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60、第 60 章

　　张扬已经记不清他们抱了多久，他只记得杜懿揽着他越来越紧的手，记得杜懿的气息和清爽的问道，以及透过杜懿肩头瞧见渐渐黑尽的天色。

　　夏日的风到了夜里渐渐少了炙烫，但依旧闷燥，张扬感觉到紧贴的地方热的得惊人，也有些汗湿，他忽而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悄悄动了动，低声喊了杜懿。

　　“杜懿……”张扬喉结滚动，“我们，我们要不要回家？”

　　只是说了这话，半晌都没有听到杜懿的回答。

　　紧抱的姿势下他看不到杜懿的神情，杜懿的沉默他闹不明白是为什么，等了会儿，他才又试探性地喊道：“杜懿？”

　　这次杜懿有了反应，却是更紧了紧搂在他腰上的手，将他又往怀里带了下。

　　张扬心又是重重的一跳，在这间隙他听得杜懿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句：“再等会儿，张扬，我再抱会儿……”

　　“…….”

　　张扬更紧张了，他抿着嘴，不敢再动，任由着杜懿这么抱着。他没有问还要多久，也管不着天气的炎热，只更贴近杜懿些。

　　时间又一分一秒过去，天上布满星点的时候，杜懿才缓缓放开了张扬。

　　杜懿的眼里、面上都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温柔，松开张扬的时候，他看着张扬，昏昏暗暗的光线下，他看到的是张扬的笑颜、亮亮的眼眸，心脏猛地一跳，杜懿拼命克制了一次又一次，但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轻抚张扬面颊，再一次抱住了张扬。

　　张扬颤了颤，他靠在杜懿肩头，等到太阳西落山头，天边余晖再也不见，他才终于开了口。

　　“杜懿，我们……真的该回去了。”像是在沙漠艰难前行的游人，张扬的声音燥地干哑。

　　杜懿闻言低声应：“嗯。”

　　但手却没有松分毫。

　　抱着的姿势张扬看不见杜懿的神情，他只听见杜懿的应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杜懿放手。意识到杜懿这是不愿放开，张扬脸上又热了起来，心里更是燥得厉害。

　　虽然他也不舍，但……但这么一直抱着也不是事儿啊……

　　想到这里，张扬又喊道：“杜懿？”

　　杜懿没有应声。

　　张扬正琢磨是直接退开还是再说服杜懿，不远处传来行人的笑闹。

　　他们两站的位置虽然偏少有人来，但也不是说就没人经过了，听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本就紧张的张扬连忙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说到这里他本想侧身将杜懿挡到墙的那边不让人瞧见，却哪里晓得杜懿搂着他一个转身，先一步将他遮挡了。

　　张扬与笑望着他的杜懿目光相对，心蓦地又是一跳，他屏住了呼吸没再说话，像是怕惹得路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直到路人走远，他才放松了呼吸。

　　昏暗的光线里，他却把杜懿瞧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张扬有些想笑，他也确实笑了起来：“这都几点了？”

　　杜懿眉眼带笑：“还早。”

　　张扬：“差不多了，真该回去了，你这还病着呢，早点回去休息，下次再……”

　　只是说到这里他就猛地停了下来，有些说不出那个字。

　　杜懿是懂的，他眼里的笑更深，接着张扬的话说到：“下次是什么时候？”

　　张扬赧然，他抿了抿嘴，到底说不出答案了：“……”

　　瞧着张扬神色的杜懿，心里颤了几分。没人比他更懂张扬的性子，在朋友关系上的果敢、说一不二，导致了他在面对这种迂回婉转的爱情时的不知所措。而张扬这样的神情、努力回应感情的样子，他都喜欢，很喜欢。

　　杜懿没有再问，这次是真的松开了张扬。

　　“我们回家吧。”

　　张扬点头：“好。”

　　回家路上，两人又说着考试的事，说着班里的趣事，但借着夜色、在无人瞧见的时候，不知是谁先动，手又悄悄牵到一处。

　　杜懿这次重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

　　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也正好是张扬十八岁的生日，杜懿的感冒也完全好了。

　　这次杜懿因病未考生物，最终以632的总分排名班级第六。

　　为着这事儿班上还笑闹了好一会儿。

　　第一名被觊觎这个位置的韦颂樊囊进怀中。

　　对韦颂樊来说，本来应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但他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更甚至，就算他分排了个第一，班里没有一个人认为他就是那个第一。虽然不想承认，虽然数次想说服自己杜懿就算参加生物考试也不一定是第一。

　　但是……

　　望着自己719的总分，再想到杜懿几乎每次生物都考满分……

　　韦颂樊就憋屈得厉害，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其实心里知道杜懿就算去考生物八成也是满分，他很清楚他实力比不得杜懿。

　　这半年来，不是没发现他和杜懿的思维不在一个层次，但那些从小养起来的傲气、在省城最好高中也能偶尔拔头筹的骄傲，不是一时片刻能拿下的。

　　“我现在还有些可怜韦颂樊了。”龚淮文斜着眼睛示意张扬往韦颂樊那边看，“可能他自己都没想到来咱们凤里中学要考个第一还得杜懿少考一门才行吧？”

