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55、第 55 章

　　杜懿的话在张扬的耳边回绕，呆愕的张扬已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杜懿手指修长，骨戒分明，当手被他捏紧时，张扬竟忽而觉出一丝疼痛和炙热，这种疼痛和热烫直染上了心口。

　　这是一种让心口满涨的疼痛，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热烫，它们互相冲撞奔涌着，刹那间就让这一月来的积压在心底的冰雪，化了开。

　　剧烈的心跳下，那团化开的雾气似乎蒸腾而上，熏热了四肢百骸。然后又随着风摇摇晃晃渡上了面颊。

　　春天的风总是不停歇啊，当杜懿的发梢随风拨弄着张扬的脖颈，张扬慌张得想要躲开，手轻微的挣动，却又被杜懿牢牢抓住。

　　“你最近离我太远了......”杜懿低声耳语。

　　张扬又不敢动了，脑袋也停止了转动，他有些不明白杜懿话的意思，但似乎他又有些明白了。张扬松下了劲，目视前方就这么任由杜懿牵着，任杜懿靠着，在人声鼎沸的运动会上，在人来人往的操场边缘。

　　渐渐地，浮躁了许久的心，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满满的，那些这段时间出现的空隙都填满了。

　　也许是两人太过坦然，也或许是这样的姿势算不得亲密。来往的人都没怎么在意。

　　韩博宇找了过来时，两人都还这样一动没动。

　　韩博宇是来通知张扬一百米决赛马上开始的，“张扬，你赶快过去吧，说是十分钟后开始。”

　　韩博宇一面说着话，一面慢慢走近，距离尚远的时候他就瞧见杜懿靠着张扬，以为杜懿是长跑出了问题，问道：“杜懿怎么了？要......”

　　话音却在走近两人顿了顿，不起眼的位置，张扬和杜懿身边空隙是，两人的手相握着。韩博宇的停顿很短暂，短暂地没有让人瞧出不对，他又看向了杜懿：“要不要去休息会儿？或者去医务室看看？”

　　此刻杜懿才舍得抬起头，但手却没有松开，他微微笑望着韩博宇，说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

　　韩博宇瞧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才又给张扬嘱咐道：“比赛要开始了，别给耽搁了。”

　　这才回神的张扬，想要挣开杜懿的手，却被死死地牵着，在韩博宇的面前他有些发窘，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马上过去。”

　　韩博宇点头，也没在这里多停留，只是转身离开前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视了两人。

　　韩博宇离开后，张扬这才望向杜懿。十指相扣的双手，不知几时变作牵着了，张扬张了张口只说出几个字：“我、我马上有比赛......”

　　言外之意就是让杜懿松开手，只是他有些不敢直面眼前这种情境而已。

　　“好。”杜懿满眼带笑地望着张扬，应了声。

　　只不过，他话是这么说，但手却没见松开，张扬等了片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着杜懿一直笑望着他，就是不松手，更甚至......

　　杜懿的目光下滑，落在了他的脖颈处，耳垂上。

　　意识到什么的张扬猛地一怔，抬起空下的右手就摸到了脖子上，触手刺手的燥热，脑海里也瞬间闪现出那天课后杜懿的那一句：“你耳朵红了。”

　　张扬这个动作让杜懿知道，张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的喜悦翻腾，杜懿笑出了声。

　　杜懿的笑声落在耳里，张扬觉得脸和脖子更热了，有些羞恼抬眸睇着他，本想骂他一句，却在瞧见杜懿眼底揉着的温柔而哑了声，到最后说出口的，只是一句，“你丫故意的！”

　　杜懿更乐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扬，盯着张扬耳廓的红晕，越看心越发地痒了，见周边没什么人，他忽而往前一步，抬起手就触碰到了张扬热烫的耳廓，他眼睛眯了眯，指腹轻轻摩挲。

　　没有预料到杜懿会来这么一出的张扬心下咯噔一跳，惊得一把抓住了杜懿的手腕，刚准备扯下时，杜懿却松了开。

　　耳朵烫地惊人的张扬忽而觉着心里毛毛的，压低了声音道：“你干嘛！”

　　随后却听着杜懿挑眉说了句：“好看啊。”

　　张扬神情复杂：“......”

　　好看你就动手？

　　不对，好看也不能乱动手啊！

　　杜懿实在喜欢张扬这样的神色，生动而张扬，如果不是张扬马上要比赛，他还想再多瞧瞧。

　　“请参加高二男子一百米决赛的选手尽快到二号跑道集合，比赛马上开始！再重复一遍，请参加高二男子一百米决赛的选手尽快到二号跑道集合，比赛马上开始！”

　　广播在喊人了，张扬瞧了眼还被抓着的手，有些无奈：“那什么，我要比赛。”

　　杜懿点头，牵着张扬就往二赛道走，“我陪你去。”

