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对》林迭楠

12、饭局

　　那顿饭安青吃得很沉默。他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他的心中的某一个地方就是闷闷的，好像南方潮湿的雨季里，一个糊在空调排气口上的塑料袋。他没有说什么，陈毓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吃完饭，陈毓在缄默中送安青到仙逸门口，两个人就此别过。

　　到了家，安青又点开了熟悉的游戏的客户端。连潇然的头像是暗着的，但他的另一位好友的头像是亮着的。安青不常加好友，他看不上随机匹配上的大多数人的操作，也不想让那些人烦他。但是，这个人却让他做到了通过好友申请这件需要极大决心的事情。一开始，这个名为“梁上安定”的人只是让他惊叹了一波操作；这是虽然极少发生，但的确是有过的事情。不一样的，是连续几次匹配，安青都分到了和他做队友。在这过程中，安青和他的配合逐渐默契。于是，在第五次合作赢得胜利后，安青持着欣赏的态度，通过了搁置了几天的好友申请。

　　此时，梁上安定既然在线，安青也就发起了匹配邀请。没过几秒钟，游戏的加载页面就跃然浮于安青眼前。

　　和梁上安定又打了一局漂亮的胜仗后，安青把先前那一点点不知名的不安与忧郁抛于了脑后。关上电脑，他在沙发上盘起腿，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明天中午的安排。明天是周六，也不用加班（每次放假，他都会把手机开勿扰模式，并且把微信切换成私人的），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顿美餐了。他已经连续几周没能自己做饭了，全部都是被拽到外面下馆子。这一次，他可得珍惜。

　　他不太能吃辣，但是意外地沉迷水煮鱼；他喜欢甜食，尤其喜欢椰子，所以……

　　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照片是一个灰色的圆点。

　　是陈毓。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明天有安排吗？”陈毓顿了一下，“中午。”

　　“没有。你要干什么？”

　　他不会又要约自己吃饭吧，安青想。

　　“在家？”

　　“对。”

　　安青把腿放下来，近乎坐直了身子，握住手机的手指收紧了，眼睛紧盯着漆黑一片的电视屏幕。

　　“外卖吗？”

　　安青忽然明白陈毓是什么意思了。他毫不犹豫地挑明道：“你想来蹭饭就直说。”

　　.

　　安青把一盆酸汤鱼端到桌子上，又拿了一盘切好的方块形的面片儿放在旁边。他的椰子冻还放在冰箱里，一会儿再拿出来当餐后甜点。

　　昨天，陈毓坦然地承认了他是想来蹭饭，并且毫不惭愧地点明了他的就餐喜好——酸的东西。安青本来还有点不忿，但聊着聊着，听着那声音，他的一丝丝的不愉快竟然就消失了。

　　这是犯规的啊，他暗自想道，我怎么就没有具有这样的魔力的音色。

　　“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陈毓帮他把碗筷都拿了出来。之前，他被安青拽过去切土豆，切了两颗之后，又被赶到沙发上坐着等待。

　　安青：“我都看不下去你对土豆的蹂躏了。”

　　于是，陈毓的任务除了吃饭，就只剩下打打杂，摆好餐具了。

　　“在美国的时候，食堂太难吃了，”安青用公筷在酸汤鱼盆里搅动，让调料充分地和里面的蔬菜与鱼片接触，“我室友又是个挑剔的人，我就帮他做饭。做的次数多了，也就熟练了。”

　　“室友？”陈毓拿起筷子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挑眉问道。

　　“对，我和他从高中开始认识的，之后也一直在一起，”安青把面片下到盆里，“吃饭。”
　　他不再说下去，他也不想再说下去了。这不仅仅是关于是否愿意透露隐私的事情。如果仅是这样，他现在也不介意和陈毓说了。但是，这个人牵扯到了太多事情。其中的一些，他至今回想起来仍旧手足无措。

　　陈毓明白了安青的意思，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听着空调吹气的声音吃饭。
　　在这样的寂静下，人往往很快就能感到饱腹感，他们也不例外。约莫十分钟后，他们便先后停了筷子。安青站起来，去拿椰子冻。

　　椰子冻其实就是把椰汁儿和牛奶混合，加进去吉利丁片，煮化了，再灌到开了壳的椰子里面，冷藏几个小时就做成了的。这不是做起来太难的甜品，所以安青的冰箱里常年都备着几个。

　　“你爱吃这个？”

　　安青回头，看到陈毓站在他身后，目光刚刚从冰箱里挪到他身上。他拿过来的碗筷放在了厨房靠墙的桌子上。

　　他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椰子冻，递到陈毓手里，又自己拿出来一个。

　　“你还喜欢什么？”

　　“抹茶……”安青从橱柜里取出两柄勺子，洗干净，插在两个椰子冻里面，“一切甜的东西。你问这个干什么？送我吃的吗？”

　　他转过身来，看向陈毓。

　　阳光下，那双灰色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有火焰从中升起，吞没了他的视线。

　　陈毓点点头，唇边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