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院赶去,天井里头,张姨娘和姚姨娘被仆妇拉开,衣服上都是泥印子,地上还散着两只绣花鞋,这么披头散发的,仍在对骂。

      远远见李氏来了,张姨娘吓地面如土色,姚姨娘却越发大声的嚷起来:

      “张春梅,你把二姑娘的东西搬空了,就哄她用三姑娘的,咱们府里多少好东西都叫你扒出去了,叫太太知道你做了家贼,趁早用拶子拶起来,把你手指头绞烂了,你才晓得厉害。”

      等姚姨娘骂完了,李氏才喝道:“都是死人么,还不拦着,当着姑娘少爷的面,浑说什么!”

      姚姨娘一听,甩开下人的手,抹泪跪下来:“太太,奴半句假话没有,二姑娘头上戴的,正是我们三姑娘的花冠子。那是奴带着三姑娘跟老爷去浙江的时候,老爷赏给三姑娘的,三姑娘从来都不舍得戴。上个月跟着太太出门时被二姑娘借了去,到现在也不还。那可是准备给三姑娘做嫁妆的好东西,只是三姑娘面嫩,顾念着姐妹之情,不敢开口讨要。张春梅怎么贪二姑娘的东西奴不管,可三姑娘的东西也被她骗去,奴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姚姨娘说到最后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李氏假作怒色:“家里的姑娘们衣裳首饰都是一道做的,我若没记错,二姑娘也该有三四顶冠,比这一个还好上几分,怎么会霸占三姑娘的东西,不过看着样子新巧,所以借来戴着玩罢了。你胡言乱语,污蔑姑娘,该当何罪!”

      一个妾,污蔑姑娘,自然有罪,因姑娘是主子,妾却是半个奴才。

      姚姨娘是奴才,张姨娘一样是奴才。奴婢无私产,张姨娘身上的一根丝都姓陶,可她拿陶府的东西去贴补张家,姚姨娘说得不错,正是家贼。

      陶沅沅恍然,怪不得三妹妹穿了一样的见客衣裳,却非得戴上最华丽的金冠,原来是要引她也戴冠,再扯出这桩公案来。

      大姐姐回家不是与太太说话,是为与太太分忧来了。

      台子已搭好了,戏自然要唱全。

      后头无非是姚姨娘咬死不松口,哭哭啼啼指天发誓。李氏为证明张姨娘清白,着人去翻二姑娘的妆奁,查出来缺漏无数。

      张姨娘瘫软在地,她既无法辩白,李氏只得将她拖进房里看管起来。

      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极公正的审了这桩案子。

      可大宅子里的事,一向能捂住便捂住,捂不住的杀人灭口也要捂住,今儿这样,不过是要把张姨娘和陶沅沅,并陶敬的脸面,全踩到脚底下罢了。

      张姨娘既顶着家贼的的罪名,如何处置全看李氏的心意。陶沅沅现在若不代嫁,婚事自然要名正言顺的搁下来。

      毕竟才刚事发,出去说亲,一问生母犯了事,总是不美。可陶沅沅已经十五,再耽误一二年,又嫌大了。

      更不说陶敬,太太关了张姨娘,就是打了他的脸,叫人知道陶家并没将这个二少爷当一回事。

      他自己又没本事,长到这么大,做的事只有读书,偏偏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成家立业,哪一样都没圆满。

      生母做贼,好人家的女孩儿也不愿嫁给他,只能往低了寻。娶了妻就该养家,读书不成,只能去行商,年纪又轻,又不受太太待见,比管事还不如些。

      他自己上不得台面,一心巴结太太,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成了弃子。

      等人都散了,陶敬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陶沅沅咬牙切齿:“都是你!若不是你,姨娘哪会受这样的苦!”

