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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今岁气候不适宜,翻了年便骤冷骤热,过了端阳,又连下三场雨。一场雨一场热,还没进六月,绸子长衫都收进榆木大箱子里,木施上搭的全是轻软的纱衣。

      陶沅沅额上覆着白纱,浅浅氤出一团血迹,鬓角热出了细汗,索性出了卧房,往云母屏风后的美人榻上卧着。

      竹板沁寒缓解了燥意,陶沅沅舒一口气,听见水晶帘叮当轻撞,吉祥捧着个青釉瓷瓶进来,一见她就轻呼:

      “姑娘怎么出来了?头可还晕?天气虽热,这竹子却是最寒凉的,便是要睡,也要加件袷衣裳……”

      嘴里絮絮说个不住,伸手取了榻背上的披风要给陶沅沅盖上。

      此番是睡不成了,陶沅沅站起来,往茶案上拈一只玛瑙杯,刚伸出手去,吉祥已拎起茶壶极麻利地倒了茶。

      才走到案前茶便奉到她手上,轻咳一声漱口盂就摆在面前。

      陶沅沅低头叹了口气,她终究不是那个闺阁里长大的小姐,一时间难以适应。

      里头一有动静,如意也进来了,风风火火地将珠帘拨得噼啪乱响,正巧听到陶沅沅这声叹息,霎时咬住了牙根:“咱们还伤着头呢,太太总不能就这么把您嫁了,管他四姑娘怎样,府里又怎样,您只管先养好身子再说。”

      吉祥眼圈微微发红,扶着陶沅沅开口极轻柔:“该换药了,方才姚姨娘送了瓶生肌膏来,说是前几年陪老爷在任上收的,我瞧着倒比正院送来的好,不如就换这个用吧?”

      姚姨娘盼着她好生生替四姑娘嫁去成国府守寡,恨不得她立时就病愈了,半点疤痕也不留,送来的自然是最好的药。

      陶沅沅躺在床上由她们拆了纱布换伤,银匙子从青釉瓶里挑出白玉一样的膏脂,敷在额上冰凉凉的,激得她头脑一片清明。

      前日陶沅沅厥过去,面如金纸,大夫把了脉都不敢开方子,便是姚姨娘送了根百年老山参来,给她含在嘴里吊住了命。

      只是没人知道,再醒来,一样的皮囊下,装着两样人罢了。

      姚姨娘如今祈盼她平安康健的心,只怕比她亲娘还虔诚。

      太太为了护住四姑娘,必要从庶女里挑一个顶缸,陶沅沅若出了事,就只剩下姚姨娘所出的三姑娘了。

      陶家男女分开论序齿,陶沅沅在姑娘里排行第二,大姐姐已嫁做人妇,三妹妹和大姐姐都是姚姨娘所生,余下四妹是嫡妹。

      太太生下大少爷许多年,才得了这个小女儿,自然娇宠宝爱,等她拆了双丫髻,头发一梳起来,就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挑挑拣拣,终是在去年给她订了亲,定的是成国府的四公子。

      原本陶家是攀不上国公府的,可成国府到如今已传了四代,说是世袭罔替的公爵,但三代都不曾正经在朝廷上供职,披着勋贵空壳,又要养活那么大堆族人,自己是个花架子,眼孔只好放低些。