　　知道杜懿这是不打算放手了，张扬觉得后背都流起了汗，特别是走过去的路上周围人多起来时，张扬赶紧和杜懿贴到一起，企图用身子挡着不让别人看到。

　　“你就不能放开吗？”张扬轻叹了一口气，小声道。

　　杜懿扫了四周一眼，知道张扬担心什么，想了想，他最终还是点了头，慢慢松开了张扬，只是却不准张扬再离他远了。

　　杜懿松开后，张扬捏紧了被杜懿捏得热烫的手，他还没太弄清楚杜懿怎么突然说那些话，“不想只做朋友”，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杜懿是什么性格什么品行，张扬很清楚，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杜懿这句话的真实性，以及杜懿认真的程度，杜懿看出了他的在意，绝不会拿这种事开他的玩笑，会说出这话，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他其实还有很多事想问杜懿，只不过眼下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也不是能够谈这些事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样，张扬沉沉呼了一口气，浮躁了两个月的心像是得到了慰藉，已经慢慢沉静下来。

　　像是有同样的默契，两人之间二个月的隔阂已然在这一闹里消失殆尽，更甚多些说不出的亲近。

　　杜懿又往张扬走近了些，他看着张扬的侧面，问道：“你半决赛综合排名是第二？”

　　张扬点头：“对，第一是七班的龙飞。”

　　“又是七班？”杜懿道：“七班整体身体素质和体育能力很高啊。”

　　想到和杜懿争五千第一的也是七班的，张扬也笑了起来：“确实厉害。”

　　“这个龙飞你认识？”

　　“认识，去年春季运动会也是他和我较劲，跑得真的很快，逼得我不得不破校记录了。”

　　杜懿瞅着张扬，“那你刚才还陪着我跑？”

　　张扬闻言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杜懿却是什么都明白，本来不该去跑的，本来应当养精蓄锐的，本来信誓旦旦地说不陪了，但就是忍不住想去陪着，想去帮他。

　　而他也是一样的，在看到张扬朝他跑来，看到张扬笑着让他调整呼吸，听到张扬大声喊他“杜懿”时，他就觉得不能辜负了，全身都生出了说不出的劲儿，他就再也等不下去了，想靠近他，想亲近他，想抱住他，想......

　　想一直牵着他。

　　杜懿笑了。

　　“那你决赛有把握吗？”

　　张扬想了想，说道：“他半决赛11秒01，我看了，应该是他极限了吧，决赛不太可能再高了，要是我能发挥去年的水平，应该能行。”

　　“10秒85？”昨天他问过甑旭林了。

　　“对。”张扬点头，“不过我这半年都没跑过这个时间，而且决定考飞行员后我专注练耐力，短跑有些忽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跑。”

　　杜懿也知道更依靠爆发力的短跑和长跑还不太一样，锻炼要讲、天赋更要讲：“没事，放心去跑，我在终点等你。”

　　“好。”

　　走到跑道起点的时候，张扬去找老师签到、顺道把外套脱了。

　　决赛他找了一套轻便的篮球服穿上，是一套深蓝色的运动短袖短裤，张扬个子本来就高，劲瘦修长又充满力量的手脚此刻裸露在外，浅麦色的皮肤看上去极具爆发力。

　　甑旭林和龚淮文他们喊着杜懿到终点去等，杜懿又看着正在压腿热身的张扬，忽然喊道：“张扬。”

　　张扬抬头越过人群看他：“怎么了？”

　　人群拥挤的比赛场地，杜懿忽而笑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捏捏腿？”

　　压着腿的张扬一懵，直到周围的同学爆发笑声时，他的脖颈蒙上一层红，骂道：“快滚快滚！”

　　甑旭林这个喜爱热闹的更是笑翻了天，隔空朝张扬喊道：“人家学神都主动服务了，你还拿上乔了？我求都求不来呢~~”

　　张扬受不了了，直道：“那你让杜懿帮你捏！”

　　杜懿摇头：“不干。”

　　人群又是一阵阵笑闹，直到老师吹了口哨告知比赛马上开始时，才算是静了下来。

　　不过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张扬，被杜懿他们闹了这么一通，等站到赛道时却没了紧张，反倒是多了几分兴奋感。

　　跑道上，做好准备起跑的姿势，张扬此刻心神异常的集中，他听到老师预备的声音，再然后是那声熟悉的枪响。

　　“砰——”的一声，与之同时出现的，是极其迅猛的起跑。

　　这是比小组赛、半决赛都精彩万分的一场赛事，是全校停止其他项目共同关注的比赛。

　　步伐如飞，两脚生风，如果说七班的龙飞是离玄的箭，那张扬就像是划破宁静夜空的陨石，他比前两次比赛都快得多了。

　　疯狂的尖叫声、呐喊声、在赛道的周围从未停歇。

　　张扬的速度激起对手的胜负欲，龙飞的迅速刺激张扬更快了。当直视终点的目光中出现杜懿，张扬好像在吵杂中也能听到了杜懿喊他，心脏在狂躁，血液在沸腾，当余光再瞧不见龙飞时，张扬撞开了终点线。

　　又是第一。

　　场上在尖叫欢呼，但张扬都听不见了，几十米的缓冲后，速度慢下来时，他这颗陨石坠落到杜懿的怀中。

　　杜懿将他紧紧地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