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59、第 59 章

　　甑旭林和周静文这事，闹开得快，结束得更是快。本来就是高中要紧环节，超强的学习负荷下，没人再有多的心思去关心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静文和甑旭林像是变成了陌生人，不打招呼也没再来往，而出人意料的是，经过了这事儿之后，这么多年来一直追着黎易欣跑的甑旭林反倒和黎易欣关系亲近了起来。

　　那件不了了之的事之后没两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甑旭林竟和黎易欣在一起了。

　　好像是千年备胎终于转正的戏码，不明所以的吃瓜同学都笑眯眯调侃，一起见这两人同进同出、恩爱非常。

　　他们为什么突然走到一起，黎易欣又为什么突然愿意和甑旭林交往，张扬没多说什么，朋友的感情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他只是瞧了那边埋头写作业的周静文，只给甑旭林说了那么一句“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

　　爱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可能身在其中的人都不能及时醒悟明白，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的杜懿，就像杜懿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动了心。就像那封情书的主人，写下信的时候还不懂什么才叫爱情。

　　想到运动会之后，他就拿着那封情书去还给了杜懿的表妹，本准备好好拒绝，哪里晓得人家小姑娘伸手就抢过了情书撕了，甚至叮嘱他不能泄露这件事。

　　后来问杜懿才晓得，周舒云老早就忘了这事，之前遇到了另一个喜欢的人。

　　而周静文，她和甑旭林不再来往，她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似乎更加沉稳了。

　　至于甑旭林......

　　多年的喜欢终于达成所愿，甑旭林的心思扑到了黎易欣身上，和张扬他们几个来往竟慢慢少了起来，可能也是基于赵倩极其不待见他，下课也几乎没往张扬他们这边跑了。

　　七月，凤里县最炎热的的时节，也是雨水最充沛的时节。G省这个地方啊，日头晒人，紫外线强，但莫管白天热成什么样，到了晚上日头西斜，雨水一晒，气温就得直线下降。

　　中旬，期末考试进行到第二天，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考化学的时候就突然变了天下起了大雨，山地城市风雨莫测、瞬间变化，天气预报都测不准。班里带伞的没有几个，张扬和杜懿自然也是不带伞的那一拨。

　　又一次淋着大雨回家后，隔天再来考试时，杜懿就发起了高烧。

　　马上高三的学生了，学校组织考试也不再要求单人单桌，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高中所有考试最重要的不过是高三六月的那一场，再怎么作弊也没有意思，真的想考大学的人必然不会去搞这些小动作，所以期末考也和平时一个样，桌子没让收拾，位置也没有打乱，科任老师发了试卷就走，全靠学生自觉。

　　所以早上考试的时候，张扬就察觉杜懿不对劲，以往杜懿都是很快写完试卷，然后自顾自地看书，但今天却是写一会儿就闭目养神一会。

　　小声问他怎么了，杜懿也只是摇头说没事，让他好好考试。

　　张扬不敢分心，只能好好写完英语卷子，时间到铃声响时他才伸手摸了杜懿的额头。

　　“你头好烫，是不是昨天淋雨弄得感冒发烧了？！”瞧着杜懿有些不正常的面色，张扬更是心急了起来，“走，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就要拉着杜懿往医院走，但杜懿却是拉住了张扬，摇头：“现在去什么医院，你回家好好休息，下午还要考试。”

　　张扬不同意：“你声音都哑了，中午时间还长，我先带你去医院看了再说，你体温就不正常！”

　　杜懿还是一步都没走，他瞧着张扬眼下的青黑，又扫视了前边，见无人关注，他到底没忍住伸手轻抚张扬的眼下的暗色。

　　张扬最近这段时间有多拼多努力，他比谁都清楚，虽然有他带着，但很多东西都得张扬自己吸纳转化，普通高中学生就不轻松，更何况是张扬这样从差补上来的，付出的时间、必定不会少，甚至可能比同期的同学都多得多。