      陶沅沅抬眼,他竟也有明白的时候,知道太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陶沅沅这冷淡的模样,彻底激怒了陶敬,他握着拳头走过来几步,吓得吉祥如意白着脸挡在陶沅沅身前,陶敬本是手无三两力的书生,看丫鬟们拦了,便喘着粗气吼道:

      “你若答应太太嫁去成国府,就该准备嫁妆了,有了嫁妆姨娘自然有钱应急,把东西都赎回来,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丑!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现在姨娘被关了起来,你也无动于衷,你心里还有谁?既不体谅姨娘,也不为哥哥着想,眼睁睁看我们遭此大辱,要你有什么用?那会还不如就叫你死了算了,何必救你!”

      陶沅沅压抑数日的怒火,被陶敬掘开了口子,喷薄而出,将她最后一丝清明摧毁干净。

      陶沅沅气得发颤,伸手将吉祥如意拨开,迎着陶敬一步步走过去:“我也告诉你,我活着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对你们任何人有用!对你们没用我就该死?那你呢,白托生成男人,你有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明知道姨娘拿我的东西去填补张家,你却从不劝谏,只会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明知道太太要拿我救陶湄湄,为了奉承他们,你非但不维护胞妹,反而为虎作伥!你不孝不悌,自私自利,枉读圣贤之书,下不思修身齐家,上何德何能治国平天下,你对谁有用?你毫无用处,你为何不去死一死?”

      陶敬在她的盛怒之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随即便反应过来,越发恼羞成怒:“反了,反了,你目无兄长,离经叛道,不可理喻!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要是不嫁,以后在陶家,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陶敬色厉内荏,狠话放完,一甩袖子走了。留下陶沅沅气的眼前发黑,被丫鬟们架着,久久无法平复。

      总是这样,别人尚且知道利诱她,试探她,血缘上最亲的人,却理所当然地胁迫她,威逼她。不过是拿着感情做武器,谁心软谁就活该被千刀万剐。

      这府里不是生她养她的父母,便是一道长大的骨肉手足,恩赐她一点稀薄的欢喜暖意,却回赠她恨不能剜肉剔骨的恶意。

      常言只道爱之深,责之切,却不知血缘愈亲近,所展示的恶毒便比别人的刻骨百倍。

      在陶沅沅看来,这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陶府,便好似一窟弥散着毒液的虿盆,让她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

      李氏做这一场戏,只是展露了主母些微的手段与权力,就能逼得他们似要山穷水尽。

      更有陶敬身先士卒地冲上来,唯恐受了连累,将所有罪名全推给陶沅沅。

      李氏只轻巧抬抬手,便是主子对奴才生杀予夺,父母对子女说一不二。

      张姥姥说错了一万句,可有一句却是话糙理不糙。这个满是上下尊卑的地方,若有吃有穿,何必非得要男人不可?

      除非一生不嫁,否则困在后宅以色侍人,与姨娘争奇斗艳的人生,有什么值得争取的?代嫁再不好,至少牌位没有恶意,陌生的成国府不会视她为仇。

      她不忿的是被利用被牺牲,可这些人,凭什么值得她用自己的人生拖他们下水,同归于尽四个字,他且不配。

      此时有亲不如无,一个陶沅沅已走了,她为什么非要留下?

      陶沅沅闭一闭眼,压下心底最后一丝不甘,嘴里泛着苦味,扶着吉祥如意一步一步回了房,往镜台前坐了,一言不发地拆起头发。

      吉祥看她脸色阴沉,跪下来含泪抽噎:“都是奴婢的错,给姑娘戴了花冠,叫姑娘和姨娘受委屈了,姑娘罚我吧。”

      如意迟了一步也跟着跪了,毕竟先提出戴冠的是她,如今事发,伤了姑娘的颜面,总归是她们做奴婢的不对。

      可若要说如意心里后悔,倒不见得,她脾气虽急躁,可却看得通透。

      此事原不是她们能左右的,诚心要找由头,没了花冠还有凤钗,没了凤钗还有衣料,姑娘的东西早被搬空了。

      陶沅沅手一顿,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丫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世上到底也有真心疼她,全心全意为她打算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是以心换心的良善之辈,也不是满世界全是虎豹豺狼。

