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54、第 54 章

　　周四、周五、周六，凤里中学一年度一度的春季运动会开始了。

　　其实，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的高中生来说，运动会几乎算得上每个人青春记忆里深刻的一笔了。

　　这是高中时期，极少的、能够肆意呐喊、疯狂的时间，特别是对高二的学生来说更是如此。

　　张扬他们班是重点一班，本来这种以学习为重的班级对这样的运动会都不会太重视，参加的氛围也不如其他班浓烈，但在得知高三因为课程太紧是不再参加运动会时，全班都打起了精神。

　　“所以说，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个运动会。”运动会当天早上，在开幕仪式开始前，班长韩博宇组织着班里的同学开了短短的会，他站在讲台上说道：“吕老师托我给大家说一声，这三年他已经给各个科任老师打过招呼了，考试的试卷暂时不发，也不再布置作业这些，所以大家就尽情地去跑、去跳、去呐喊玩耍，不管是参加项目的还是没参加项目的，都不要留遗憾！”

　　“好——！！”

　　几乎掀翻的屋顶的呐喊此起彼伏，伴随着开幕式的进行曲，男生自告奋勇搬了桌子椅子到操场上一班的场地摆放，女生就三五成群去准备淡盐水、购买充饥补充能量的零食。

　　开幕式结束在男子一百米小组赛的枪响声中，张扬作为去年打破校记录的百米赛跑选手，被安排在了开场赛中。

　　十四五度的天气里，穿着短袖的张扬在枪响后，如同刹那就奔了出去，甩出另外四名选手一截距离的实力，刹那就点燃了整个赛场。

　　“我去我去我去！”站在赛道中段围观的赵倩眼见着张扬从他们身边擦过，带起一阵风，她直接尖叫了起来：“天哪，我去年没见过他跑步，只听说有人破了纪录，没想到这么牛逼？！”

　　甑旭林笑道：“你以为呢！因为体育好被送进一班，能不快？”

　　龚淮文也说道：“破校记录能是一般人？”

　　和她站在一处的周静文也是激动地不行，连连点头：“他以前初中跑步就非常快了！我们班运动会的顶梁柱！”

　　说话的间隙，张扬就已经以小组预赛第一名的姿态轻松冲向了终点，直惹到场上所有学生惊呼出声。

　　和赵倩他们守在中段不一样，杜懿在和吴建华、龚淮文在终点等着张扬。

　　这不是杜懿第一次见张扬跑步，但却是他第一次见张扬在赛场上的姿态。目光如炬，反应惊人，身姿如豹、矫健的姿态带起风阵阵，此刻的张扬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张扬且恣意。短短的时间里，杜懿却是目不转睛凝视着张扬从起点到终点，随着张扬的跑步的进度和心潮翻涌。

　　两个记时的老师核对时间的间隙，杜懿朝着缓下步子的张扬走了过去，正准备喊张扬名字，但班上好多人都拥了上去，吴建华甚至还给了张扬一个熊抱。

　　杜懿见状刹时皱了眉。

　　只是吴建华却毫无所觉，就算个子矮了张扬一些，他也一边紧紧揽着张扬，一边说道：“你小子最后是放慢速度了吧！”

　　轻松第一的张扬也不禁笑道：“能第一就行，下午还有半决赛和两百米预赛，可不能累着了。”

　　说着，他往前望去，一眼就瞧见了人群外的杜懿，张扬一顿，抿了抿嘴，才朝杜懿摇了摇手。

　　杜懿见状，笑着朝他走了过来，目光在搭在张扬肩头的吴建华的手上落了会儿，才慢慢说道：“刚才我听到老师核对了时间，你是11秒45，很厉害。”

　　“这算啥啊！”吴建华笑道：“他去年破纪录的时候是10秒85！”

　　说着吴建华，又更箍紧了张扬的脖子，激动道：“去年混合接力赛，我跟他比最后一棒，压力大到要死了。”

　　张扬被勒得慌：“嘿，你丫的能不能松松手，脖子都要让你扯断了。”

　　不过他话音刚落，见眼见着跟前的杜懿伸手拽住了吴建华的手腕，然后将没有防备的吴建华拉了开。

　　张扬：“......”

