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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不管这位竹马想干什么,总归不会是好事,既不是好事,陶沅沅便不打算赴约。

      陶沅沅接过吉祥手里的梅花结,用手指梳过细密的丝绦:“表哥跟着姨妈来的,还是自个儿来的?”

      这个如意倒是知道:“姨太太并没来,只几位表少爷来谈诗喝酒。”

      陶沅沅便将结子往案上一丢,拢拢头发:“咱们去太太那儿。”

      吉祥如意都是一愣,吉祥眉毛一蹙有些着急:“可表少爷那儿……”

      陶沅沅摆摆手:“叫秋葵去回他,说我在太太房里议事。”

      吉祥微怔,如意觉得这主意甚好,摸着陶沅沅半干的发丝:“既这样,吩咐秋葵就是了,不用去太太那,姑娘头发还湿着呢。”

      陶沅沅随手从妆奁里拣出一支牛角梳篦,递给如意:“挽起来吧,只怕表哥心急往这来寻,我去太太那儿更省事,再者,确实有件事,该与太太议一议了。”

      陶沅沅到时,李氏午睡刚起,脸上还带着好睡的红晕,自陶沅沅答应婚事,她神清气爽,把之前那点憔悴又补了回来。

      陶沅沅虽搬来正院,却因养病,从不来请安,今儿突然求见,李氏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怎么这会来了,大夫让你静养呢,夏天时候长,不歇晌可不行。还是你那儿下人不衬意?或是房里缺了什么东西?”

      回回见李氏,无论多急,她总要这样慢悠悠拉上几句家常,绕个五六圈再点题。

      陶沅沅今日却不顺着她,开门见山地点头:“是缺东西。”

      李氏一顿,挑眉看向宝笙:“怎么,我吩咐宝笙所有事物紧着你那儿先用,这丫头竟没用心?短了什么,吃的还是用的?”

      陶沅沅满头青丝斜斜绾在脑后,牛角梳柄凿一个小洞,系着一段粉色小米珠,垂在耳边莹润生光。

      除了这点装饰,面上不施脂粉,含了一分笑意便有十分清丽:“回太太,缺嫁妆呢。”

      李氏眉心猛地一缩,再没见过自己来要嫁妆的,便是她不将庶女放在心上,没教养到这等地步,也让她变了脸色。

      李氏缓一口气,扯起嘴角 :“哪有没出阁的姑娘问这个的?羞也不羞?”

      陶沅沅低下头去,粉珍珠在耳后一晃一晃:“我过了门便要守寡,无人能依靠,只好自己给自己操心,羞不羞的,竟也顾不得了。”

      一声守寡,将李氏那礼数教养的话全堵在嘴里。

      李氏默然片刻,再开口倒也平和,认真与她算起来:“你大姐姐出嫁,嫁妆折算出来是一千两,这个你姨娘也知道,嫁妆册子还在西院呢。原本你的嫁妆该比着你大姐姐的例,可公府不比别家,”微一沉吟:“那就二千两吧。”

      陶沅沅不知该开多大的口,大家子里的姑娘们都养的不通俗务,等到要出嫁了,才跟着太太学管家理事,其中顶要紧的一项,就是弄明白物价。

      只有知道一石米卖多少钱,才能知道一亩地有多少出息。明白了经营的香料布匹是什么价,才能知道铺子有多大的盈利。

      看懂了账本,才知道有没有被下人哄骗。清楚手中有多少产业,价值几何,才知道能办下多大的事。

      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是通理,哪能一锤子定下来呢?

      陶沅沅低头:“多谢太太体恤。只是太太也知道,我姨娘不似姚姨娘,事事为大姐姐着想,姚姨娘前两年跟着父亲往任上去,江南自古是富庶地,大姐姐既有太太疼她,又有姚姨娘贴补她,我是打马也比不上的。”

      李氏垂目听完,轻咳两声,宝笙忙取了银堑花鸾鸟衔绶梅花痰盒过来。

      李氏抿茶漱了口,才道:“这倒也是,我一向信任张姨娘,反让她带累了你,这么着,从我的私房里拿一千两给你压箱,不走府里的公账,权当是为张姨娘补偿你,如何?”