      陶沅沅心里的戾气渐渐散了,伸手去扶:“与你们有什么相干,他们以有心算无心,咱们防备不过来的。再说此事也不是捏造的,姨娘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不必觉得愧疚。”

      吉祥瞪着一双泪眼没听明白,如意却蓦地抿嘴笑起来,一窍通,百窍皆通,姑娘果然变了。

      如意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叫陶沅沅好笑,心里越发平静了,捏捏她们水嫩嫩的面颊:“把冠取下来,还给三姑娘去。还梳先前那个髻,比这个沉甸甸的戴着好受。”

      如意点点头,立马动起手来,还问一句:“要么,拆了梳个一窝丝杭州攒?那个最舒服。”

      陶沅沅不出门时,都是把头发在脑后盘成个鬏儿,又方便又清爽。这会却摇头:“还得去见太太呢。”

      吉祥瞪着眼:“去给姨娘求情吗?”

      陶沅沅一噎,低下头去,自己对自己轻声道:“是去议价。”

      陶沅沅刚踏进正院,李氏就得了消息。她本以为要拖个一两日的,未料到只回来喝了口茶,人就到了。

      李氏还没说话,陶湄湄先扬眉一笑:“我早说,二姐姐改了性子,不爱敬酒反爱罚酒。好声好气与她说,她不听,非要雷霆震怒了,才知道好歹。”

      李氏也展眉,想起女儿说起一水阁里的事,用了文斗不行便来武斗的俗话,不由莞尔,拍拍陶湄湄的手,向宝笙颔首。

      陶沅沅由宝笙亲自迎进来,看到陶湄湄在座,冲她点头:“四妹妹也在。”

      陶湄湄笑得娇媚:“太太不让我吃冰盏,我正不乐呢,闹着要太太补我一件好首饰,三姐姐借给二姐姐那顶花冠我就很喜欢,太太必得给我打个一模一样的才行。”

      笑里藏着刀,蜜语裹利箭,句句都是刺心的话,到底年纪小,学着端庄,骨子里却爱张扬得意。

      还是李氏沉稳,闻言嗔了陶湄湄一眼,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笑吟吟朝陶沅沅招手:

      “沅姐儿别听这小魔星的话,过来坐,怎么这会子出来了?你身子向来弱,又是大病初愈,有什么非得顶着大太阳过来呢,丫头们也不知道劝劝。”

      李氏风轻云淡,陶沅沅便也只当陶湄湄不在,稍稍软了脸色朝李氏走过去,落了座方欲说话,陶湄湄银叉子上举一块黄金瓜,咬一口悠悠道:

      “二姐姐来得这样急,莫不是赶着为张姨娘求情的?也是,张姨娘一向胆子小,出了这样的事,别吓出病来。”

      陶沅沅张着的嘴便又缓缓闭上,瞥一眼陶湄湄,忽而轻笑一声,站起来走下脚踏:“本是来与太太请安的,头却又疼起来,太太恕罪,女儿先告退了。”

      李氏一愣,忙示意宝笙去拦人,心下微沉,作势斥陶湄湄:“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沅姐儿可别往心里去。”

      陶沅沅被宝笙搀住胳膊,本也不是真要走,趁势回身,拿扇子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四妹妹这么大了,还口无遮拦,出了门子可怎么好。”

      李氏脸上笑意一顿,伸手按住面带怒色的陶湄湄,敛眉淡淡道:“她还小,慢慢教便是了。”

      陶沅沅信步往下首的玫瑰椅上坐了,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团扇下的丁香结:“四妹妹还小,只是徐四公子的百日不剩多少天了。”

      陶湄湄眉心猛地一颤,尖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沅沅不疾不徐摇着团扇,只低着头不说话,李氏的心便一点点沉下去,这个庶女当真长进了。