　　吴建华：“......？”

　　张扬和吴建华都是一愣，还没回过神，杜懿就笑望着吴建华说道：“哎，刚才我听广播说跳高开始了，你不快点去？”

　　吴建华凝神一听，果然听到了通知参加高二男子跳高的去跳高场地，他连忙道：“哦哦哦，好好，我马上去！张扬你歇会儿就来看我跳高啊！”

　　说着还一边喊着周边的同班同学去给他加油助威了。

　　被留下来的张扬和杜懿对视了一眼，没有别人在一旁，张扬莫名地生出一些尴尬来，他抓了抓后脑勺，然后说道：“你要不要去看跳高？”

　　杜懿望着张扬，没有应话，只说道：“你为什么不怕吴建华靠近你？”

　　张扬脸上的笑一僵，抓后脑勺的手也顿在了那，什么也答不出了。

　　杜懿却没有等他回答，只是又走近了一步。

　　见杜懿靠近，张扬下意识地就往后边退了一步，心里暗道完蛋，却也晚了，他望向杜懿，却听杜懿说道：“你怕我，为什么？”

　　这几个字一出，张扬心脏就惊得重重一跳，连忙道：“我哪里怕你！别瞎想！”嘴硬得说了这一句，但他却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只得说道：“我去看吴建华比赛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先去了。”

　　说完他不敢再看杜懿一眼，迈开腿就跑了。

　　杜懿望着张扬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张扬看完跳高，都差不多十一点半了，目光下意识的往班上据地看了去，但却没有找到杜懿。随后他目光在操场上慢慢梭巡着，但都没有瞧见杜懿，等走到班级位置后，他才朝后勤组长赵倩问道：“你瞧见杜懿了吗？”

　　赵倩摇头：“没见着呢。”

　　旁边听到两人的对话的同学说道：“我刚瞧见他往教学楼走了，可能回去看书了吧。”

　　“回教室了？”从来都是差生的张扬，没有想到运动会还能在教室看书的。

　　像是见惯了一样，那同学点头：“是啊，他就明天早上五千米项目，呆在这里可能觉得无聊吧。”

　　张扬怔了怔，然后朝同学道了声谢，想了想，他还是往教学楼去了。

　　学校搞运动会，教学楼除了高三的班级有声音，其他每个教室基本都是空的，张扬上了楼，走到班级走廊外就透过窗子看到了里边的杜懿，正坐在座位上拿着书本翻看。

　　运动刚开始，班里的人都在兴头上，此时，教室里除了杜懿，谁都没在。

　　站在窗外，张扬怔怔地望着杜懿，心里有些闷闷地疼起来，他形容不出这是为了什么，只是不太想看到杜懿独自一人。

　　若是以往，他肯定想也不想就拽着杜懿走，

　　可是，他这段时间回避了太多问题，让他不敢行动。

　　张扬觉得脑子很乱，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了，他感觉杜懿看出了什么，但是......

　　头疼得很，张扬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教室里的杜懿发现了他。

　　“张扬？”

　　张扬回神，透过窗户朝杜懿瞧去，春日快午时的阳光微斜，正巧打在透亮的玻璃上，泛起的光让张扬看不太清杜懿的脸，张扬张了张口，喉咙却被什么哽住了，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杜懿站起了身，朝这边走了过来，隔着窗外他笑望着张扬，问道：“怎么了？”

　　杜懿的笑落在张扬眼中，埋于心口的感情，几欲脱口而出，可他还是怕因为这些话丢失了杜懿对他这样的笑容，他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中午了，我来喊你回家。”

　　“好。”

　　下午的时间又重复着早上的，张扬比赛的时候，杜懿过来看了，等张扬比赛结束，杜懿就又回了教室。

　　没人会说他不合群，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张扬听其他人说，杜懿从来都是这样。

　　但张扬却并不觉得开心。

　　周五阳光明媚，上午是男子五千米和女子三千米，长跑没有预赛，一次比出结果，张扬的一百米决赛安排在另一个更好的场地，时间还未定。

　　长跑是考验高中生耐力的比赛，在总积分中，占比最高，第一名有15分，其他项目除了团体接力和一两百米第一名12分外，其他的都是八分。

　　可能因为百米决赛和长袍都是班级关注的重点，所以学校调整了时间，让两个比赛不冲突。比完长跑，一百米决赛才正式开始。

　　一声枪响高二男子五千米开始了，张扬站在外围看着杜懿开跑，长跑时间长，张扬待会儿还有决赛，按理说应该去好好热身准备，但是他却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杜懿，长跑按理说不是那样的激动人心，比不上百米赛跑那种爆发的刺激，但张扬却看得心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跑步的队伍逐渐从开始一团拉开了差距，杜懿一直跟着第一部队不快不慢地跟着。

　　高二一班参加男子长跑的只有一个杜懿，班上的男男女女跟跑的跟跑，递水的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配合地完美。

　　第四圈......第五圈......第七圈......第十圈......