      这四公子还是继室所生,填房的家世哪里足看,找个门第高的媳妇反要瞧不上她这个婆婆。

      况且四公子先前定过一次亲,临到婚期女方亡故了,耽误得这么两年,别人倒挑拣他年纪大。从五品的陶家位虽不高,可却富得流油,勉勉强强也算般配。

      陶府和成国府真正论来,并未定下亲事,盖因陶家四姑娘还太小,上头两个庶出的姐姐都没有着落,先把四姑娘定下来,陶太太脸上过不去。

      成国府这边,四公子一心扑在舞刀弄枪上,最烦说亲做媒,继夫人拗不过他,正好等一等陶四姑娘长大,自然一拍即合。

      两边都想缓着来,就只口头上许了约,继夫人一对翡翠镯,送一只给陶太太做了信物。

      说定了陶太太回去将两个庶女的婚事定下,成国府就好来下聘。

      谁知北边战事突起,四公子在家不肯读正经书,只看些什么兵法阵法,被成国公看到臭骂一顿,四公子和他老子大吵一架,一个人偷偷参军跟着去了前线。

      仗打的极快,四个月大军就得胜归来,继夫人翘首以盼,收到的却是噩耗。

      七皇子端王亲自去国公府吊唁,说四公子为国献身,立下大功,连圣人都赐了东西来。

      继夫人独这一子,哭的死去活来,差点跟着去了,却不知怎么看到那只翡翠镯子,想起来儿子还有一桩未完的婚事。

      有了这个支撑,身子竟好起来,一心要将儿媳妇娶回来,到时再过继个孙子,儿子就算有了后,每年清明寒食也能得一炷子孙香。

      国公府现在正被皇帝看在眼里,端王尤其照顾,陶府怎么敢得罪,陶太太看着那镯子悔的心肠都碎了,四姑娘也一味哭闹,陶太太逼到绝境竟还想出个解局的法子来。

      既没有明着下定,那便只要陶府嫁出去个姑娘就是了,儿子都没了,还挑剔媳妇嫡庶不成。

      陶太太下定决心,按着次序,便找上了二姑娘。

      二姑娘陶沅沅最是懦弱温顺,平日只关在房中做针线,府里近日的风起云涌,全不知道。

      乖乖巧巧听着嫡母训话,心里还可怜四妹妹失了好婚事,等陶太太把话点明,陶沅沅吓得半天喘不过这口气来,等回了神,跪下就一个劲地磕头。

      二姑娘是出了名的呆,磕头也实诚,四五个头下去,青砖上就积了一滩血。

      姑娘家面皮何等珍贵,破了相便是天大的事,太太也叫唬住了,忙让把人先送回去。

      二姑娘伤了头,从正房抬回西院,不过一刻钟,姚姨娘便引着三姑娘来瞧,盯着大夫把了脉开了方包扎了伤口,才放心离去。

      张姨娘在姚姨娘面前还强撑一口气,等人走了立时便儿啊肉啊地痛哭起来。

      不过半日府里尽知二姑娘要出嫁做寡妇了,西院愁云惨淡,主子也哭,奴婢也哭。

      陶沅沅的怯弱与张姨娘一脉相承,女人们哪里哭得出办法来,张姨娘只得急急使人去请儿子。

      谁知二少爷一来就问:“你答应太太了没有?”

      陶沅沅头上顶着冒血的纱布,只知道摇头啼哭,二少爷跺脚:“你为什么不答应。”

      张姨娘心疼女儿遭了罪,满心怨着太太,拿庶女填嫡女的坑,从前装出的贤良样都不要了。

      此时难得对儿子沉下脸:“哥儿知不知道太太要叫你妹妹做什么去?这事如何能应!”

      二少爷横了张姨娘一眼:“你懂什么?”

      原来今早太太见陶沅沅之前,先见了二少爷,容颜极是慈和,连声可惜他读书虽然用功,天赋却有限,迟迟考不取生员。

      待他羞愧难当,又话头一转,说起近日的难事,望他劝劝胞妹,替父母周全颜面,尽一尽做子女的孝心。

      到时太太自会求老爷替他捐个出身,再拿钱往朝中斡旋,与他谋个好缺。

      张姨娘不觉便止了泪,瞠目结舌:“当真?这,这……”

      二少爷对着妹妹难免又是一番劝:“虽然四公子不在了,可他忠勇报国是大家都知道的,你要是嫁过去,谁也不敢怠慢你。再说了,婚姻本是父母之命,现在母亲给你定下了,你就该听话嫁了。等哥哥好了,自然给你撑腰。女人家在家靠父母,出了门子不就靠娘家兄弟吗,只要哥哥、日后能飞黄腾达,你还愁什么呢。”

      陶沅沅脸色比头上的纱布更白几分,眼泪流到惨白的唇上,颤声抽气:“哥哥,我不想嫁给死人,我……”

      二少爷眼儿一瞪:“你就不为哥哥想一想,若我能捐个监生,谋了缺外放出去做官,到时候分出去单过也不怕,保不准能把姨娘也接出去。”

      陶沅沅心里惶惶然,只拿一双水眸望着张姨娘,哀声唤:“姨娘,姨娘。”

      张姨娘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咬着帕子不知怎么办好,女儿她固然心疼,可儿子说的也有理。

      二少爷眼睛都急红了,冲着张姨娘低吼:“姨娘还不劝劝妹妹,难道我以后好了,姨娘倒不乐意吗?”