      陶沅沅不骄不躁,李氏却有些不能静心,敛眉看住她。

      为了张姨娘,陶沅沅固然要求她们,可若真浑起来不管,就是杀了张姨娘,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况且她说的不错,时日不多了,自己还能持的住,陶老爷却已然没了耐心,若再不了结,女儿的终身就真要葬送了。

      如今双方摆明了车马,陶湄湄之于李氏,张姨娘之于陶沅沅,谁看的更重,谁就注定气短。

      陶沅沅放下团扇,双手乖巧地交叠在湖绿盘金富贵三多实地纱裙上,眉目静谧。

      在哪里听过,以忍让求和平则和平亡,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已是步步紧逼,叫她代为受罪,竟还指望她低头讨饶,哭求开恩么。

      “你匆匆而来,何必浪费口舌。”李氏再开口,眼中漏出两分疲色:“要怎么才肯嫁去国公府,直说罢。”

      “娘!”陶湄湄失色惊呼。

      陶沅沅扫她一眼:“这倒能慢慢想了。”

      眼见陶湄湄终于收了装模作样的持重,眼神几乎凶狠的盯着她,便又补一句:“眼前却有一桩,从五品运副家的庶女嫁进国公府,实在不相配,要么我搬过来和太太住吧,对外只说我在太太院里养大的,到底好听些。”

      只要她嫁,这区区小事,李氏哪里放在心上,立时就应了。

      陶沅沅嘴角一翘:“既如此,今儿就搬吧,我那里也没甚好收拾的,我看四妹妹屋里东西齐全,我喜爱的很,便请四妹妹迁去旁的屋吧。”

      陶湄湄愤然而起,葱管一般的食指差点戳到陶沅沅脸上,却被李氏一把攥住,严厉地看她一眼。陶湄湄气一滞,终究甩手坐下了。

      李氏淡淡开口:“让你四妹妹搬去西厢吧,你是姐姐,她让着你是应当的。”

      陶沅沅临时起意,看陶湄湄咬着唇不甘心的样子,心里颇觉舒畅。

      李氏这样知趣,陶沅沅便也软了声气:“多谢太太。还有今儿的事,请太太看在姨娘这些年抚育我和二哥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份上,宽恕她吧。”

      李氏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半阖了眼,微微抬手:“罢了,就让张姨娘待在西院好生反省,你搬出来,敬哥儿也不许去探望。”

      如此,陶家二女儿嫁去成国府守寡一事终于尘埃落定,陶沅沅赶在天黑前,搬去了正院。

      正院的东厢房面阔五间,前面还有个抱厦,比西院陶沅沅的屋子大不止一倍,李氏对亲生女儿的疼惜,点点滴滴都能看出来。

      陶沅沅的行李不过些衣服首饰,等陶湄湄搬走,这东厢立即变得空空荡荡。

      陶湄湄正在气头上,甚至把博古架上的摆设都带走了,也不管小多了的西厢放不放的下。

      换了大屋子是高兴事,可满目冷清又败了兴致,吉祥如意一言不发的收拾,陶沅沅搭不上手,只好不添乱,往抱厦的栏杆上坐着乘凉。

      陶沅沅坐了不一会,李氏的赏赐便流水似的运过来,没一会就把东厢又塞满了。画屏妆奁,香炉玉罄,一样样比陶湄湄的不差。

      定下了代嫁的大事,李氏还是极周到的,前头九十步都走了,后面十步何苦不办的漂亮点呢,这点儿东西她还不至于看在眼里。

      吉祥如意喜不自胜,陶沅沅也歪罗汉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按嫡女的身份布置起来,这一屋子也算价值不菲了。

      开了库房,大件小件搬去正院东厢,动静这样大,第二日府里人人都有所表示。

      主子们送首饰衣料,奴婢们送绣件花糕,恭贺陶沅沅的乔迁之喜,其中以姚姨娘和三姑娘的礼最重。

      过了两日,陶泠泠也来了,她是姑奶奶又是大姐姐,陶沅沅站起来见礼,被陶泠泠一把拉住:“姊妹之间,何必这样生分?”