      看李氏这不紧不慢的样子,陶沅沅心里有了底,到哪里讨价还价,都有个拦腰砍的习俗,还得再留些余地给李氏还价,只管往多了说:“一万两。”

      李氏先是一愣,立即变了脸色,从软垫上坐直了,气得笑起来:“沅姐儿,你这是不当家不知事,你父亲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儿,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七十石,一万两?咱们可没这么大的家业。”

      陶沅沅不知道一百七十石是多少,可官员哪里是靠俸禄养家活命,火耗冰敬碳敬她也是听过的。

      更别说陶老爷虽是从五品,却在盐运司,品级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肥缺。若不然,难道是靠俸禄买的这个大宅子吗?

      陶沅沅低下头去,只露出蓬松的发顶,看起来倒像是害羞:“父亲是从五品的官儿,可无奈我却要嫁进超品的公府,门不当户不对的,也不知公夫人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儿媳妇。”

      定亲的时候,为的难道是门当户对么?自然不是,李氏最知道两家结亲为的是什么,成国府的名,陶府的利。

      李氏一窒,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好半晌李氏才紧攒眉心,连看都的不愿看陶沅沅,开口生硬:“八千两。”

      陶沅沅微怔,这比她想象的多得多,可见李氏是当真不耐烦了。陶沅沅得了便宜爽快点头:“好。”

      说了好她也不走,只当看不见李氏的脸色,留在这儿闲扯。

      李氏此时深厌她,宝笙哪里不知道,陪着笑告罪:“瞧我,方才管事娘子来找,太太正午睡,被我拦了,答应了等太太醒了唤她来回禀的,偏我又忘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陶沅沅一笑,从雕着牡丹富贵的玫瑰椅上站起来:“太太慢忙,听说几位表哥来了,天这样热,我去置办些冰瓜给他们送去。”

      李氏这才看向她,脸色颇有些微妙,陶沅沅就知道,自己与苗育芳那点儿事,从来就没能瞒住人。

      陶沅沅这么大方站着,李氏也吃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想头,但待嫁之人,什么想头却也不能有,便挥挥手:

      “这个不需你操心,早有人办了。你现在轻易不好见外客,表兄弟们虽说是自家亲戚,究竟不见最好。离成大礼的日子也不剩几天了,你就在房里绣绣嫁妆,谁也不许去打搅你。”

      陶沅沅要的正是这话,明令一出,即便苗育芳要去寻她,也有下人拦住,闹不到她眼前来。

      陶沅沅得偿所愿,李氏说了绣嫁妆,立时就送了许多料子花样子来,东厢房处处铺红挂彩。

      大红洋缎、银红撒花绉纱、绯红遍地金妆花缎子、桃红缂丝八宝绸子东一横匹西竖一卷。

      桌上塌上堆得全是麒麟送子、富贵三多、因和得偶的花样。

      除了这些,还有大件的床帐被套枕头面,满绣些鸳鸯交颈、并蒂莲开、柳叶合心。

      可惜陶沅沅只出嫁那日能穿红,往后做了寡妇,这些东西哪里用得上。

      但李氏不觉得可惜,吉祥如意只好埋头打理,日日忙得脚打后脑勺。

      嫁妆也不是靠闺房里绣完的,大头还在李氏那儿,敲定的八千两不是小数目,嫁妆是做给男方看的,册子上的是面子,压箱底的才是里子。

      李氏岂肯锦衣夜行,她再不会想着陶沅沅的里子,只恨不得把一分一厘全铺在面子上,让人家赞她对庶女一片慈心。

      只可惜陶老爷官位在这里,嫁妆多了难免引人侧目。只好分了一半压箱底,明面上是四千两的嫁妆。

      四千两亦不少了,陶泠泠听到消息,心中五味陈杂。半晌叹口气,还是挑了份贵重的添箱。

      而那四千两的嫁妆也不能真金白银的挑去男方,打家具是来不及了,可衣裳药材首饰摆设这些能买能做的,也让陶府人人忙的好似打仗。

      陶老爷更是特意写了信回来叮嘱,嫁妆要办得好看,随信寄来的还有四千两银子。

      李氏看着冷笑,每年拿回来的钱都有定数,陶老爷手里的私房,可真不少。只可惜,你的好闺女自己替自己安排了嫁妆,没个可克扣处。

      至于这四千两,李氏自然收进了私库,银子能昧下,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亲自盯着买办,样样都要过目,看起来便是尽心尽力了。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陶府里紧锣密鼓的办嫁妆,陶沅沅也躲不过,本是打定主意不碰针线的,可吉祥如意忙里抽出空来,非逼着她绣盖头。