      张姨娘被儿子一激,磕磕绊绊对女儿道:“你哥哥说的也有理,国公府总归比咱们家好……”

      一句话未完,陶沅沅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眼睛厥了过去。等用了姚姨娘送来的百年老山参,再睁眼已物是人非。

      脑中一时是给弟弟还赌债;一时又是给哥哥做扇套。

      一时是弟弟吊儿郎当站在她屋子里,要借房子结婚,等孩子生下来再搬,否则未婚妻要是打了胎,就全是她的过错;一时又是哥哥恼她不代四妹妹出嫁,与他换好处。

      一时是妈妈扇了她一耳光,指尖就要戳到她鼻子上,骂她没良心的东西,卖房子就是存心要老阮家断子绝孙;一时又是姨娘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开口劝她,你哥哥说的也有理。

      眼前一片金星,脑子尚未理清,心下全是惨然。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半日,缓过来这口气,大夫便说救活了,暂且须得静养。

      喧闹的闺阁霎时就静下来,连张姨娘也只一日三遍派丫头来瞧,其余人更是再没见过。

      陶沅沅身边只得吉祥如意两个贴身丫鬟陪伴,举动间纵有差错,她们也只以为是遽遭劫难的缘故,反而越发体贴心疼她。

      吉祥最是精细,一双眼儿盯着她头发丝到指甲盖,事无巨细,不肯假手他人。

      一边抽气一边替陶沅沅换药敷伤,如意打着下手,不住嘴地喊:“轻点,轻点。姑娘疼不疼?”

      等包上纱布,扶着陶沅沅靠在嵌牙钿床头上,吉祥已是一脑门子的汗。任她最是好性,也忍不住横了如意一眼:“你这张嘴长得半点不亏,一刻也不能停。”

      如意也不恼,拿帕子轻轻给陶沅沅擦擦额角:“姑娘头发都湿了,定是热得很,去拿两把扇子来。”

      屋里伺候的小丫头正待答应,就听外头报:“太太来了。”

      陶沅沅倏地望过去,如意来不及收手,正正好擦过伤口,陶沅沅 “咝”一声,画着湘夫人泛舟的斑竹帘子便卷了起来。

      小婢打起帘子,走进来一位三十七八的丰韵妇人,一身水纬罗五彩洒金褙子,一条沉香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整个人就好像笼在明灭不定的金光里头。

      陶沅沅怔了怔,撑着床沿就要起来,李氏忙止了:“你病着,不必动了。”

      话说得这样关切,脚下却依旧稳稳当当,等陶沅沅下了地,才伸手按住她:“你这孩子,总是这样知礼。”

      陶沅沅抬头,未曾看清她的面容,先看到额前束着的八珍璎珞珠子箍儿和半倾的金累丝镶宝珠白玉鱼篮观音挑心。

      璎珞璀璨光华,宝石莹彩夺目,衬得陶太太面如满月,气韵高华。

      李氏看她只盯着自己瞧,模样痴痴傻傻的,不由微蹙眉尖,拉着她的手拍一拍:“沅姐儿,你这是何苦,你姨娘和敬哥儿若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只告诉我做主便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倒要问问敬哥儿,连亲妹子都不体恤,这么多年的书岂不白读了,还考什么科举。”

      陶太太裹挟着一身珠光宝气而来,说出的话也一样咄咄逼人。

      陶沅沅眼睫一颤,掩在幔帐里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

      三两句便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摘了出去,甚都推到陶敬头上,字字都是敲打,句句暗藏威胁。

      可她已不是那个拿女则女戒的尺子量着长大的陶沅沅,陶敬这个胞兄便再不是她的七寸了。

      李氏不动声色地打量庶次女,看她眼睫颤抖,抿紧的嘴角隐约透出两分不忿,便放了心。

      陶沅沅触地受伤,李氏怕她真有个好歹,不许任何人来刺激她,香闺难进却不难出,自有人一件不落地报去正院。

      二姑娘自醒来后,行事总慢上半拍,脾性也比从前古怪些,只一惯的好性,让吃就吃,叫睡就睡。

      李氏心中渐渐生疑,也曾听过乡野妇人遭逢大变,一夕痴傻了的,有人痴傻起来是癫狂伤人,也有人痴傻了便如幼儿般乖顺。

      李氏若不是担心她傻了,也不会纡尊降贵来劝说她。成国公夫人没了儿子,虽不挑儿媳的嫡庶,却绝不能娶个痴儿回去。

      面上过不过得去且不论,公夫人此番不惜以势压人,捉了别人家的好女孩儿嫁给儿子的排位,为的是过继个孩子。

      既要过继自然得挑个幼子,可四公子已死,生前也不曾有姬妾,幼子抱过去谁来教养呢,岂有一家子都在,却由祖母亲自抚养的道理。

      若是娶个儿媳回去,那又不同,养儿育女本就是母亲的职责。

      四房有了太太,自然能挑个小的,打小抱过来,养的不识生身父母,那才是四房日后鼎立门庭的人。

      陶沅沅既不是真傻,李氏就松了口气,转而换上一脸忧色,未曾说话先长叹一声,伸手去摸陶沅沅的鬓发:

