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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从西院到二门先穿过荼蘼架,绕过太湖山石,过了湖心桥,还要走完那段九转回廊。

      陶沅沅走在花荫下,白刺刺的日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她低着头细细想着苗家三表哥。

      李氏一母同胞的姐姐也嫁在京城,夫家姓苗,丈夫如今升了工部郎中。陶老爷虽只是外放的从五品,但在盐运司里又不一样,那是肥的流油的差事。

      连襟两个相互有意拉拢,两家离的又不远,李氏姐妹便常来常往,处的十分亲香。

      两家的孩子也是一道长大的,苗家三表少爷名唤苗育芳,是苗姨妈陪嫁丫鬟所生。

      苗姨妈嫁过去三年抱两,又都是儿子,便把丈夫管的死紧,生怕闹出庶子来争家产。

      可管得住男人不往外偷腥,管不住自己的丫鬟主动勾引,趁她出门爬了男主人的床,一朝珠胎暗结,生下了苗育芳。

      苗姨妈深恨婢女背叛,等苗老爷新鲜劲一过,便生出千百种法子去磋磨。

      这丫鬟此时才看清,主母手段多么狠辣,夫主也指望不上,只好带着苗育芳缩起头过日子,任打任骂。

      苗育芳打小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小小年纪便已尝尽冷暖。

      至于陶沅沅,陶家姑娘有四个,大姐姐最是精明能干,深得嫡母倚重。

      三妹妹与大姐姐一母同胞,有生母和长姊护着宠着,虽在嫡母面前不敢造次,出了正院也一样说一不二。

      四妹妹更不必说,李氏当眼珠子护着,凡世上有的,除了天上的星月,没有不奉到她手边的,生就是个富贵人。

      唯有陶沅沅,爹不疼娘不爱,生母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她在角落里独个迎风生长,虽不是那等伤春悲秋之人,心里到底也有些自哀自怜。

      苗育芳与陶沅沅,就因着这份自哀自怜,结成了知己。

      陶沅沅是不善言辞的人,平日里连喘气声都不敢大了,只恐招惹别人的眼光,唯有在苗表哥面前,才能松松快快的相视一笑,这一笑便倾了心。

      少年少女的情、事,朦胧又美妙,两个都是不合时宜的人,这份情便成了白天黑夜唯一的寄托,时时刻刻在心里嚼一回,日子过得再苦,也能嚼出一份甜来。

      等到年岁渐长,大宅院里不至于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但偶尔幽会互诉衷肠也是有的。

      月下相会,憧憬着日后怎么结发白首,如何赌书泼茶。

      如今陶沅沅再想到苗育芳那张青涩的脸,有些哭笑不得,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懂得甚么叫相守一生。

      情窦初开的年纪,以为偷偷送张绢帕,说一番海誓山盟,便是至死不渝了。

      真到了一处过日子,柴米油盐,翁姑妯娌,经济仕途哪一样不催人老,到时谁还记得当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吉祥如意将满心希望投注在苗育芳身上,只等着未来姑爷救陶沅沅脱离苦海,一人一边架着她几乎跑起来。

      陶沅沅想着心事,等到吉祥扯着她止了步子,才回过神。

      抬眼一看,九曲回廊上倚栏而立,拈着一朵芍药轻嗅的,不是四姑娘陶湄湄又是哪个。

      陶湄湄还不足十三,身量却与十五岁的陶沅沅相差不多,朝云近香髻上插两只镶红宝桃枝花鸟金钗,一双杏仁眼顾盼生辉,下巴骄矜地翘起一点,浅笑着朝她们走过来:“二姐姐。”

      吉祥如意僵着身子行礼,陶沅沅看陶湄湄恍若隔世,一时怔住了。

      陶湄湄径直走到她面前,眼梢一转:“姨妈带着表哥们来家里做客,还可惜二姐姐养病不能一道顽,不想你竟顶着伤出来了,莫非是去见三表哥?”