　　“我马上去医院，但要听我的，你别跟着我去了，你回家睡觉，睡个午觉下午考试要好得多，不要费心想我的事，左右不过一个感冒。”在前边的同学瞧向这边前，抚着张扬面颊的手滑了下来，杜懿沙哑着声音道：“我妈在医院呢，你放心。”

　　张扬知道杜懿的意思，知道杜懿担心什么，但他皱了眉，没有应。凤里县医院少，看病的人又太多，杜懿妈妈在的更是整个医院最忙的科室，上次杜懿受伤，她那边都抽不出空来好好照顾，而且现在又是汛期，杜懿爸爸前段时间就被抽调到凤里边上的水桥村了。

　　杜懿笑了笑，他又悄悄捏了张扬的手指，说道：“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张扬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那好，你赶紧去医院看看，然后给我说情况。”

　　杜懿点头：“行。”

　　杜懿的电话是算着张扬午睡起来才打来的，中午短短两小时，杜懿的症状似乎更加重了，早上还听不见干咳，现在电话里却时不时传来干咳的声响。

　　“烧得有点厉害，下午就不去考试了，我已经给吕老师请了假。”

　　走在路上的张扬一听杜懿连考试都不来，就知道肯定烧得不轻，他心里慌了下，忙问：“是怎么个情况？多少度啊？”

　　杜懿本来不准备给张扬说，但想想骗张扬，张扬肯定也不会信，更何况他也不愿意骗他：“差不多四十了，说是急性扁桃体炎，喉咙红肿得厉害，可能还混了流感，症状有点重。”

　　“四十？！”张扬有记忆以来就没烧过这个温度，应该说他几乎都不怎么生病，发烧上三十八都是罕见的了。

　　张扬更慌了，“那这个该怎么办？”

　　“一会儿打个退烧针，等查血的结果出来以后再配药输液。”

　　“你一个人？你吃午饭了没有？你别空腹打针输液啊！”张扬更急了。

　　电话那头的杜懿听出张扬声音的焦急，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轻呼了一口气，他仰头看着老旧的天花板，笑道：“吃了的，在医院食堂，你别担心了，快去考试。”

　　张扬哪里可能放心，“你是不是一个人？”

　　杜懿无奈，“嗯。”

　　张扬心里有些闷得慌：“那我考完试就来找你。”

　　“好。”杜懿应了，但还是补充道：“你真的别担心，好好考试，这段时间肯定有进步的。”

　　张扬：“我知道。”

　　也许是心里着急，也许是期末的考的生物确实不算难，下午的生物卷，张扬很快就做完了，他本想交卷就撤，但也怕自己慌张没考好没脸见杜懿，他又从头检查了一遍，确定会的题都没有失误，不太懂的题也都尽了全力，他才把试卷交了。

　　期末考试这三天没有安排晚自习，但，像是已经变成理所当然的事一样，补课也接着期末考试来，吕思平还没公布什么时候放假，但据有路子的同学说，可能要等到月底，象征性地两周再继续补课。

　　张扬交了卷走出教室就立马掏出手机给杜懿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少了些平时的生气，杜懿的语调变得慢了些。

　　“张扬？考完了？”

　　“考完了，”张扬问：“你现在在哪里？开始输液了没？”

　　“还没呢，查血的结果也才出来，医生开了药水，可能半个小时左右才开始输液吧。”

　　“啊？这么慢啊？”

　　“今天人有点多，可能昨天降温厉害吧，好多人都感冒了。”

　　这也实在没办法，张扬吐了一口气，快步往学校门那边走去，“那我干脆回家先给你弄点吃的。”医院里的吃的，上次陪着杜懿的时候张扬就领教过了，他都不怎么喜欢，更何况现在杜懿病着没啥胃口。

　　“行。”

　　“你想吃什么？”张扬问。

　　“嗯......”杜懿想了想：“糖炒栗子。”