      陶沅沅柔柔一笑,让座上茶。

      陶泠泠看她眉目淡淡的,心思转了两三回,开口叹息:“妹妹若是怨我和三妹妹,我们也无话可说。”

      陶沅沅手一顿,这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捏着茶盖撇一撇浮沫:“既然无话可说,大姐姐又何必来这一趟?”

      陶泠泠一噎,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了。她放下杯盏,看陶沅沅不动声色饮茶,脸上再无葳蕤萎靡之色。

      最糊涂的人也不得不明白过来了,自然,如今已是要出嫁守寡,再糊涂下去,只怕真没有立锥之地了。

      “你该怨我,可重来一次,我依然会站在太太那边。”陶泠泠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却像喃喃自语。

      “我自小就知道府里做主的是太太。姨娘从潮湿的倒座搬去向阳的厢房,大哥哥身边放着老实的书童,二哥哥屋里全是不安分的丫头,这都是太太一句话而已。我对太太比对姨娘还孝顺,太太不好出手的事,我体会她的心意,都替她做了。人人都说太太喜欢我,不然怎会有一千两的嫁妆。”

      陶沅沅不知是什么触动了陶泠泠,她侧头去看,陶泠泠只盯着雕花落地罩,日光穿进来,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她轻“呵”一声,语调渐渐快起来。

      “太太只说公爹与父亲是多年知交,夫君长得一表人才,可等我满心欢喜的过了门,才知道屋里有个怀着身孕的姨娘,太太一点音也不曾露,让我进门头一天凉透了心。你不知道听闻徐四公子去世的消息,我心里多么快意。可太太找上了你,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三妹妹的终身捏在太太手里,姨娘过好过歹,也全看太太心意。你如今也明白世事了,我当真替你高兴,可在你和三妹妹之间,我自然要护着三妹妹。你怨我也好,憎我也罢,我都受着。”

      陶泠泠站起身拂一拂衣裙,面容坚毅,抬脚便走。

      陶沅沅看着陶泠泠笔直的身影,微微发怔,陶湄湄有李氏为她费尽心思,陶湘湘有长姊替她打算周全,而她的生母胞兄却只想将她称斤论两地卖个好价钱。

      陶沅沅喉咙一哽,第一次觉得心酸:“你是个好姐姐。”

      陶泠泠脚步一顿,扶着门框回头,眼前细伶伶端坐着的,也是她的妹妹,心里一软,难得说句掏心的话:“天无绝人之路,你嫁去成国府也要好好过,没有丈夫算什么,男人是靠不住的,总归要靠自己。”

      若说陶沅沅答应了代嫁,却总觉得受了逼迫,心里还有一分不甘,便是陶泠泠这一番话,叫她释然了。

      都是可怜人,如她那样嫁过去便有姨娘有庶子,倒真不如嫁给牌位清静。

      人心里舒坦了,日子就好过了,徐陶两家按着次序急匆匆走着三书六礼,陶沅沅只在闺房里消遣时光。

      便是陶敬来,说是恭贺她乔迁,别人好歹送二尺布头三根针,独他拿一本《女戒》做贺礼。

      开口也不问张姨娘,只数落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陶沅沅也不发怒了,只把眼儿一闭,往后倒在吉祥身上。

      陶敬不几天前就险些气死过陶沅沅,吉祥如意哪里经得起这样吓,霎时大哭起来。

      如今住东厢,一闹起来就惊动了李氏,李氏只差把陶沅沅供起来,哪里敢让她死了,一叠声地让人请大夫,又狠狠斥责陶敬,说他屡次迫害胞妹,这话陶敬哪里受得住,跪下不住磕头。