      陶沅沅有心想说盖头绣再好没人揭又有什么用,可这两个丫头也不知怎么了,原先鸡飞狗跳的倒还好,如今只等着出嫁了,反而天天包着泪,说起姑爷没了就要哭,哭陶沅沅命苦。

      陶沅沅只好又伏在花绷子前,捻针劈线,大红绸布上细细绣一幅龙凤呈祥。

      陶沅沅手脚慢,尽管吉祥如意日日紧催慢催,等她落下最后一针,也就到了迎亲的日子。

      陶府张灯结彩,宾客却不多,这桩婚事毕竟不同寻常,来了也不知是沾喜气还是沾晦气,多半都是礼到人不到。

      张姨娘也被恩准放出来一天,跌跌撞撞跑到陶沅沅屋里,看着女儿穿着大红嫁衣由全福人开脸梳头。

      那排穗云肩挂满了五彩丝绦直往下坠,将瘦削的肩头扣在里面,头上凤冠随着全福人的动作不住的晃动,也不知那纤细的脖子撑不撑得住。

      张姨娘倚在落地罩上,拿帕子紧紧捂住嘴,泪如雨下。

      虽是喜事,却无一人脸上带笑。李氏携陶湄湄在外头料理喜宴,剩下陶泠泠与陶湘湘既对陶沅沅有愧,又为她伤心,不敢在人前哭,只好垂着头不做声。

      姚姨娘拍着女儿的手,物伤其类,一再叹息。

      张姨娘的呜咽,又轻又细往人心里钻,渐渐的,吉祥和如意也忍不住扭过头去落泪。

      满眼的红佐以一室的眼泪,陶沅沅抿紧嘴角吸气,哭嫁哭嫁,她们哭,自己嫁。

      吉时一到,吹吹打打的乐鼓声在停在二门外,陶沅沅亲手绣好的盖头,由全福人给她盖上,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漫天漫地的大红色,轻轻软软,飘飘荡荡。

      盖上盖头就不由自己了,被人搀着上了花轿,也不知是谁迎的亲。

      一路上吹打鼓乐,十里红妆样样齐全。等轿子进了成国府,牵着喜绸到了堂上,猛听到一声高喝:“一拜天地”。

      陶沅沅被人引着鞠躬,她自己还算安然,却不知观礼的人都极不自在,与她拜堂的赫然是徐四公子的牌位,由个小童子抱着代为行礼。

      牌位对红妆,黑的牌位好似晕不开的墨,红的嫁衣又像化不开的血,叫人毛骨悚然。

      婚事原该极热闹的,只是宾客心里不自在,满桌珍馐美撰也是食不知味,只等捱过时候,便匆匆告辞。

      仆妇们再是手快脚快,等囫囵收拾停当,已是天色将明。

      陶沅沅也不记得昨夜是怎么睡着的,新娘子拜完堂就了了事,既没人揭盖头,更无人闹洞房。

      只是京里不曾有过这样荒唐的婚事,该遵什么样的礼仪,李氏自己不明白,更不能教她。

      陶沅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蒙着盖头在床上枯坐,灯花爆了一个又一个,才来了个嬷嬷请她安歇。

      遮在眼前大半日的红绸终于揭下了,陶沅沅来不及喊累,先看到百子千孙团花八仙桌上的一座牌位,上头写着“故四子徐行简生西之莲位”,触目惊心。

      陶沅沅打了个寒颤,错开目光,又觉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好,抬手揉着僵直的肩膀抱怨一声:“真累死人了。”

      吉祥轻轻抽气,压着声道:“姑娘别瞎说,不吉利。”