　　“.......这大夏天的哪有卖糖炒栗子的，更何况你现在咽喉肿痛，更不能吃这种干的了。”张扬说完，就听得杜懿呵呵乐了起来，也知道杜懿是故意逗他，杜懿哪有可能不知道栗子秋冬才卖？

　　“我瞎说的，”杜懿笑着，“要不随便煮个粥吧，我现在也尝不出味道，喉咙痛得厉害，中午吃盒饭像是吞刀片。”

　　张扬：“那行。”

　　两人说完，张扬离开学校后本准备直接回家，但跑到半路见时间还早，摸了摸兜里的钱，就拐了个弯往菜场去了。

　　凤里县没有超市，买菜基本就是城中的那个老菜市场，品类不算丰富，很多卖的都是当地的时令蔬菜，张扬还是寻着一家家扫了一遍。

　　“姨，你家有生板栗卖没？”

　　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直到问道路边一家卖粮米的店才找到。

　　据老板说这还是他自己从老家云南拿来的，这是最早的一批新板栗，他正好前两天回老家，就扛了一麻袋回来准备自家吃，见张扬问了好多家，就卖两斤给他。

　　张扬买的价有点贵，但胜在板栗很甜，也算值得。

　　拿着板栗回到家时还没到五点，张扬洗了米、切好肉丝和菜叶，就蹲在垃圾桶前剥板栗。

　　何芳华跟着张成东出去跑长途货车了，张沁柠前两天已经放了假，待在家里看电视，见张扬在厨房做饭她就跟过来帮忙了。

　　“板栗！哥你在哪儿买的板栗啊，这季节还有卖的？”张沁柠是个喜欢吃栗子的，每年都念着这个。

　　“菜场买的，我买了两斤，一会儿弄点煮粥给杜懿送去，你要吃吗？待会儿多煮一点。”

　　张沁柠摇头：“不了，我不喝粥，板栗我一会儿拿来炒了吃。”

　　说着她蹲下身帮着张扬剥，“杜懿哥怎么了？生病了啊？”

　　“嗯，发高烧了。”

　　杜懿经常来家里，张沁柠也知道他爸妈上班其实很忙，她想着叹了一口气，“哎，独生子女其实也很辛苦呢，生病的时候要是爸妈没在，就没人照顾了。”

　　张扬笑着瞧着她：“你去看书吧，我自己来就行，等我弄完就帮你把栗子切个口子，到时候炒起来方便。”

　　“你先去医院给杜懿哥送粥，这个不急。”

　　“那待会儿你怎么吃饭？”

　　“拌个凉粉凉面吃就好了，这天儿太热了。”

　　虽然张沁柠说不喝粥，但张扬还是多煮了给她留了些。

　　等张扬赶到医院正好是饭点，杜懿已经输上液了，总共有三瓶，这一瓶是第二瓶，量最小但输的时间最长，因为这药水快了的话就会很疼。

　　夏天，输液室的空气沉闷得不行，凤里县医院没有装空调的条件，只有一把风扇在边上呼呼地吹，但奈尔空间太大，除了邻近风扇的人能够享受一二，其他人都满头是汗。

　　好在杜懿输液的位置后边就是窗户，能够透些空气，不算太闷。

　　见到张扬，杜懿面上不禁多了笑意，瞧着张扬拧着饭盒走近，额头上还有薄薄一层汗珠，等他坐到身边，杜懿就帮他把汗珠擦了去。

　　“跑过来的？”

　　“嗯，当锻炼了。”

　　“你刚才给电话的时候四点半还没到呢，你提前交卷了？”

　　张扬喘了口气，倒是胸有成竹地笑道：“题目不难。”

　　正是日头要西落的时候，输液室里光线从下午的金黄逐渐变得暖、变得红，杜懿望着站在窗户透过的光下的张扬，他忽而勾起了唇角。

　　“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应该也是提前交卷了。”

