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永生不离（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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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只有孤独，寒冷和无助。
迷糊间，景麒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被舒荣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那时，没有人来救他，使令也都被封印住，只剩他孤独一人。远处似乎有个人影在痴痴望着他，他想要靠近，却觉得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看那发色，像是他的第一任王——予王舒觉。
“主上……”景麒张口喊道，发觉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予王什么也没说，只是痴痴地看着他，身形枯瘦，脸色憔悴，许久才张开嘴，嘶哑地说了句：“景麒，你还记得我吗？”
景麒一愣，予王那破碎的表情看得他心痛不已。他突然想起，这些年来，自己是将予王淡忘了不少，整天忙着操心现在这位不安分的王，还要辅佐她处理政务，没有太多的时间回想过往，但当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总会想起予王来。只是过了百年，予王的模样他已模糊，只依稀记得是个脆弱敏感的女子，一头青色的长发掩盖着苍白的脸色，只剩眼中的固执。
“主上……”景麒只得喃喃道，心头满是悲哀。他的第一任王，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将她绑在了玉座上，恐怕她会是个幸福的女人，过完她短暂却平静的一生。而现在的王阳子，若非他的出现强行将她带离蓬莱，只怕她也会太平地做一个异世界的普通人。
予王再深情地看了眼景麒，就像决定去蓬山退位时那个不舍诀别的眼神一样，不知为何景麒突然涌起一股害怕来。予王不见了，景麒的心像是投入了冰窖，似是又一次重温了被遗弃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景麒在心里低声喊道，还能感觉到心在流血。予王也好，阳子也罢，都将他抛弃，只剩他独自一人。本以为寻到了王，他可以不再孤独，原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景麒疲倦地合上了眼，黯然神伤。
突然间照进来一丝光明，景麒睁开眼来，仔细辨认。是火，明亮的火焰，温暖地跳动着，暖和了这一方黑暗凄冷。这个气息，似曾相识。
“这是……”景麒喃喃低语道，“主……上……”温暖的气息，舒缓了全身的寒冷，像是带来希望的一盏明灯。这是王气。
悠悠醒转过来，景麒疲惫地睁开了眼，感觉到了一阵温暖的抚摸。轻柔似女怪的手，但传来的感觉又比女怪的手强劲有力，像是长期习武所致。
“主……上？”景麒试探着喊了声，然后视线中出现了一头火红的长发。
“景麒？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耳边传来了令他安心的声音，一样的真诚，一样的关怀，是他的王，阳子。
景麒努力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翠眸。他的王，阳子，就这么俯下身子来，直直地看着他。
“这里是……”景麒抬头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没有太大的安全感，不过因为有阳子在身边，所以也就暂时宽心下来。
阳子边伸手抚摸他的头，边柔声说道：“这里是玄英宫的仁重殿，你受伤后就被安排在这里疗养。”
“臣……昏迷多久了？”阳子这么一提，景麒就大概记起了发生的事情。残存的最后记忆就是一片红色的血腥。
“今天是第三天了。”阳子回答了他的疑问，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主上您……没事么……”景麒想到了自己这回违背阳子的意思跑出来就是担心她的安全，现在自然要确认一番。
阳子先是一愣，然后才露出一个感动的笑来：“放心放心，我没事。倒是你，昏迷了这些天，可把我给吓得。”再是一个笑，缓解了他的忧虑和担心。
景麒听了，不觉有些内疚。从来都只是他操心阳子的安危，没料到这回却让阳子为自己操心了。“抱歉，主上。”
“好了好了，你没事就好。”阳子抚摸着景麒的鬓发，柔声安慰道。