      陶沅沅抿住嘴,本就是和亡人的婚礼,还能求什么吉利。

      这座牌位立在桌上,大家都无所适从,吉祥如意便早早安置陶沅沅睡下了。

      陶沅沅躺在大红暖帐内,翻来覆去睡不着。

      吉祥如意在脚踏上打地铺,问她是否要茶要水,陶沅沅只好不动了,盯着帐顶上的百子戏婴花纹胡思乱想。

      心思绕来绕去,绕到徐行简身上。原来只称做徐四公子,今儿看了牌位才晓得讳行简。

      当日答应代嫁,就便陶沅沅不说,吉祥如意也要好生打听这位已故的姑爷。没想到随便一问就知道不少,这位徐四公子的名号在京里竟很响亮。

      就如李氏所说,开国时封的世袭罔替的爵位,到如今获罪的获罪,削爵的削爵,已不剩几家了。

      除了高祖一代,后头封爵都是降等世袭,越发显出这几家来,就便在政事上说不上话了,朝廷也是分外礼遇的。

      既显出来了,人们自然多几分关注,是以成国府的四公子被成国公骂了三遍不肖,就显得比旁人不肖十倍。

      京里人人都知道成国公极不爱这第四子,公侯之家的子弟们多是些膏粱纨绔,十个里只怕八个都是不肖的。

      而这徐四他既不是膏粱也不是纨绔,他不肖得很别致,那便是专爱与父亲作对。

      成国公尚文,他就爱武。成国公鄙粗厌俗,他却与三教九流混成一片。等年纪大了,成国公催他成家,他偏不近女色只爱刀枪。

      长到弱冠年纪,没一件事顺成国公的心,成国公在家里,见一次骂一次,骂顺了嘴,到外头也骂,渐渐就给儿子揽了个第一不肖的名头。

      陶沅沅当时听着觉得有意思,既不挥霍无度,又不好色淫逸,只是天生不爱读书爱打仗,假使京里宗室勋贵之后都只是这种不肖法,那就是大明之福了。

      只不过徐行简偷偷离家从军,还送了性命,虽则朝廷嘉奖,追封了个正六品承信校尉,但于他父母而言,真个是大不孝了。

      陶沅沅从今后就是徐行简的未亡人,可她对徐行简,也就知道这点儿道听途说的传闻。虽则人已不在了,可往后对着舅姑妯娌难免要敷衍几句。

      另外徐行简生前并没姬妾,四房如今的院子也是新拨下来的,不知他从前住哪里,遗物都在何处,近身伺候的人又是怎么处置的……

      新婚第一日要祭宗庙拜翁姑,天未亮就有人敲门,陶沅沅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愣愣地看着漫天漫地的红,也不知昨晚怎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还犯迷糊,吉祥如意已将帐子挽起来了:“姑娘,该起了。”

      两个丫头都是满脸倦容,眼下一片黛青,只怕整晚都没合过眼。

      吉祥扶陶沅沅下床,背过身打了个哈欠,如意开了房门,脚步声纷沓而至。

      透过紫檀木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的雕花,看到一溜儿丫鬟各自捧着盆盂巾帕候着,吉祥赶忙掩嘴,眨眨眼抿去困意。

      外头的人不唤不敢进来,陶沅沅撩着头发喊住如意:“你们别忙,回去睡吧。”

      如意正挂着帐子,铜勾下的荔枝红缨子轻晃,闻言直起腰:“那怎么行?今儿要敬茶家祭,这府里姑娘除了咱们两个,谁都不认识,我们怎能不伺候着?”

      陶沅沅往妆台前坐下:“我不认识,你们难道就认识?若是等会犯困失仪了更不好。”

      吉祥如意还待说话,陶沅沅敛了神色,冲着门外淡淡道:“吉祥如意下去歇着,你们进来吧。”

      吉祥如意当着外人也不好多说,只得退下了。

      外头自有国公府的下人候着,原本还怕新嫁娘只倚重陪嫁丫鬟,她们还得想法子露头,不料陶沅沅做事不按常理,门口八个丫鬟面面相觑,打头两个应了声“是”,大家才进房来伺候洗漱。

      虽是新嫁娘,亦是未亡人,结婚头一天也穿不了喜庆衣裳。陶沅沅不知道有哪些讲究,索性万事不管。

      丫鬟们忙忙碌碌的,却也有条不紊,全赖打头进来的那两个指挥调度。

      陶沅沅一时记不清这许多人,只问了她俩一个叫凝朱,一个叫卷碧。

      卷碧找出一件藕合色岁寒三友镶银边褙子:“太太觉得这件怎么样?”

      陶沅沅摆手:“你们看着办罢。”

      凝朱捏着梳子也不问了,丈夫百日没过,头上还该带白绒的,到底是新婚,乌亮亮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插一支衔珠五尾银凤钗并水晶蝴蝶压发。

      女要俏,一身孝。

      陶沅沅本就长得好,穿戴素净更显得清雅出尘,这么一点首饰也比人珠翠满头要夺目。

      匆匆收拾起来就要去拜见公婆,路上闲话几句:“你们原来在何处当差?”