      等轰走了陶敬,陶沅沅才肯转醒,李氏怕她身子弱,亲自捡了上好的滋补品着人送来,又嘱咐厨房好生替她调养身子,好歹没病没灾地过门。

      那些虫草血燕灵芝,只天然野生四字就已是难得,陶沅沅半点不客气,吃得干干净净。

      她如今十五岁,身量却与陶湄湄一样,确实该补,便让如意去厨房,每日讨些牛乳羊乳来吃。

      骨头汤也喝下去不少,个子一时半会看不出来高了没有,倒是气色越发好起来。

      以前是欺霜赛雪的面皮,白则白矣,却显得单薄病弱,现在面若桃花,眸光潋滟,渐渐也有几分娇艳的意思了,仿佛明珠扫去了浮尘,露出璀璨的光华。

      下人们私下说起也要叹气,原来要是有这一半,早就被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挑中了,不至于没定下亲被抓去顶包,现在嫁给个死人,就是长成嫦娥又有什么用。

      这话传到陶沅沅耳里,不过晒然一笑,对着镜子摸摸脸,饱满又光滑,好颜色自己看着不也快活么。

      陶沅沅正兴致好,却见镜子里吉祥脚步匆匆过来,脸色颇不自在。

      走到陶沅沅身边,还偷眼左右瞧瞧,如意给陶沅沅擦着刚洗好的湿发,见她这样,噗嗤笑了:“自个儿家里怎么做贼似的?”

      吉祥却不笑,也不回嘴,只从袖子里递出一枚竹青梅花结来,如意眼角一跳:“表少爷来了?”

      吉祥抽气:“你小声些,”又凑近陶沅沅:“仍是洒扫的秋葵递进来的,说三表少爷在鹿凌亭边的假山后头等着。”

      陶沅沅有些发愣,她才想起,这梅花结是有一年她自己亲手打了,送给苗家少爷的。

      三位表兄人人有份,却只有苗育芳那枚梅花蕊里换了月白绦,一色淡色,竹青中间那点微白,不拿着细细比较再看不出来的,此后每每私下相会便以此做媒。

      如今婚事方定,竹马却来传信相邀,陶沅沅也渐渐揪起眉毛。这些日子忙忙乱乱的,当真把这位“心上人”丢在脑后了,这时候来,他想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是爽文,女主也没有金手指。
    碰到现实的困难,女主也会识时务,像逃婚什么的本文是不会有的。
    古代出门是要路引的,晚上宵禁了在街上游荡是会被抓下狱的。
    女子孤身一人是会被骗被卖的,露富是会被抢被杀的。
    从小被圈养在内宅的女人,逃出家门之后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除非依附于别的男人,否则社会对女人的恶毒,只有想不到,没有碰不到。
    徐行简:再吓唬我媳妇儿,我的十八米大刀又要饥渴难耐了。
    清河:再吓唬我,让你媳妇儿去逃个婚体验一把→→
    徐行简:您今儿还吃鱼不……
    清河:乖
    陶沅沅:清河清河,我逃婚之后说不定会救一个皇子呢,说不定唱首最炫民族风皇子就对我一见倾心了呢,说不定……
    清河:去吃药
    徐行简:我去喂药……
    陶泠泠:男人是靠不住的,总归要靠自己。
    陶沅沅:大姐姐说的对。
    徐行简:大姨姐有话好说……
    陶泠泠:靠得住的只有庄子铺子。
    陶沅沅:大姐姐说的对。
    徐行简:买买买,都给你买!
    陶泠泠:呵!男人!
    徐行简:大姨姐,你老公在双花巷养的外室我让人轰走了。
    陶泠泠:最靠得住的还是儿子~
    徐行简:大姨姐说得对,媳妇儿走走走造人去~
    完了每天沉迷写小剧场无法自拔,对正文快要失去热情了,求收藏求鼓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