      “那日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不住磕头,今儿咱们娘俩说说心底话。并不是我偏袒着你四妹妹,但哪有姐姐不曾定亲,却先把妹妹聘出去的道理?真要叫你四妹妹去了,只怕外人以为你和三姐儿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疾,到时候你二人又怎么办?你便不为你自个儿想想,也该为三姐儿想想,你同她最是要好,可忍心害了她么?”

      当初姐姐不曾定亲,先把妹妹聘出去的是谁?难道是她陶沅沅么?是她害了三姐儿?那又是谁害了她?

      陶沅沅一口气憋在胸口,死死咬紧牙关。

      她径自忍耐得辛苦,看在李氏眼里,却是惶惶然不知所措。胆小的人总爱低头,把瘦削的肩头顶出来,越发显得羸弱无依。

      李氏眉心不知不觉松开来,伸手端起如意奉上的茶,抿上一口润了润唇,看着陶沅沅头顶乌压压地一把好头发,越发苦口婆心:

      “我也是无法,按着序齿只有把你嫁过去,一家子才能相安无事。这时节哪里敢开罪国公府呢,平日你父亲想与之亲近且还找不到门路,往这头讲,也是高嫁了。成国府是开国的爵位,京里这样的人家,一双手便能数过来。四公子虽没了,可公夫人哪有不护着你的。再者说,圣人和端王都点名褒奖过四公子,你现在嫁过去,占着大义,府里谁也不敢不敬重你。”

      如意给李氏捧茶,吉祥也为陶沅沅端来香露。见陶沅沅只管低头不言语,心里发急。

      就便太太讲的不中听,可太太终究是太太,哪能这样怠慢,趁着奉玫瑰露,不着痕迹地碰了碰陶沅沅的腕子。

      陶沅沅吐出一口浊气,接过玫瑰露遮在脸前,闪躲着看了陶太太一眼,又低下头小口饮啜。

      李氏见她松动,愈发慈爱了,抚一抚她伶仃的肩膀,凸出来的骨头硌在手心。

      “婆婆疼爱,妯娌敬重,天下多少媳妇有这样好的命?更不说你嫁过去,成国府总会提携提携亲家,你父亲或能借得上力跨过四品的槛儿。到时候就是看在你的面儿上,也会多疼爱敬哥儿两分。”

      男人读书举业,天高海阔。女子多不识字,抑或认全了女四书,只牢记着从父从夫。

      自己有什么要紧,能为家里的男丁奉献,就算是求仁得仁。

      这样的论调千百后还逼得她犹如困兽,如今改换了容颜身份,依旧不得解脱。

      骨肉血亲,于旁人是千山万水后最坚实的倚仗,于她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原罪。

      前尘往事从心中掠过,陡然间让陶沅沅鼻尖泛酸。

      李氏见她怔愣间,眼中似有薄泪。眉不画而黛,眉尖天然若蹙,乌黑晶莹的眼仁衬着莹白如玉的脸庞,身上笼着一件丁香紫地印玉兰花纱衣,十分美貌更添上三分楚楚风致。

      便是这样也没能激起李氏半点怜惜,反叫她心中大定,知道哭就好,只怕她还像之前那般什么也不听,磕着头只一味不肯。

      闺中女儿,婚事不顺时,都是要哭的。哭嫁哭嫁,哭且哭着,嫁仍是要嫁的。

      在李氏眼里,这事儿便已经成了。说了这半日,道理都掰开揉碎了,既有了转机,也不宜逼迫太过。

      李氏掸掸衣袖站起来:“好孩子,你好生想一想,先保养好身子,叫丫头们服侍你进点东西,我改日再来看你。”

      再扫一眼吉祥如意,看她们恭恭敬敬低下头去,才淡淡道:“你们好生伺候,姑娘若有甚想吃想玩的,只管报来。如今天气热,头上的伤,要依大夫吩咐勤洗勤换,万不能留下疤来。”

      吉祥如意诺诺应是,陶沅沅回了神,欲起身相送,被李氏按住:“歇着吧,好好养伤就是你的孝心了。”