因为受了太重的血腥，景麒无法维持人的模样，所以这几天就一直是麒麟的模样躺在床上。雪白的身体，金色的鬓毛，珍珠色的角，名为麒麟的动物，总能让阳子惊奇许久。轻轻地抚摸着景麒的背，阳子忍不住把头靠在上面，感受着毛发的摩擦。
“主上？”景麒有点尴尬，不知所措了起来。
“没事，只是松了口气。”阳子低低地说道。
景麒感觉到阳子整个身体都松了下来，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太久了，心里内疚，也就这么静静地趴着，让阳子好好放松下。许久阳子才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抱歉。”
景麒只是摇了摇尾巴，让阳子宽心。阳子也是一笑，继续抚摸着他的背：“这几天你一直昏迷着，尚隆怕浩瀚他们操心，就让人跟他们说你被六太请来作客。”
“延台甫……怎么样了？”这时景麒才想起跟在自己后头来关弓的六太，在失去意识前他还依稀记得是延麒的使令在努力保护着他们两人。后来班渠和骠骑也赶了过来，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受了血腥的影响，连带使令的力量也受到很大的限制，无法保护好自己。
“六太被救回来的当晚就醒过来了，他受的血腥少，只不过黄医要他好好休养，这才还躺在床上呢。”阳子解释道，知道景麒记挂的同族之爱，说出来好让他彻底安心。
努力抬起头来，景麒仔细地打量着阳子的脸色，才发觉她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双眼下还有着浓重的阴影。“主上，您没好好休息？”
“啊？”阳子见到了景麒探究的目光，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才干笑了下，“一直就这样的，没事。你也睡了三天了，肚子饿么？我去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外走。
景麒忙喊住了她，之后却又吞吞吐吐，阳子见了，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嫣然一笑：“我先去让人给你备吃的，再叫黄医来给你诊断下，等这些好了就来陪你。别担心，我就在外头。”
见自己心事被说破，景麒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将头给埋了下去，阳子见了，颇觉有趣，就喊出了女怪芥瑚，要她先暂时陪着景麒，自己则到外头唤来黄医替景麒诊断。黄医们入屋要为景麒诊断，阳子就在外屋等候。这时女官来请，说是台甫想要见景王。回头看了眼屋门口，阳子这才在天官的引导下去了六太的屋子。
尚隆坐在六太床头，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展开细看，而六太也就将头凑了过去，不知在瞧些什么。见阳子来了，六太忙要跳起来，尚隆立马腾出一只手来按住了他，另一只手放下奏折，让阳子在床边的软榻上坐下。
见此情景，六太对着阳子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尚隆瞧见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才转头看向阳子：“景麒也算是醒过来了，你三天没合眼，现在先好好休息下，等下还要去陪景麒，到时候又不能休息了。”
“我不困，只是不好妨碍着他们帮景麒检查，这才出来了。”阳子摇了摇头。
“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景麒醒过来了，就说明没什么大碍，接下来就靠调养，这些有那几个天官在，不需要你操劳。”尚隆知阳子这几天为了景麒没怎么休息过，就想着这次要她去睡个觉，不然再这么下去迟早得累垮。
阳子犹豫了半天，尚隆的眼神虽平静，但有股无言的压迫，让人不由地要去服从。放在平时，阳子也就答应了他。可现在景麒的平安让她着实牵挂，也就顶着尚隆的眼神扭开头去，转而看向六太。
六太对着她吐了吐舌头，抱怨道：“阳子，你也看到了，这家伙就扣着我不放，不让我去看景麒。”
“现在黄医在看护景麒，随侍的官员也应该为他准备好吃的，你就是去了也没用，只会添乱。”尚隆瞥了眼六太，泼了他一头冷水。
“你就知道泼我冷水，我也只是关心景麒嘛。”六太嘟囔道。
“没说你关心错了，只是叫你别乱了心神。白天先把该处理的都处理掉，今天晚上景麒那里应该空着了，那时候一起去看他吧。不然朱衡几个可不会放人，到时候受苦可别找我来哭诉。”尚隆的话语冷静，提醒着六太行事前先考虑。
六太朝着阳子努了努嘴，尚隆瞧见了，伸出手来敲了他一记，然后问阳子道：“景麒还好么？”
“看上去还不错，就是还有点虚弱。”阳子喝了口女官端来的白端茶，简洁地说道。
尚隆点了点头：“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一觉吧。晚上我和六太过去看景麒。”