      不待陶沅沅开口,她又嫣然一笑,将手里的芍药花举到陶沅沅脸边:“二姐姐病里清减,越发像西子了,这花倒能配你。”

      说毕仰头将花插在陶沅沅发髻前,退了一步赞赏地点点头:“名花倾国两相欢。姐姐大病未愈,慢慢走,妹妹去替你请三表哥来。”

      陶沅沅尚怔愣,陶湄湄裙角转了个旋儿,袅袅婷婷先走一步。

      吉祥如意喘了口气,都有些彷徨无措,不知还该不该去。

      陶沅沅伸手取下头上的芍药,捏着花梗,眉目疏淡:“走吧。”

      陶沅沅不近不远地跟在陶湄湄身后,临近二门,远远看到苗育芳的身影,如意一脸雀跃,攥着陶沅沅要快走几步,一晃眼却见陶湄湄衣袂翩飞地迎了上去。

      陶湄湄绽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在苗育芳面前站定,仰面叫:“三表哥。”

      娇滴滴如黄莺初啼,脆生生似泉水叮咚,少女千娇百媚的笑模样,叫苗育芳霎时愣了眼。

      陶湄湄眼底狡黠一闪,深深笑出一对酒窝。酒窝里像是盛了蜜又像是陈年的佳酿,让人骨头都酥倒半边。

      二门前遍植合欢花,花冠盛大,细绒绒的粉朵儿被风一吹,遍地落红。

      陶沅沅隐身在合欢树后,眼瞧着陶湄湄拿玳瑁团扇掩了口鼻,咯咯一笑:“表哥哪里去,怎么走的这样急,看额头都有汗了。”一壁儿说一壁儿举起香扇轻摇。

      团扇下的穗子晃到苗育芳脸上,才兀地惊醒了他,苗育芳慌乱地想大喘气,又怕惊扰到佳人,只得憋住了,恍惚回一声:“我,我去找二妹妹。”

      说出了口才醒悟过来,脸上登时红了一片,又是窘又是悔,赶忙觑一觑陶湄湄的脸色。

      合欢树后视野开阔,吉祥看得直吸气,如意忍不得,心里把四姑娘狠骂一顿,迈出一步,张嘴就要喊,被陶沅沅眼疾手快的扯住了。

      陶沅沅面沉如水,看着苗育芳手足无措,却又心潮涌动,一双眼睛遮遮掩掩地落在在陶湄湄明艳的脸上。

      陶湄湄蹙了眉尖,微微叹气:“唉,是该去看看二姐姐,她前日顶撞母亲,自己把头给磕破了,流了许多的血,听说差点没了脉息呢,真真吓坏人。”

      苗育芳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二妹妹怎么了?我,我得看看她去。”

      见苗育芳急了,陶湄湄一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咬咬唇:“表哥向来和二姐姐好,是该去瞧瞧。只是大夫已看过了,说养上几日就能好的,表哥别太着急。”

      等苗育芳大松一口气,她才接着道:“我原是听大哥哥说表哥精通棋道,昨日看棋谱,有个地方不甚明了,想请表哥指教一二的,倒是耽误你去看望二姐姐了。罢罢罢,表哥只管先去看二姐姐吧,我去问大哥哥也是一样的。”

      苗育芳早被撩拨的心旌摇荡,听了这番话又如何迈得动步子。

      四表妹是姨母嫡出,平日与他并不亲近,每每看着四妹妹众星捧月骄矜傲然,他在人群外压住心底泛出的酸,想一想还是二妹妹那样驯良和顺的好。

      可当四妹妹言笑宴宴的同他说话,他又受宠若惊,心底鼓胀地飘飘然,不自觉就挺直了腰背。

      苗育芳只踟蹰了片刻,一把折扇收起来,点在手心,衬着他不俗的样貌,也颇有些儒雅:“那,二妹妹既然没事了,我稍后去瞧她也一样,还是先去给妹妹看看棋谱吧。”

      陶湄湄笑逐颜开:“当真?表哥真好。”

      苗育芳便也跟着笑起来,红粉蓝颜衣袖交叠,一路喁喁细语。

      眼看二人背影远去,如意直跺脚:“四姑娘也太过分了,她明明知道……”