      李氏扶着丫鬟转身,脑后金缠枝青玉镂空双鸾鸟满冠熠熠生辉。

      吉祥如意送到院门口,又被太太身边的嬷嬷留住问了许多话,好容易应付完了,一进屋就看到陶沅沅坐在镜台前,昏黄的铜镜里映着少女清丽的面容。

      眉眼好似蕴着一汪清泉,白馥馥地脸颊饱满莹润,豆蔻初开的年纪,只这一缕少女的气息就分外动人,更不提花容月貌。

      陶沅沅望着镜子出神,空负一身造化,一旦撒手西去,除了她来同病相怜,谁又放在心上。

      那一边,她横尸路旁,只怕今日死,明日她的房子里就要办喜事。不值得啊不值得。

      吉祥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姑娘这样子,仿佛顷刻魂都要散了。她像是要抓住那飘荡的魂魄一样,扑过去一把拽住陶沅沅的手。

      想要放声悲啼,喉咙口却滚过一声呜咽,只敢压着声颤泣:“姑娘,姑娘。”

      如意狠狠咬着牙,反手重重抹去脸上的泪,留下一道红痕,话说得又急又快:

      “姑娘心里既不愿意,就向夫人明白说了,何苦这样闷在心里折磨自个儿?管姨娘和二少爷如何呢,平日里什么好的都给他们拿去了,难道这一辈子的事也只为了他们不成?他们要真疼惜姑娘,怎会帮着太太苦苦相逼?”

      吉祥心里先冒过一阵快意,后又觉得太过了,无论姑娘还是少爷姨娘,都是主子,哪能由她们议论,便伸出手来,抽泣着扯如意的袖子。

      陶沅沅尚且不明就里,只见如意一甩吉祥的手,眉毛都竖了起来:“你也别拉我,往日里我说姑娘不该对姨娘那么软,你也拉着我,如今你看着罢,能扒走的都扒走了,便要把姑娘往火坑里推。若不是你劝着姑娘一贯委屈自己,那日也不能够被气得厥过去。姑娘,姑娘听我一句劝,旁的事都罢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您若不愿,就直说了便是,可万不能往左了想,否则不说咱们做奴婢的活不成,也白费了大夫救治您的一片苦心。”

      陶沅沅恍然,两个丫头是担心她要寻短见。诚然原先那位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但如今的陶沅沅既有机缘再活一回,就绝不会轻生。

      只是天长日久,脾性千差万别,总会有人发现,到时又要怎么应对。

      陶沅沅皱着眉有些发愁,被如意看到,更是怒其不争,张嘴又要说话,吉祥一把扯住她,切切道:

      “你恼我便恼我,怎么还越发说起姑娘了,姑娘心里才是最苦的,你何必再逼她,都来逼她,她也只能自己逼自己了。”

      如意胸膛起伏,想着那日陶沅沅差点救不回来,到底不敢再说,自己气得涨红了脸,一跺脚甩手要走,却被陶沅沅伸手拉住。

      至亲骨肉虽只知道敲骨吸髓,可总也有人为她伤心不平,这两个丫头全心全意为她打算,虽无亲缘却强似手足。

      陶沅沅坐在妆镜前,一手牵着一个,仰面翘起一点嘴角:“别急,我知道的。”

      吉祥似喜还疑,张嘴正要说话,帘子却被掀开一道缝,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正偷眼往里瞧。

      如意带着余怒,沉着脸就骂:“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有话进来说。”

      那丫头吓得缩起肩膀,闪闪躲躲地看着吉祥,小声报:“苗姨太太来了。”

      原是吉祥派了这个差事给她的,不等吉祥问话,如意怒意全消,惊喜地往前踏了两步:“姨太太自个儿来的?表少爷表姑娘们来了没有?”

      “几位表少爷表姑娘都来了!”

      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都是喜动颜色,打发走这丫头,吉祥将陶沅沅拉起来:“姑娘,表少爷总算来了,您快让表少爷拿个主意吧。”

      陶沅沅心思一动,苗家三表少爷却是与她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的那个……

      也不知是如意推的,还是她自己迈出的步子,等回过神来,主仆三人已脚步匆匆地奔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尽可能的做好自己,亲情爱情友情都会追上你。
    初恋第一章就上线~
    徐行简:初恋?什么初恋?
    清河:沅沅青梅竹马姨表哥,才子佳人天生一……
    徐行简:才子?打得过我吗?
    清河:……
    徐行简:我们沅沅的初恋是我,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清河:……
    徐行简:对了,下章不让他凉凉,看我十八米大刀。
    清河:好的好的徐部堂说什么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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