      凝朱扶着她,拐过芍药圃,指一支开得正盛的胭脂点玉给陶沅沅看:“奴婢们原是伺候老夫人的,太太院里其他几个姐妹也都是老夫人挑的。”

      一句话将陶沅沅没问出口的都回答了,陶沅沅看她一眼,难为老夫人挑出这么妥帖的丫头来。

      她既无丈夫,只要婆母怜惜,就吃不了什么苦。

      陶沅沅放了一半的心,吩咐人将那株胭脂点玉掐了回去插瓶,又听卷碧讲家里各房都住在哪里。

      国公府是高祖赏的宅子,那时候刚打下京城,旧朝的官不是死了就是降了,那一条条尚书街、王侯路全归了国库。

      旧朝国祚三百年,京里单王府公主府就几十座,高祖孤家寡人起兵,成年的儿子一人挑一座王府,剩下的由着功臣去分。

      成国公画像如今还摆在凌波阁里,二十八功臣他排第一,高祖亲自圈了前朝末帝第五子的王府给他,只将屋檐藻井拆了,逾制的地方全抹过,就挂上成国府的匾额。

      虽说如今已历四朝,依附的亲族愈来愈多,但成国府里住得还是极宽敞。

      公夫人的磬玉山房依着一座矮山建成,从陶沅沅的谨义院走过去不算近,这一段路能将府里看个大概,又有凝朱卷碧指点,陶沅沅心中有了数。

      眼看着再走一段上坡路就要到了,湖山石后边突然传出小儿嬉闹声,两个锦衣华服的小童子你追我赶跑出来,险些就要撞上陶沅沅。

      凝朱卷碧忙一人搂住一个:“三少爷、四少爷怎么在这儿玩?照顾你们的奶妈子呢?”

      小孩子嘻嘻一笑,大一点的那个约莫五六岁,大声道:“我们偷偷跑来的,来看新娘子,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小的那个才三四岁,跟着拍手叫:“新娘子!新娘子!”

      童言稚语让凝朱卷碧都笑起来,陶沅沅也弯下腰去,对三少爷眨眼:“我就是你的新婶子,你看看,漂不漂亮?”

      三少爷转转脑袋,小手背在身后,红了脸:“新婶子漂亮,比五婶漂亮!”

      四少爷急的直蹦:“我也要看新娘子,新娘子。”

      陶沅沅蹲下去摸摸四少爷的朝天辫,小家伙歪着头害羞的去牵哥哥的衣角:“新婶子最漂亮,比娘漂亮!”

      三少爷啪一下打在弟弟肩膀上:“胡说,娘最漂亮!”

      陶沅沅扑哧一笑,待要说话,假山后面又呼啦啦跑出一群仆妇,嘴里不住喊着哥儿,扑过来把两个孩子从上到下摸一通,才又给陶沅沅见礼:“小的请四太太安,四太太莫怪,咱们这两位哥儿一向有些淘气,没冲撞您吧?”

      陶沅沅扶着凝朱站起来,拂着裙子缓缓一笑:“你怎知我是四太太?”

      那妇人愣了一霎,反应极快:“小的认得凝朱姑娘与卷碧姑娘,听说老夫人让她们伺候四太太了,所以斗胆猜测……”

      陶沅沅摸摸四少爷的头:“嗯,三少爷、四少爷活泼可爱,并未冲撞我,小孩子淘气,你们也要更加用心伺候,带少爷们回去吧。”

      妇人喏喏答应。

      陶沅沅走了不远,立在藤萝架下,伸手拂过一串紫藤花,一边说着:“摘些回去做藤萝饼”,一边回头看,两个小少爷乖乖巧巧由人牵着,仰面与满脸是笑的乳母说话。

      陶沅沅心思流转,若要说认出她是四太太,这身戴孝的打扮才是府里的独一份。遇到容貌陌生又装束突兀的她,那仆妇出来时竟一个眼神都没瞥过来,刻意地过了。

      陶沅沅知道,与其说成国府需要四太太,不如说四房小少爷需要个母亲。

      过继孩子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头一天的大清早,就教两个孩子演这出好戏,由不得她不多想。

      方才卷碧怎么说的,三房是府里唯一有两个嫡子的,三少爷四少爷玉雪可爱,是三太太最得意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行简:终于把我拎出来放风了,开心到飞起,夫人等我~
    陶沅沅:天下第一不肖,京城纨绔之首……
    徐行简:种种谣言,过眼云烟……
    陶沅沅:说人话。
    徐行简:以后都改了,天下第一妻奴,京城宠妻之首,夫人满意吗~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不肖子,不一样的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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