我们已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没有。”杜懿知道张扬想说什么，他摇了摇头：“你当初离开的时候，也没说过要和我分手吧？”

　　张扬急道：“我没说！”

　　杜懿又问：“那你想和我分手吗？”

　　张扬：“不想！”

　　“那就不可能分手。”额头贴着额头，杜懿轻道：“张扬，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也知道你舍不得，所以，就算不联系，就算十年八年，我永远不可能放弃你。”

　　没人知道，两年前，当他只能眼睁睁看看张扬离开时，他有多恨自己无用。

　　没人知道，张扬离开之后，他来过这个亭子多少次。

　　更没人知道，他坐在当年张扬坐的位置，回忆着张扬亲口说出放弃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而他知道这些都比不得张扬的痛，所以，他努力向上跑，想跑在时间的前面，让自己能够不再重复那年的错，让自己能够助佑所爱的人。

　　两年，他想念张扬，思念张扬，而这种思而不得见、不得听的滋味却让这份感情疯狂滋长。

　　所以，当他站在张扬家门前，听见张沁柠说张扬回了凤里、去参加同学会时，他放下拜年的礼品，甚至都没说上一句再见就狂奔到了街头。

　　他知道今年高中的班里组织了同学会，之前韩博宇就打电话问过他，他压根没心思去参加就直接拒绝了，他本来决定今天去张扬家拜了年，就赶晚上的飞机......

　　什么他都顾不着了，在听到张扬回来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马上、立刻看到张扬，所以他疯了一般奔向了饭店。

　　而当他看到张扬的时候，当他们的目光跨越时间又再度纠缠着的时候，他差些没忍住去拥抱张扬。

　　好在，都来得及。

　　四目相交，冬日的风都显得格外的温暖起来，杜懿挑了挑眉，笑着问道：“那，我再问个问题，你这两年有没有想我？”

　　张扬抿紧了唇，他抬起颤栗的手，抚摸着杜懿的面颊，这是他想了两年的人，是那样好的人，是他最喜欢，最爱的人。

　　本是故意调笑的话，但张扬却认真回答了。

　　“想，发了疯的想，想到不敢见面但又拼了命的来见你。”

　　张扬抬手拥抱着杜懿，“杜懿......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