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对》林迭楠

7、圈套

　　孙雅让司机将车停在阆芳的大门口，看着安青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后座上她的旁边。

　　之前，安青只应过她的一次约。那是她刚刚拿到这个新销售的联系方式，出于好奇，以及为了公司将来的利益发起的邀请。安青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而在那之后，无论孙雅以什么理由，安青将她的邀请一律拒绝。不过，安青的态度倒是在初见之后的低谷后缓慢回升，于是孙雅抓住机会，又发起了这次邀约。

　　安青本来依旧是拒绝的。但孙雅说，这次是之前的男伴突然有急事，别的人又不合适或者没有时间，她才选择邀请他的——因为酒会上的其他人不会认得他，她的行事方便；另外，参加的人都是业界里有些名气的人。实际上并不全是这样，她没有邀请过别人。她只是觉得，这样说，安青是最有可能答应的。

　　安青果然答应了，还给了他的大概住址。

　　一路上，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响声一片片的落在人的耳朵里。她不开口，安青也不主动说话。

　　到了会场，司机开了门，孙雅下车，和司机道别之后站在那里，看着安青走过来，轻轻咳了一声。安青挽住她的手臂，两个人向里走去。他是有礼貌的人，孙雅知道这一点。

　　大门里有两个门卫，孙雅向他们笑了笑，他们点点头。

　　里面先是一条大路，大约十几米长，通向大厦的商场；他们没有走完这条路，而是在走了六米左右后，拐进了另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是垂直于大通道的，大约三米长，尽头是一扇闭合着的实木门。

　　进去之后，是一个大会场，顶部挂着一盏水晶大吊灯，金黄的光亮从水晶的棱角逸出，坠在会场中的人们的头发和眼睛里。会场的最前面是大主席台，台前不远处摆着三张大圆桌，上面铺着刺绣的桌布，长长的流苏从边缘垂下手臂，轻抚着地毯柔软的毛发。每一张桌子上都摆上了占满桌子中心、一直蔓延到桌子半径三分之一处的精美大花篮。桌边已经坐了许多人，手中持着酒杯谈笑。会场中除了这三张桌子，就只有两边靠墙的细长的储物柜了。储物柜是红木的，泛着油亮的光，上面放着几个金属托盘，托盘上已经有几杯喝尽的酒了。

　　孙雅一进门，就感受到安青挽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直，便轻笑一声，拍了拍对方的手以作安慰。

　　“没有多久的，你也不用……”

　　话没有说完，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之前，他们一直站在会场后面，但是远离着人群聊天，眼睛却瞟着大门。

　　“孙小姐终于肯带男伴过来了！”其中一人调笑道。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眼睛盯着孙雅：“孙小姐眼界可高呢。”

　　“是啊，得又有才，又有颜才行。像你我可是不行的！”

　　孙雅抿嘴笑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奉承她，又因为把安青当做了她的男朋友，出于嫉妒酸溜溜说话。

　　安青大约觉得不对劲了，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孙雅先开了口：“他来了吗？”她向圆桌的方向扬扬下巴，那两个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还没来吧。”

　　“没看到。”

　　孙雅含笑点点头，放松了些。

　　这次的晚宴也算是她精心算计出来的，她可不希望有人搅扰了她的计划……

　　“您来了，那晚宴就开始吧。”

　　“好，”孙雅说，又转头向安青笑道，“你回复的太晚了，我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你要来，前面就没有留你的座位，委屈你在后面站着了。”

　　她没有等安青回答，直接带着那两个人，向主席台走去。

　　。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您们能来参加这次不正式的聚会。”

　　掌声响起，孙雅抬头，笑着看向台下。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了会场后方，倚着墙站着的一个人身上。

　　之前，无论是车里还是场外，灯光都太过暗淡，显不出这人的样貌来。此时，在吊灯普照万物的光辉下，她看那人看得无比真切。

　　实际上，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这个人的样貌。他的眼睛大而灵动，即便是带着敌意，也总让人想多看几眼。他的头发光是远看就可以想象出那柳丝上的叶芽般的柔软，是微微发红的，就像他的面色。他的皮肤并不白皙，而是介于小麦色与浅米色之间的，好像将香槟酒掺进了牛奶的颜色，透出的是健美。在他解下了第一粒扣子的衬衫领口，锁骨性感的形清晰可见。

　　他不像是她往常见过的男人。他脱去了那些伪装，抹掉了功名利禄的刻痕，仿佛从海底乘着贝壳现身的女神的眼睛，透亮、清澈、美丽。但他又不是完完全全的纯净。在他睫毛下的阴影处、在他别过的视线中，他的现实感跃过障碍，在她的眼前体操表演结束似的张开双臂。他就像是被圈养在家中的鹿，逼得无奈穿上了世俗的衣服，却总在找寻机会，用角顶开木门，逃离到自然的远方。

　　在这时，他的一只手正持着酒杯，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边。那双琥珀色的眼没有在看她，而是望着聚在一起的人，在灯光下发亮。——尽管孙雅很少能够见到，但那双眼笑起来的时候，她仿佛能看到太阳与群星共舞。那并不如他给人的感觉般薄的嘴唇正贴着玻璃杯，酒液一点点地没进去、浸润那纹路。

　　对，酒。

　　她嘱咐了服务生，让他在给安青的酒中加一些东西。

　　这个人越抗拒，她越要得到。她是天生的驯兽师。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安青在初见后便那样地反感她，虽然她对这原因不感兴趣。这太罕见了。原先，她见过的男人在接触她后，几乎无不是低三下四地想尽办法和她进一步发展。可安青呢？他巴不得早日脱离和她接触的日子吧！原本以为这只是对方的欲擒故纵，几次电话、几次邀约下来，她发现安青是真的讨厌她。

　　但是，讨厌又怎么样呢？只要她想要的，她就一定要拥有，无论是严刑逼供还是威逼利诱，或明或暗。

　　可安青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真是该死。他甚至真的喊出来，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和X公司合作了。他说的话有什么效力呢，孙雅暗笑。但她也打算变一变了。鞭子之后便是蛋糕，
　　到了这个极点，她要开始怀柔策略了。她把和安青僵持、争吵了半个月的单子下了。本以为安青会感恩戴德，可一切如常，除了那句简短冷漠的“谢谢”，她什么都没得到。

　　没关系，我耗得起，孙雅想。

　　她知道自己浸得深了，可她内心那团火焰一直灼烧着她，催促着她继续。她要看那双一直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她要那纤长手指的指尖烙印上她的温度，她要那对她吐出伤人的话的嘴记住她，呢喃她的名字、赞颂她的美！

　　而今天，她的目的终于能够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