“那我不打搅你了。”阳子喝完茶，跟六太道了声别，便又转回去看景麒了。黄医们已经诊断完毕，天官们也送来了景麒的膳食，还有人打来热水要准备给景麒清洗身子。见阳子重新进来了，一众侍官们都听从尚隆先前的吩咐退出房间，只留主仆二人独处。
没了别人，剩下的活儿阳子便一个人干了。她先是端起放在桌上的装有清粥的盆子，坐到景麒身边，放到了他的面前，就这么看着他从腿间直起脖子，又俯下身子去喝粥。这场景，让阳子深切意识到，麒麟的实质是种动物，即使大多数时间是保持着人形，但还是掩饰不了他们的动物本性。
麒麟还真是种奇特的生物呢。这么看着景麒的阳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这副模样的景麒，实在很难让阳子联想到那个玉树临风、迷倒一众女官却有唠叨不休的景麒来。像马又像鹿的动物，却能说话，还有强大的力量，更有着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美丽，这就是麒麟啊。
因为保持着动物的形象，所以景麒低头喝粥的模样让阳子觉得很有趣，又想起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被迫逃亡时干过的喂马的活儿，这情形，太相似了。景麒稍微吃了点东西，不至于太饿了肚子，然后抬起头来，却见到了阳子有趣的笑来，有些奇怪又有些尴尬，只能低声问道：“主上，您在笑些什么呢？”
阳子先一愣，然后才耸耸肩：“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你真的一举一动都跟动物一样呢。”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景麒别开了头，声音有些别扭：“麒麟本来就是动物。”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不太习惯啦，感觉你们麒麟平时也不会保持着动物的外形的。”阳子忙应答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也不会想着变成动物的形态的。”景麒嘟囔着。麒麟虽然本性是动物，但除非灵力受损严重如受了很重的血腥或是角被封印住了，否则都是保持着人形。在蓬山出生的麒麟都保持着动物的模样，等到可以选王了就变化成人的模样，事实上也很少有麒麟会在保持人性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动物，类似延麒六太和泰麒蒿里更是常常对人和麒麟的本性产生矛盾。
“所以我说麒麟是种神奇的生物嘛。”阳子道。
这时侍从送来了热水，说是要给景麒沐浴。麒麟是最爱清洁的，每天都要沐浴一次，景麒昏迷至今有三天了，存着的污秽对他来说怕是不能忍受的。宫里的伺候过台甫的天官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待景麒一醒来就拿来了热水，准备为他沐浴清洁。
等水送到，阳子就示意那些官员退下，然后要景麒站到盆里，自己则弯下身拿起盆内的毛巾，替景麒抹起身子来。景麒万没料到阳子会这么做，顿时焦急不安起来，阳子见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又怎么了？”
“主上……君臣有别……”景麒扭过头去，不敢看阳子的眼睛。
“这又没什么，”阳子手中活儿不停，取过皂角替景麒抹上，然后用刷子刷出一身泡沫来，“我又不是没照顾过骑兽，除非你觉得我的手艺不好。”
“可是……”景麒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阳子猜到了他的尴尬，忍不住笑了出来：“现在的你可是动物哦，动物。”阳子特别在动物两个字上了重音。现在的景麒，可怎么也无法让她跟人形联系起来，所以也就当成是给自己的宠物骑兽刷毛了，没有一点不习惯。
景麒无语，只是不自在地动了动蹄子，看着他这副模样，阳子就在想着，如果景麒还保持着人性，怕是早就红透了脸，想象着冰山脸般的景麒脸上现出那一抹红晕，更是有趣的事情。
阳子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刚来这儿的时候就干过洗马的活儿，后来尚隆送她的驺虞也是阳子亲自照顾的。麒麟虽是神兽，但这模样也跟马没什么差别，阳子帮他洗刷也就没觉得怪异，还挺熟练的感觉。难得阳子肯帮景麒刷毛，景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有干站在那边，由着阳子帮自己洗洗弄弄的。
阳子边帮景麒洗去泡沫，然后随意问了句：“景麒，你还怨我么？”