      陶沅沅抬头,一朵合欢花擦过鼻尖,正落在襟前。芍药颜色艳丽,花香馥郁浓烈,将合欢那一点轻粉甜香夺得一丝不剩。

      陶沅沅捻着合欢花梗,东君空把奴分付,靠谁也靠不住的:“表哥若是心正,十个四姑娘也没用,他自己心不正,今日没有四姑娘,明日也有五姑娘六姑娘。”

      如意闻言,懊悔地捂住嘴,她只顾自己一腔义愤,竟忘了姑娘难免要伤心。

      吉祥满心不忍,抚着陶沅沅的背,轻声宽慰:“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会表少爷会来西院的。”

      陶沅沅不置可否,由着她们搀扶着原路回去,两个丫头心里有事,使人在院门守着还不足,又派人往垂花拱门那里看着。

      陶沅沅却突然起了兴致要赏花,将手里的芍药随意搁在豆青细颈花插里,只叫人往合欢花树下,将那未遭踩踏的干净落花捡一兜来。

      寻出一个天蓝地粉彩杏林春燕纹梅花式水仙盆,注满了水,再将合欢花散在里头,漂漂浮浮的也很有些意趣。

      直到日渐西斜,苗育芳也未踏进西院半步,吉祥如意渐渐长吁短叹起来。

      等守在二门的小丫头回来时,两个屏息看过去,那丫头瑟缩着道:“姨……姨太太带着表少爷回去了。”

      吉祥如意这才死了心,陶沅沅仿佛没听到,依旧伸手点着水仙盆里的合欢花。

      她越是不动声色,吉祥越是觉得她伤心得很了,忍着心酸安慰她:“许是表少爷没找着空,等他下次再来……”

      陶沅沅收回手,轻笑了一声:“等他下次再来,我已嫁作他人妇了。”

      嫁人这事,在西院提不得,吉祥如意遽然变色。

      吉祥惶惶然,如意还能撑着一口气:“姑娘还要养伤呢,也不是立时三刻就要嫁,说不定,说不定能想到办法。”

      陶沅沅捏着帕子一点点擦干手上的水痕,抬起头一双杏眼雪亮,人人逼她欺她,亲恩断绝,良人二心,代嫁守寡就在眼前。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要想到办法,破了这个局。

      一夜无话,次日醒得早,窗外晨光熹微,映出头顶仟草色纱帐上的竹子暗纹。

      陶沅沅伸手撩开帘子,床边守夜的吉祥就惊醒了:“姑娘是不是渴了?要吃茶么?”

      陶沅沅抱歉一笑,倒忘了她和如意两人日日换着班守夜的:“你回去睡吧,我起了。”

      吉祥匆匆披了衣裳,来给陶沅沅穿鞋:“我也该起了,姑娘今儿醒的倒早。”

      她们一说话,外头候着的小丫头就端了铜盆铜匜进来,安置陶沅沅梳洗。

      如意进来时,陶沅沅穿一身翡翠撒花棉绫裙子,元宝髻上插一对珊瑚蝶翡翠蝠嵌珍珠蝶纹花簪,如意放下手里的食盘就笑:“姑娘好精神呢。”

      陶沅沅往八仙桌上坐了,看她端来的清粥小菜,伸手拈了一只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今儿不想吃粥,有没有芥菜鱼肉馄饨?”

      如意瞪大眼:“阿弥陀佛,别说芥菜鱼肉馄饨,您就是想吃龙肝凤胆也是有的。”

