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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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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一年的那天,郑家给张扬来了电话,接了这通电话后,张扬就把存了整整一年的钱汇给了何芳华,让何芳华走一趟郑家。
总共九万五,郑家收到钱的时候喜笑颜开,何芳华却在和张扬打电话的时候恸哭。
在这社会闯荡了那么多年,何芳华哪里会不知道赚钱有多难?
每个月拿四五千都得拼了命,就算再是大城市,这些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张扬大伯家的张全振干了那么多年也只能每个月五六千,何芳华实在难以想象张扬是怎么去赚这么多钱,她的儿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时间里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妈,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春节一过,日子就翻越地飞快。工作和读书不一样,读书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新的事物每一件是都有着不一样又深刻的记忆点,虽是一天却觉得漫长,但工作本质就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六点起床煮整天的饭菜——八点上工——打包搬货——下午六点下工赶去装修的地点开始装修工作——晚上十二点结束回厂。
重复的日子,重复的事情,不管是昨天、今天还是明天,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安排的内容,没有记忆的点,这样的生活,让人在千篇一律的日子里忘了时间,让人在流逝的时间里变得麻木。
转眼间,当张扬回神时,又一年的高考踏步而至,但这些已经和他无关了。
装修确实是很赚钱的,虽然又脏又累,但要是做得好肯吃苦、能自己接活儿,那么一个月少说也有七八千,而现在张扬跟在队里,每天上工至少也能月入五千,算是厂里的四五千,将近小一万,
而队里做得更好的人,比如王大帅,并没有像张扬这样每天上工,但在业内评价颇好、不愁项目,所以一个月都能赚个万把来块,这还不算他周六周末接的电焊的活儿。
“老王啊,我猜,起码一个月挣这个数。”晚上铺地砖的时候,和张扬闲聊的赵师傅比了一个二。
“师傅他这么拼是为了......”
“嗨,还能为什么,为了娃呗,他想在深圳搞一套房,到时候想办法把老家的两个娃娃的户口迁到深圳,读书啊、教育啊、就医啊这些都是好的。”
王大帅是江西人,老家在上饶的乡下,他一个人来深圳闯荡了十多二十年,老婆和两个读初中的孩子都还在老家。
好点的区一个平方均价都要三四万,差一点的区也要一两万,要是想一家四口住,少说也得买个七八十平......
张扬粗略地算了下,摇了摇头:“深圳买房还是太贵。”
“是啊,但我估计他很快就要辞了厂里的活儿。”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在厂里他就是个小管事,大量时间花去了也只有四五千,他之所以呆在那里就是为了个当地的社保,交够时间就他户口就能迁到深圳,买房以后,也就能把娃娃也迁过来了,到时候他何必再待在厂里?现在他装修和电焊这两块都有固定合作的装修公司了,也打出名堂了,多的是钱赚。”
张扬点头,没有再问,只去开了一包水泥,准备继续干活,他想早点结束回寝室,要是时间还够,他想看看书。
不是对飞行员还有奢求,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命了,但是他就是固执地不想忘了那些杜懿手写的知识,不想脱离读书的感觉。
所以哪怕只有十分钟,他都会翻看几眼,逼着自己去回忆那些知识,让不堪重负的身体再承担一项任务。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化大,还是过度劳累,2012年6月最后一天,张扬夜里干完活回厂的路上正好赶上一场大雨,淋得全身都湿了彻底。
本是炎热的夏季,按理说零点与应该不会着凉才对,张扬却极其少见的感冒发了烧。
生病这回事,在张扬的记忆里,上一次发烧还是初二的时候,这次突然造访、来势汹汹,确实让他遭了罪。
不比工作的劳累,这次的病直接让张扬生不出一点力气、身体疲软动弹都难受,起先张扬还坚持着去上工,但差点在岗位上晕过去时,逼不得已才请了几天假去医院输液打针。
而这几天陈顺得空就来医院看他,张扬也被说了好几遍。
“所以让你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医生不都说你这是流感,夏季本来是少发的,你就是营养不好、休息不足身体素质和抵抗力才变差,才惹上流感病毒的。”陈顺道:“等输完这两天的液,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别急着工作,钱还有时间赚,但身体垮了多少钱都换不回来。”
张扬最后还是点了头,毕竟陈顺说的确实没有错。
张扬病好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五号了,有了这么一次病来如山倒的经历,在经济稍微宽裕一点的当下,张扬也多买了些肉来做饭。
而这一次病带来了点变化,但却也没有太多变化,病好了,张扬除了吃的肉多了点,工作量也还是没有减少。
日子还是那么过着,时间也是那么走的。转眼下半年来临,七月过去,八月过去......直到十一月。
离开凤里的一年九个月,张扬习惯了深圳的气候,也适应了这边的吃的,他好像融入了这个满是年轻务工人员的沙井镇。
“这两年凤里变化很大啊,修了很多高楼,也扩宽了大十字的道路。”何芳华和张沁柠给他电话中会说到凤里的事,“东门街这一片也拆完了。”
今年三月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拆迁东门这一片的老旧房屋搞开发,年中的时候开发商就组织着每家签了合同。不比那些早些年有地修建两三层自建房的家庭,张扬家06年买的房就是那种老的商品房,房产证上的面积只有八十,就算拆迁按照每个平方2100的市场价,也赔不了几个钱。
所以当时何芳华给他说的时候,张扬没有同意何芳华拿赔偿的钱还债。
“钱拿去还债了,你和柠柠住哪里?再说还也还不了多少!要么拿了钱就再去买一套现成的房,要么就签原拆原迁的合同,那样还能一赔一点二,多赚几个平方。”
当时离开凤里张扬就不同意卖房赔偿,这会儿更不会同意。
为此母子两争执了好几天,直到张扬说出:“妈,都这样了,至少把咱们家保住......至少以后和我柠柠都能有个去处......”