　　杜懿说的是去年的分班考。

　　“......”张扬听到这里就愣了下，随后想到那时候的事，他突然笑了起来，去年分班考也是生物这一门他提前交卷在树荫下等甑旭林他们，这才收到了杜懿的“情书”。

　　一年过去，变化实在是让人预料不到。他和杜懿关系的极度变化，是没有人能预料的。

　　张扬知道杜懿又故意这么说，索性也朝杜懿扬了扬眉，道：“看来这以后还是不能提前交卷了。”

　　杜懿也笑了，“要是能遇到我，那还是提前一点吧。”

　　张扬听着觉得耳朵都有些热热的，他摸了摸鼻子，没再说别的，反倒转移注意力把饭盒打开，“你饿了没？我煮了粥，你多吃点。”

　　本准备把勺子和粥碗都递给杜懿，但见着杜懿左手输液，不好动作，他又道：“我给你端着，你吃。”

　　杜懿看了下旁边另一碗粥，知道张扬也还没吃，就说道：“别管我，我可以自己来，手可以动的，只要里边的针头不跑偏就行。”

　　“没事的，我帮你，要是不小心弄偏了就麻烦了。”

　　杜懿望着张扬：“我想和你一起吃。”

　　张扬：“......”

　　张扬到底还是没能拗过杜懿，只能拿了自己那一份陪着杜懿吃起了晚饭。

　　杜懿喝第一口粥就发现了里边糯香的栗子，他怔楞了一瞬，微诧地望着张扬：“你放了栗子？”

　　张扬点头：“是啊，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想吃糖炒栗子吗，我想着干的吃了对喉咙不好，那买生的煮到粥里应该可以，而且我还给它掰小了，”说到这里他笑道：“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杜懿凝视着张扬，他嘴角扯了一个笑，又问：“这个季节哪有卖栗子的，你在哪儿买的。”

　　张扬笑：“菜场有卖。”

　　杜懿瞧着张扬的笑，心间涨涨地，又暖又疼：“一家家的问？”

　　张扬又笑了下：“也没问几家。”

　　杜懿不信，但他也没再说了，端着粥一口一口的喝着，本来烧得没什么胃口，但这碗粥他吃着格外鲜美香甜，栗子的暖香甜蜜到了心头。

　　喝完粥，张扬见药水瓶没药了，去喊护士换药。等换了药护士离开的时候，杜懿瞧着帮他调速度的张扬，喊了句：

　　“张扬，怎么办。”

　　“咋了？”张扬抬头看他，“液水的速度快了？我调慢点？”

　　杜懿深深地望着他，半晌才低声道：“我现在好想抱紧你。”

　　张扬：“......”

　　懵了的张扬，后知后觉这话的意思，心跳蓦然加快，脖子和耳朵的温度轰然冲了上来，差些连脸都红了彻底。

　　张扬倏然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踱步三四，就只说了句：“我去个卫生间。”然后就抬起长腿跑了，独留杜懿埋头笑。

　　杜懿输完液的时候已经七点多钟，天还未黑尽，张扬和他一起去他妈妈那儿说了声，然后就离开了医院。

　　只是走出医院大门后，张扬忽而拉起杜懿的手快步往县医院的东面走去。那边没有住户，是县医院停车的场围墙的边上，那边有颗茂密的大树，有个隐蔽的位置。

　　张扬拉着不明所以的杜懿到了隐蔽的位置，回身面向杜懿的时候，他没有瞧杜懿，而是眼睛一闭靠到了杜懿身上，紧张地有些颤抖的手也慢慢揽住了杜懿。

　　杜懿眼瞳颤了颤，险些忘了呼吸。

　　昏暗的光线下，热燥的空气里，除了怀里的人，其他的杜懿都感觉不到了。

　　鼻中尽是张扬味道的刹那，回神的瞬间，心脏疯狂的跳动下，他猛地将张扬紧紧搂进了怀里。

　　纵使夏日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