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70、第 70 章

　　夜里，张家这边的人都赶到了张扬家里，十几个人坐的坐，站的站，把本来不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的。

　　“他家怎么突然这样？还跑到学校闹事？”张扬的小姑气道。

　　“哎哎，他们不止跑到张扬的学校呢，还去了姳雪的学校！”周翠拍着桌子，怒气冲冲。

　　张姳雪是张扬三叔张成汛和周翠的女儿，今年和张沁柠同校读初三。

　　白天郑家的人闹事的时候，不止去了张扬的学校，还去了张沁柠那边，甚至也不知郑家从哪里搞到的信息，连带着张扬家亲戚的娃也闹了。

　　所以，因为因为这事，原本恨不得离张扬家远远的亲戚，这一晚都过来了。

　　周翠说着，又冲着何芳华大声道：“二嫂，不是我说啊，这事你得想想办法，我家姳雪今天在学校被同学说成什么样了！这压根就不关我家的事啊！”她说到这里，旁边的张成汛拉了下她的袖子，说道：“差不多得了，少说两句，都是亲戚。”

　　张成汛这么一说，周翠更火了，“张成汛！你说得什么鬼话！就你会装好人是吧！我可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要是姳雪成绩受影响考不上重点班，我就和你离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张成汛被她这么一骂，面子更是挂不住，他腾得站身，怒道：“要离就离！”

　　周翠听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哆嗦着手，指着张成汛：“好啊，张成汛我这样是为了谁！还不都为了你和你女儿！你现在来和我吵了？”这天这事，老大和老幺家根本就不准备来的，毕竟他们两家的娃要么早出去打工了，要么就成绩极差，郑家没闹到他们，他们原来就是打算事不关己装没看到的，要不是她想着不能就等他家来蹚浑水，死命将另外两家也拽了来，张成汛现在只怕更头疼！现在倒好，这人还来怪罪她？

　　想到此处，周翠更是哭了起来。

　　张家大哥张成明见了，连忙上前劝道：“哎哎哎，别吵别吵，来二弟家是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吵架的，你们都冷静点，不要为着这事闹矛盾了，也不要在气头上堵这个气。”说着示意自己老婆去安抚张成汛的老婆。

　　已经被折腾地疲惫不堪地何芳华也上前劝抚：“哎，都是我家的错，连累你们了，我在这里给你们大家赔罪了。”

　　张扬瞧着眼前的亲戚，没有说话，只是揽住一旁通红着一双眼的张沁柠，小声问道：“他家去学校闹得很凶？”

　　“嗯......”她抬头望向张扬，呜咽着说道：“哥，我们怎么办......没有人会帮我们的......”

　　张扬深吸一口气，“别担心。”

　　吵架到底还是很快结束了，毕竟并没有人真的想因为张扬家这边的事闹得家都散了。

　　等瞧着安静下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成华才出声问道：“所以郑家那边到底是咋个了嘛？不是都签好协议了吗？咋又突然喊起人来闹事了？而且还比之前闹得凶！”

　　“我工地的朋友是郑家同村的，”张成明道：“他说啊，郑维荣的老婆悄悄拿了钱跑了。”

　　“啊？咋回事？”张成汛连忙问。

　　“其实郑家这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郑维安是个浪荡子，二十几三十了不结婚反倒总拿家头的钱去找xiaojie，郑维荣就更老火了，是个烂酒的，喝醉了总打他婆娘，郑家这边也装没看见，之前就闹过好多次离婚，哪里晓得就出事了。”

　　“郑维荣爹妈死得早，他也还没得娃娃，就只剩他这个婆娘给他处理后事，按照那天交警说的，郑维荣赔偿的那部分前就是给他婆娘的噻，再加上他这个婆娘闹得凶，拿她被打的事威胁郑家的人，所以之前张扬妈给他们家的十万就先给了郑维荣老婆。”

　　“但是嘛，哪个晓得，其实郑维荣和这个女的前段时间就已经离婚了！就在出事之前十来天！他们家人都不晓得！还是邻村的人说的！”

　　“可能这个女的也是心虚，拿了钱就跑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问她家头人一问三不知，好像还报警了，警察说这个会追，但目前不晓得女的踪迹，所以他们家才会想着回头来要钱啊。特别是郑维荣的姐妹兄弟家的人，因为郑维荣没没得婆娘的话，那五十来万，就是他们几家分了！所以他们才这么积极噻！”

　　说到底，都是为利。

　　周翠也是听得目瞪口呆的，她擦了擦泪，问道：“那，那么这个咋个整？”

　　“还能咋个整？郑维荣老婆签的字无效噻，剩下的九十五万该赔的钱还是要赔啊！要债的从两个，变成了一群！”

　　“这......这.......”周翠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现在何芳华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就算扫地赚钱，那一个月一千五，他们家三口人不吃不喝，一年也才只能攒个一两万！九十五万啊！而且何芳华还有两个娃要读书.......