何芳华这才算妥协。
和张扬商量好以后,何芳华就乘着空闲去看了房子,但是赔偿的钱实在不多,城里很多要么是自建房,要么是新建的商品房,自建房买了办不了产权证当然就买不得,但新建商品价格却在2500左右,这点钱压根买不了。
后来商量过后,见原拆原拆的规划也还不错,建房期间还能每个月拿八百的过渡费,何芳华就签了原拆原迁的合同。
八月份动工拆迁的时候,她找了一个民房租了两室一厅,每个月四百块。
而凤里的变化,张扬只能从家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拆了很多,建了很多,搬了很多,换了很多,但张扬已经无法想象那是怎么的变化。
他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去,2011和2012年是信息技术的大爆发的两年,而这两年也是整个中国变化最为密集的时候。
深圳都是一天一个样,那个偏居西南的凤里可能也不例外。
智能机的逐渐普及,网络社会拉开序幕,时代的浪潮滚滚向前,而张扬却依旧拿着用了五年的诺基亚只用作通话。他好像停留在了原地,做着同样的工作,看着2011年高考的书,似乎也慢慢忘了凤里县的点滴,忘记了曾经追逐的东西。
11月13日,第九届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在广州珠海拉开序幕,一直玩着空zhan游戏的陈顺对这个博览会早就关注着了。
“我们去看看吧!深圳到珠海车票才55块钱,我们买最早的那一班去看,晚上回来!”
“航展?”张扬有些愣神。
“对!今年的航展据说有好多战机展出,还有翼龙、彩虹这些无人机!”陈顺说着越发激动:“我看网上爆料还能看到歼10!”
现场看无人机和歼10?
张扬眼睫颤了颤,心也跳动地快了些,可是他又克制着,想着最近接项目忙得不可开交,他是没有这个时间的,“最近有点忙......”
“就一天不碍事的!去吧去吧,你总要休息一下的啊,咱们一起去,我们带着水和饭过去,不再那边吃饭,我算了下顶多花费一百三!”
张扬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好半天他才说:“哪天去?”
“你答应了?”陈顺没想到张扬应得那么快,说道:“15号吧,说是歼10就在那天!”
“行。”张扬点头。
15号,张扬给王大帅请了假,一大早就和陈顺出发前往珠海。
这是张扬第一次亲眼目睹空中钢铁雄鹰在蓝天下飞跃翻转,还在远处时,张扬就已经听到了声音,而当编队从头顶划过时,那轰鸣声震颤了空气,张扬的心也跟随着剧烈颤动。
仿佛有无穷的吸引力,张扬的眼睛一瞬也舍不得眨,注意力也被飞翔于蓝天的歼击机定格,就这么站在地面,挤在人群中化作天空下小小的一点,仰着头凝视着战机。
不知看了多久,张扬攥紧了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
直到编队展演结束,他都久久不能回神,陈顺喊他名字的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然咬紧了牙关,红了眼眶。
“张扬?你咋了?”张扬这副模样显然不是陈顺能预料的,他摇了下张扬,有些着急。
张扬眨了下,避开了陈顺的探究,他摇了下头:“没事。”
陈顺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张扬。他知道张扬每天偷偷看书的事,也瞧见张扬床头的模型,更记得从来都不会请假出来玩的张扬,几乎是轻易的答应了这次看航展的事。
有些东西张扬不说,他不敢问,毕竟都是这样的人生,他问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猜测。
“真没事?”陈顺小心问道。
张扬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他笑着道:“真没事。”
确实没事。
鹰击长空、穿云破雾。
那是他自己早就放弃了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