      陶沅沅难得有胃口,喜得丫头们纷纷念佛,桌上的酱菜碧粳粥又撤下去,忙忙端上珍珠甜酒酿、松仁栗子卷儿、松穰鹅油卷儿、花陷小饺、蟹黄包子并几样凉拌时蔬。

      等馄饨一上来,陶沅沅食指大动,无奈许久没有食欲,胃也饿小了。每样尝了一点就吃不下了,她歪在罗汉床上喝茶,让丫鬟们将这些点心都分了。

      难得起个大早,喝完一盏蜜茶,天色才大亮,清早微风送爽,草木清新。

      陶沅沅想起昨日往二门上去,一路景致十分不错,只没细瞧,便取了件粉色披帛,叫吉祥如意带她去逛花园子。

      陶家四代单传,到这一辈儿才好容易得了一嫡一庶两位少爷,家里只住着一户人,宅院却不比别个三代同堂的屋子差。

      陶门也算代代仕宦,只都在五六品上打转,可陶家人会钻营,虽是五六品,但不是靠着漕运,就是靠着盐铁。

      钱财积攒了三四代,屋子也一扩再扩,所以陶太太才这样大方,家里两个姨娘也带着姑娘分了独院住。

      住人的屋子少,花园子修的就颇大,假山小径荷花湖,桃李杏梨海棠树,一步一景,一步一停。

      等日光大盛,便往回心亭里躲阴凉,亭子三面种着紫竹,竹子长了几十年,连绵一片,遮天蔽日,竹荫下坐着手里还要捧杯热茶。

      陶沅沅畏热,头上还缠着伤,越发贪凉,到了这好地方怎么肯走,索性叫人回去拣几本书来,就在这儿摆午饭。

      吉祥赶着吩咐一声:“把那件绣兰花的玉色披风也拿来,这地儿坐久了怕是要冷。”

      小丫头手脚快,不一会就回转了,陶沅沅系上披风,取过书来瞧,不是《女范捷录》就是《女孝经》,皱着眉把书放下了。

      那丫头很有些机灵,知道陶沅沅要消磨时间,不仅取了书,还带上她没做完的针黹。

      花绷子上软缎平整,绣线劈得极细,只绣了一半的柿柿如意,就用了快二十种颜色,陶沅沅自己看着也不由赞叹,赞完依旧不肯拈针。

      十五岁的小姑娘,双手纤长柔嫩,只针线做得多了,指腹有一层厚茧。府里谁不知道二姑娘的针线活最鲜亮,太太身上多见二姑娘的活计。

      她也曾孝敬过别的,可李氏当面敷衍一句有心了,转身就扔在箱子底,没见过天日。

      只有她亲手做的荷包,扇面,抹额,比府里绣娘做的不差,太太才会上身。

      别人没说什么,陶沅沅自己先受了鼓舞,越发在穿针引线上钻研,渐渐有了这身好手艺,也有了绣娘都比不上的名声。

      陶沅沅晒然,比得过绣娘,又算什么好名声,哪家的太太小姐又是靠绣花过日子的呢?

      陶沅沅从前泰半光阴都是在绣架旁度过的,可要说她喜爱这个,却也未必,不过只有这件事能做罢了。

      陶沅沅自误,李氏看在眼里,也从未提点过她。

      陶沅沅贪凉,午饭干脆也摆在这里,如意回去一趟,拣出蔻丹来,要给陶沅沅染指甲。

      陶沅沅摸着那层茧,用玫瑰汁子泡手,泡软了再用银矬子细细刮了,以后是再不打算碰针线了。

      如意忙前忙后地热闹,吉祥却心底发愁,忍到用完饭,觑着陶沅沅的脸色期期艾艾开口:“姑娘不急么,太太那头可怎么答话呢?”

      陶沅沅正吃茶,杯是均窑紫斑瓷,茶是武夷大红袍,抿一口忍不住喟叹出声。

      吉祥看她怡然自得,生怕她破罐子破摔:“姑娘真嫁过去不成,奴婢都要急死了。”

      陶沅沅放下茶,望着远处的芍药圃:“急什么呢,有人可比咱们急。”

      吉祥还要说,如意拉住她:“好好的,你别提这些,又惹得人不高兴。”

      吉祥咬咬唇,姑娘脸上难得有笑意,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能松快一时就松快一时吧。

      如意想的又不一样,她虽没有吉祥心细,可她心眼最活。

      姑娘这两日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前一味娴静柔顺,万事都是她们安排。可今次回心亭里摆什么不摆什么,几时来几时回,都是姑娘自己说了算。

      仔细想来这些变化早有端倪,分明从上回厥过去之后就不大一样了。

      如意一边心惊,一边又心安,姑娘这性子也该改一改,无论如何,再差还能差过从前不成。经此大难,若还是一味的顺从,连她都要灰心了。

      陶沅沅泰然自若,次日变天下起小雨,便不去回心亭,撑着伞过了湖心桥,往蓬莱岛上去。

      岛上小阁挂着销金匾额,匾上“一水间”三个字清秀雅致。

      陶沅沅在阁中好坐,听雨打荷叶,远远看着一行人迤逦而来。

      陶湄湄在稠伞下扶着婢女,看陶沅沅这样悠闲,手上一用力,婢女胳膊上就留下月牙形的指甲印。

      等到了阁内,陶湄湄扬起脸,还能持住笑:“二姐姐好逍遥。”

      她雍容雅步而来,说话声气轻柔,陶沅沅扫一眼她裙角溅上的泥点,不由一笑:“四妹妹也自在,今儿不上学么?”