　　那郑家这样子是非得要钱的，不给钱就一直闹下去，到时候......

　　周翠咬紧了牙，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梗着脖子说：“反正，反正我家这边是一分钱也拿不出了，姳雪还要读书，明腾也在职校学技术，花钱太多了。”

　　“我家之前修房子也背了债。”张成明赶忙说。

　　“我这边也不行，”张成华也道：“你们晓得的，我家那两个娃不成器，书也不读，就出去玩，现在尽往家头要钱。”

　　几人说完，又没人再讲话，何芳华经过这一个月，是真的把这家人看透了，之前张成东明里暗里地帮他这三个没有出村的兄弟，只要没动大钱，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能帮则帮，但等他们家真出事了，这几个兄弟不说出来帮忙还债了，千把块钱都不愿帮。

　　她疲倦到了极点，闭着眼睛说道：“帮不了就不帮了，我自己处理。”

　　张成明到底算是里边相对好点的，他听了沉默了会儿，才说话：“你咋个处理嘛，啷个多钱呢。”

　　何芳华当然不知道。

　　周翠望着瘦得老火的何芳华，想了半天，才问了句：“张扬是不是今年六月份就毕业了？”

　　见三叔娘提到自己，张扬抬眸望向她，“是。”

　　周翠听了眼睛亮了亮，连忙装作关怀地说：“那么就正好嘛，毕业了正好可以帮哈你妈！”

　　“不行！”何芳华厉声道。

　　周翠被何芳华这一大声吓了一跳，她皱眉道：“有什么不行嘛，张扬成绩不是不好吗，大学考不考都无所谓，先帮着家里啊！他属猴的吧，也成年了，大男子汉的个子又高又壮，二哥不在了，是该他顶起这个家啊！”说着她眼睛转悠着，像是想起什么，又急忙道：“又不是说打工不行，还不是能赚到钱的？大哥家的张珣不也是十七八去广州打工的？那会儿比张扬还小呢，现在还不是混的不错，一个月五六千，过年拿大堆东西回家！”

　　何芳华脸色更难看了：“他还要读书的！”

　　“读什么嘛，成绩不好还不是浪费！我好心给你家出主意，你还凶地很！你看你这个身体，张扬不出去，你吃得住？！家里一个大小伙儿不帮忙，躲在老妈的背后像什么样子嘛！还从小横地很，在我看来就是没得担当！”周翠一直记恨小时候张扬和她儿子打架的事。

　　说罢她还直望着张扬，质问：“张扬！你看到家里这个样子你都不会急的啊？三叔娘们都急得着不住！”

　　张扬没有应声，他垂着眼，但手却捏得死紧。

　　何芳华气得不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门骂道：“我喊你们来就是个错误！我不要你们出主意了，都给我滚出去！我们一家是死是活都和你们没得关系！滚！快给我滚！”

　　“不可理喻！”周翠吼了句，喊起来扯着张成汛就走了。

　　张成明和张成华一家晚了一步，离开之前张成明还是回头说了句：“其实周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这么提，你考虑哈，过两天我家张珣就要回家了，到时候.......”

　　说着，他望向张扬，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再看嘛。”

　　所有人离开后，何芳华就目光无神的跌坐沙发上，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张沁柠也被吓得哭了起来，她上前抱住何芳华，一边给何芳华擦着眼泪，一面泣道：“妈，妈你不要哭，不要哭.......”

　　张扬蹲在她们身边，眼睛也红了几分，他张了张口，喊道：“妈，我.......”

　　“你要读书！”何芳华打断了他的话，咬牙道：“你必须读书！张扬，你听话，好不好？”

　　张扬垂下了头，呼吸都颤抖着，喉间像是梗着什么，说不话来。

　　有些瞬间，他甚至幻想着时间往后退，让他回到过去，阻止那天的悲剧。可是时间不会倒退，日夜总是交替的，就算前路痛苦不堪，它也总是追着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