虽然景麒没有说话，但阳子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僵，然后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这次把你一个人扔在金波宫里，我知道你怨我气我，就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跟我闹别扭。”
景麒不发一言，算是默认。阳子听他没回答，便知道他心里还存着疙瘩，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景麒你啊，就是这样，总说我把事情藏心里，你不也是这样么？”她跟景麒，交流得实在是不多，一来景麒的性格就感觉对人够冷漠，不容易把心事说给他听，二来阳子要学的东西也多，没时间扯着别人唠叨自己的事儿，三来有着予王的先例在，景麒自己拘束，阳子也轻松不到哪里去，那帮顽固的官员更是提心吊胆的，这么一闹腾下来，他们主从两人哪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
听阳子这明显无奈的语气，景麒低下了头，轻轻说了句：“主上您答应过臣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臣的。”这承诺还是阳子为了尚隆突然离开金波宫一个月回来后跟他定下的，当时的她虽然一脸疲惫，却如此肯定地告诉他，会交待清楚所有的事情。这个承诺，景麒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说过，会在恰当的时候把所有事情告诉你。”阳子将话补充完。
“但也用不着全瞒着臣啊。”景麒尽量使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平静，但还是不□□露出一些别扭来。
听他把心里的别扭都说了出来，阳子也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对症下药：“我不是有心想瞒着你的。”
景麒侧过头来，一双紫水晶般纯净的眼眸就这么看着阳子，那眼神中还就有着那么一股别扭：“臣知道，主上只是怕臣被血给熏着了。”
这语气，活像是受到了亏待的小媳妇儿，阳子很是想笑，但为了照顾景麒的心情，也就拼命给忍住了：“你到底是我的半身，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跟着我冒险呢？”
“可主上您自己却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拿整个庆国去冒险。”景麒就是生气阳子这一点，知道舍不得自己有一丁点儿的危险，却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安全。麒麟是重要，但王对国家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了麒麟王会死，但没有了王国家就会荒废。这个道理，阳子清楚得很，就是不放心上。
“流月他不会伤害我，而且我有班渠和骠骑跟着，还有驺虞和剑护身，他伤不了我。若就我一个人的话，我也没有其他需要牵挂的，脱身起来绰绰有余。”阳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
“说到底就是嫌臣拖后腿。”这声音，阳子听了就觉得，要是景麒还是人形的话，大概会抬高头闹脾气吧。
阳子弯下腰去浸湿了刷子，细心地为他梳理起身上的毛发，依旧耐着性子说道：“景麒，你到底是我的半身，我又怎么会置你于不顾呢？我这个王，说到底是你选的，若是没了你，我也不会坐上玉座。虽然吃了许多苦，可既然这是我的命运，那我就不会逃避，所以我从来也就没怨过你什么。你虽然唠叨了点，活像我爸似的，可你的关心，我能感觉的到。虽说有尚隆六太这几个朋友，可能陪着我的也就你一个。麒麟怕血是天性，没人在这点上怪你，你不能接触血腥，那么有可能流血的事情就得我来帮你扛下。你决定着我的生死，我则决定着你的健康，我们相互守候，很公平。”
“那至少也说一声嘛。”景麒的这声嘀咕，恰巧就被阳子给听到了。
“我要是跟你说去了哪里，你肯定死活要跟着我不肯离开，那种危险的地方我怎么能让你去呢？”阳子手中的活儿不停，解释也不停，“你关系着我的命运，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去冒险，拿我的国家去冒险。”
“主上……”景麒听着阳子掏心的话，也觉得自己有点任性了，可不知怎么的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可又说不出其他的来，就只能这么僵着。
阳子大概明白他的心思，贴心地纾解他心里的别扭：“你还记着予王的事情么？”
“不，没有……臣……”