      陶湄湄脚下木屐咔哒咔哒踩在地砖上,丫鬟们替她解了披风,又忙忙收拾好石凳子。

      陶湄湄眼梢一扫,似笑非笑回道:“正是去了学里看二姐姐还告着病假,这才过来瞧一瞧,不想二姐姐雨中赏荷,养病也养得这样雅致,想是快好了。你这里一向病着,母亲分外忧心,二哥哥和张姨娘也牵肠挂肚。二哥哥今儿去请安时怎么说的:‘请太太好生保重,千万别为了沅姐儿这不肖女,伤了尊体,不然就是杀了她也不能抵罪。’”

      陶沅沅知她不怀好意,却依旧忍不住冷了脸色。

      她并不与陶湄湄计较,可陶敬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为了讨好正院,不等别人动作,就先往她头上安罪名,实在可恨。

      不仅可恨,还愚钝,要他逼胞妹代嫁,还是嫁给牌位,守一辈子的寡,他竟不拿乔,只听了李氏几句空话,便伏低做小求着做这个前锋。

      蠢钝如此,慢说日后谋缺入仕,便是把他塞进六部做堂官,也只会带累家眷亲族。

      想到陶敬,再好的心情也败坏了,陶沅沅没了与她打机锋的闲心,将茶碗一搁:

      “四妹妹有心了,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不值当记挂。倒是听说成国府催得急,按说这样的事该在百日里办的,算来不剩多少日子了,原该我去宽解妹妹才是,反叫你冒雨来探望我。”

      陶湄湄脸色剧变,指尖狠狠抓在石桌上,霎时折了两根指甲。

      丫鬟惊呼一声,低身去捧她的手查看,却被她一把推开,厉声喝:“掌嘴!”

      那丫鬟原也是她近身伺候的,闻言白了脸,含着泪摇摇欲坠。

      陶湄湄犹自气不平,冷哼道:“我与二姐姐说话,你胡乱叫什么,怎么学的规矩?我叫掌嘴也不动,看来长久纵着你,倒叫你张狂得忘了尊卑。”

      话说得这样明了,原来是指桑骂槐,那丫鬟一咬唇,再没犹豫抬手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陶湄湄听着噼啪声,冲陶沅沅森然勾起唇角:“我的丫头不懂事,叫二姐姐笑话了。我一惯不拘着她们,反而让她们忘了规矩。她心里不忿,本不肯听我的,只是这等事,就是到了太太那儿也是要罚的,她还能不听太太的?若真连太太的话也不听,就该发卖了,便是太太心善,打发去家庙里伺候大师傅也好,嫁去庄子上也好。是了,这丫头大了,办事这样不用心恐是思嫁了,太太那儿有家下人的花名册,圈一个给她定下来,早早嫁了才皆大欢喜。你看,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总要听太太处置的。”

      陶沅沅心中震颤,她日日出门闲逛,就是存着试探正院的意思,李氏是沉得住气的,陶湄湄却受不得激。

      自古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陶老爷连陶敬都不用心管教,怎会管她这个女儿,家里大小事务全都只交给李氏打理。

      李氏操纵她的婚事,如同给家里的奴仆婚配,不过是小事一桩。

      她今年十五,正是要定亲的年纪,不必找落魄的,只消寻个家世尚可,但却好色酗酒伸手打人的“中山狼”,她便没了活路。

      若要拼死不嫁,说不得就要被送去家庙,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

      “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这已是图穷匕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清河:初恋凉了凉了
    徐行简:我热着呢
    清河:= =表哥凉了
    徐行简:作者大大你今天吃红烧鱼和是清蒸鱼,我的十八米大刀刮鱼鳞可好使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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