　　张扬倒是和韦颂樊来往很少，也对他没什么看法，不讨厌也并不喜欢，虽然他知道韦颂樊是把杜懿当竞争对手的，但奈何杜懿压根不在意……

　　张扬只瞟了那边一眼，就和龚淮文说道：“有什么好可怜的，与其可怜他，倒不如多可怜可怜我们自己，他少考一门那分数也比咱两高得多。”

　　张扬自从上了五百分后，就没再掉下来了，这次也是拿了517，龚淮文比张扬高些，564，但也确实比不得人家少考一门的分。

　　龚淮文心头一梗，看了眼自己手上差点就没及格的数学卷子，点头：“您老说得对啊，我这破分还是可怜别人719的，确实咸吃萝卜淡操心，得得得，我赶紧去看书了，这分再降可不行了。”

　　龚淮文走后，张扬又瞧向身边的杜懿，见他压根就不关注考试成绩，就算是第六，他也觉得无所谓，只拿着自己想看的书在那看着，更甚至，他去公告栏看成绩排名也只会去看他张扬。

　　兴许是张扬看的时间久了点，正看书的杜懿忽而抬眸看着张扬，笑道：“怎么，有不懂的题？”

　　张扬摇头。

　　杜懿却没有再看书，坐正了身体往张扬这边靠近。

　　“我给你讲错题吧。”

　　“没事，你看你的书，我先自己再写一遍。”说着他见杜懿额角有些汗珠，他顿了顿，然后扫了下四周，就没人注意，他抬手就迅速帮杜懿抹去了。

　　在杜懿微怔的一瞬，他说道：“今年夏天也很热啊。”

　　杜懿瞧着张扬，浅笑点头：“是啊。”

　　“八月份好像要放十来天暑假，到时候我们去我老家游泳吧。”

　　“好。”

　　至于生日，临近高三，课程紧、考试多、压力大，张扬也没有心思去过什么生日。其实他自己也都忘了，要不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何芳华提起，他都没有注意自己今天成年。

　　知道大家最近都焦头烂额的，他没有给任何人提起，就像是平时的日子那样过着。

　　但下午放学的时候，赵倩、龚淮文、吴建华、周静文他们几个还是挤到他和杜懿座位这边，挤眉弄眼地问道：“今天咋过啊？”

　　张扬没明白：“什么？”

　　“你生日啊！”龚淮文道：“还等着你约呢！”

　　张扬笑：“今年没打算过。”

　　赵倩听了一阵惋惜：“我还以为今天会一起聚一聚呢。”

　　“今年就算了，大家都忙，而且一会儿还要上晚自习，等以后考上大学再好好聚吧？”

　　对他们来说，现在确实也有些心思去折腾这些了，前些日子龚淮文满十八也是就这么过了。

　　龚淮文他们几个换了个眼神，点了头：“也行，到时候咱们一起补过！大办特办！”

　　张扬：“行！”

　　张扬说完，等那几个都走后他就悄悄地看了杜懿，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也没有告诉杜懿，不知道杜懿会不会多想……

　　但杜懿却是望着张扬笑了笑，然后说了句：“回家吧？”

　　杜懿这个反应是张扬没有想到的，本以为杜懿听了多少会问一句……但……

　　杜懿没有说没有问，张扬就也不敢多说多问，虽说心里困惑，但回家的路上他也没表现出来，依旧如常地和杜懿摆谈着趣事。

　　直到走到东门街口，在分手的时候，背着阳光的杜懿突然喊住了他。

　　“张扬。”

　　“嗯？”

　　“我给你个东西。”张扬懵了懵，“什么？”

　　说着他就见杜懿松了一边书包肩带，准备从包里拿东西。

　　张扬：“习题？”

　　“不是。”杜懿望着他，然后从包里拿出英语书大小、十厘米厚度的透明盒子，递给张扬的时候，他笑道：“十八岁生日快乐。”

　　张扬瞪着眼，愣神地望着跟前的透明盒子，盒子里是一架像雄鹰一样展翅昂扬向上的飞机模型，流畅的身躯、昂扬的战斗形态，金属质地的机身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冰冷又耀眼的光。

　　模型上没有涂色，这的模样张扬是见过的，在杜懿家里见过，那是杜懿参加比赛亲手做的模型，获得全国一等奖的作品，眼前的这个虽说比那个小了许多，但却精致到极点。

　　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杜懿重新做的，花了很多时间做的。

　　张扬惊诧地说不出话，半晌都没有动作，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模型，然后又呆呆地望向杜懿。

　　“上次课间操时间听龚淮文说起你们去年一起过生日的事，我就想过今年你生日送你什么，想来半天，想到你喜欢这个模型，就觉得这个最适合，这个虽然小，但所有配件我都装上了，能动的。”杜懿笑着把模型送到张扬的手里：“我想我以后会从事飞行器研发相关工作，到时候我设计的说不得就要交到你手上驾驶，那现在我也应该把它给你。”

　　张扬单手接着了模型，另一手一抬，在刺目的阳光下将杜懿搂住了。

　　许久，他才颤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