景麒低下头去，阳子也跟着俯下身来，诚挚地看着他的双眸。景麒的这个反应，正是说明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留着予王的影子，一直无法摆脱。阳子听六太说过，麒麟都会对第一任王印象深刻，哪怕是再不中用的王，他们也无法忘记。景麒的性子本就固执，更是难以忘怀。只是她没有料到，被予王抛弃的事情给景麒造成了如此深的伤痕，即使已过了近百年，还是无法消除那疼痛。
“我不是为了这个跟你闹小心眼。”阳子轻柔地拍着景麒脖子，道，“景麒，我是你的王，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离开你的。还是你忘记了誓约？”
“不，臣没有。”景麒抬起头来，坚定地说。不离君侧，不违诏命，矢言忠诚，谨以此誓，这是他一见到阳子时就立下的誓约，第一次是为了将她带回这个世界，以后的几次，则都是发自他的内心。
“你发誓不离开我身边，我又为何要离开你呢？”阳子微笑着说道，“我们是半身啊。”
景麒低下了头去，甩了甩尾巴。阳子用干毛巾为他细心擦拭掉身上的水珠，然后走到景麒面前，诚挚地说道：“景麒，上回我答应过你，会在恰当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现在我答应你，绝不会抛弃你。”
阳子很少给出承诺，因为她无法预知未来，不能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够办到什么事，天有不测风云，而她这个王，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受的约束太多，怕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种事太让人寒心。这一次她这么说了，景麒便知道阳子会遵守这个承诺，以生命为代价。
“主上……”即使表面再过冷淡，可这回景麒是着实感动了，他低下头去，靠在了阳子身上，任由她抚摸着自己，感受着她的温暖，“臣发誓，永生不离。”
“永生不离。”阳子温柔地抚摸着景麒的鬓毛，郑重地订立下了这个誓言。
永生不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到了傍晚，尚隆和六太依言来到了景麒的房间，陪阳子和景麒用餐。气氛融洽地吃完饭，阳子就起身随着尚隆一起出了屋子，去到外面休息。临着云海的大露台上，阳子双手撑着白玉栏杆，放眼望向云海底部那灯火通明的关弓城。晚风拂过脸颊，舒缓了阳子这些天来的疲惫，清醒了她的头脑。她不觉伸了个懒腰，颇为享受。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留着陪景麒么？”尚隆从她身后走来，为她披上一件大衣，然后递来一杯玫瑰清露，陪着她靠在栏杆上，一起望向云海。
阳子微微一笑，脸上尽是疲惫：“六太跟景麒大概有一肚子话要说，我呆在哪儿也只是妨碍他们两个，还不如乖乖地出来吹吹风。”
尚隆会心一笑，为她系好身前的衣带，这才说：“看景麒的心情不错，安抚好他了？”
听他这么说，阳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听着你的语气怎么像是在安抚宠物似的？”
“麒麟也跟宠物差不多。”尚隆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比一般的宠物还都麻烦呢。啊，别告诉六太啊，不然他再闹起来，可又要我伤脑筋半天了。”
“我看六太可是很懂事的。”阳子淡淡说道，“看着六太的心情也不错，答应他什么了？”
“还不就是答应他以后再也不抛下他了？小鬼就是难弄。”尚隆口里虽是这么说着，但阳子可没听出半点的抱怨来。
“这样啊。”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能够得到一个永生不离的誓约，对麒麟来说是最好的礼物吧。”无论是景麒也好六太也罢，都是如此，麒麟象征着民意，王与麒麟，那牵绊永远不会断去。
“你也好好休息下吧。这几天，看你也操劳坏了。”尚隆看着阳子，淡淡地说道，掩不住话语中的关怀。
“景麒没事，我就放心了。可是流月那里，总还欠着一个了结。”一想起流月，阳子的眼中就满是复杂的感情，“他在哪儿？”
“还囚禁在紫清的别院里。”尚隆仔细地看着阳子眼神的变化，默默地记在心里。
“我想去看看他。”阳子犹豫许久，没有转头去看尚隆，依旧将目光投向云海。
“明天一起去吧，今天晚了，你也累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那里。”尚隆平静地说道，“别再独自去冒险了，大家都很担心的。”
阳子没有侧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深沉。
并肩而立，月光投在地上的，只剩两道长长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永生不离（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