　　等到十一圈的时候，先前部队跑第三的人突然加速跑到的第一，想要甩开排第一的和暂排第二的杜懿，一下子打乱了还稳稳的步骤。

　　张扬见着猛地咬紧了牙。

　　“这是去年的第一名！七班的体育生！”龚淮文连忙道。

　　跟跑了一圈的吴建华喘着气回来：“怕是不行了，那人太猛了，我感觉杜懿气息还行，但可能后两圈不好加速了。”

　　“可以争个第二？”韩博宇问。

　　吴建华：“应该可以吧，但第一就.....”

　　只是他话没说完，跟前的张扬从桌上拿了一瓶女生装好的水，风一样冲了出去。

　　韩博宇一惊，连忙喊道：“张扬！你一会儿还有决赛，现在不能跟跑！”

　　但是张扬哪里还听得见这些，他拿着水快速地跑到了内圈外围，等杜懿跑了过来时，他立马跟了上去。

　　“杜懿！我陪你跑！”

　　见着张扬跟着他跑上来的一瞬，杜懿就怔了，他侧过头看着张扬，晓得张扬一会儿还比赛，准备让张扬回去休息，但却见着张扬咧嘴对他笑道：“你可给我加油了！你不是说我陪你跑就有可能第一吗？”

　　杜懿闻言笑出了声：“可能不行了。”

　　“可以的！你每天都有跑，肯定可以的，我也是体育生，你长跑就比我快！”张扬说着拧开了瓶盖，把水递给杜懿，“你喝口水，我带你跑。”

　　杜懿深深地看着张扬，然后接过水喝了一口，把水还给张扬后，他定定地点头：“好。”

　　张扬笑了起来，一边让杜懿呼气吸气，调整好呼吸后，然后带着杜懿加快了速度。

　　快了，更快了，杜懿的步子更轻了起来，也越发地快了来，第十二圈结束，他甩开了第三名，大大缩短了与第一的距离。

　　最后的两百米，跑第一的人精疲力竭，但杜懿气势却上去了，张扬带跑的步子有多快，杜懿就有多快。

　　在逐渐缩短的距离下，场上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叫，高二一班的人全都坐不住了，冲到终点的冲到终点等着，跟跑的男生女生都在内圈跟了上去，广播里怎么喊都喊不住了。

　　“杜懿加油！加油！”

　　“加油！”

　　“加油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我要哭了！杜懿好厉害！”赵倩红着眼睛大喊道。

　　当最后五十米杜懿超过第一时，张扬猛地停了下来，大喊道“杜懿——！！”

　　张扬的声音落在了杜懿耳中，杜懿笑了，更快地往终点冲了去。

　　第一。

　　全场的尖叫声掩盖住了广播，张扬喘着气站在原地望着被所有人围住的杜懿，乐呵呵笑了起来。

　　“你真是要命！”吴建华朝张扬这边走了过来，哭笑不得：“你现在跑地精疲力竭地，一会儿怎么决赛啊！”

　　张扬深吸了一口气，无所谓地说道：“当热身了。”

　　“哪有你这种热身的方法啊，哎，不过这次你真是功不可没！走了走了，你赶紧去歇会儿，我刚才去打听了，百米赛跑半小时后开始，这次还是遇到你的死对头，你不得好好准备下？”

　　张扬本想也去祝贺杜懿，但想着一会儿比赛马虎不得，他也点了点头。

　　班上的人都还在为杜懿拿下五千米激动、热议、欢呼，张扬在大部队的后方靠着围栏休息，顺便活动筋骨。

　　杜懿朝他走过来时，张扬笑道：“恭喜啊，第一名！”

　　杜懿走到他边上站到了他身边，和他一道靠在了围栏上。

　　吹着清风，缓解着跑步后的燥热，杜懿说到：“有点累。”

　　算着也快到比赛时间，张扬站直身子，往前半步，道：“肯定累啊，五千米呢，那你好好休......”

　　“息”字还没说出口，张扬就感觉到左边肩膀一沉，杜懿的发触到了他的脖颈脸颊。

　　站他侧后方，又几乎算得上贴着他的杜懿，头微垂靠在了他的肩上。

　　心脏猛地重重漏跳一拍，张扬僵直了身子，愣在了原地。

　　再然后，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被轻轻牵住，当两人十指相扣时，三月末的风中，暖绒的阳光下，吵嚷的操场也在这一刹那消失无声，而耳边只有杜懿的呼吸和话语。

　　“张扬，如果这一个月是朋友的距离，那我不想只当你的朋友。”

　　心已然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