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永生不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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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朝议自然是在争吵中度过，那些个大臣们都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有人要求找出凶手严惩不贷，以正天威。尚隆也不去多管，自己在玉座上打起了瞌睡，朝议交由冢宰白泽主持，只是在需要他定夺的时候吭了两声。一众大臣虽然气，但到底也被时间练成了精，最后和气收场。尚隆当然不会幼稚到相信他们就这么忽视了这件事，私底下一定会有动作，不过没关系，朱衡的那队密探随时留心着他们的举动，而且若是没什么事情让他们动一下的话，尚隆还真不不能完全掌握他们的势力。每隔五十年他就会暗中大型调查次朝中官员的动态，随时调整对付他们的策略，不然雁国也走不了这么久。
若说真有谁不满，也就帷湍了，但他深知尚隆的本事，尽管没有朱衡那般了解尚隆的心思，怎么说也跟着他六百年了，而且目前他自己也有地官府的事情要忙，只有暂时放过他，静候结果。
六太虽然清醒了过来，但身体依旧虚弱，这一次的朝议便名正言顺地赖掉了，而尚隆也借着这个理由让官员们去忙活，那些不忙的人则被他以“台甫身体微恙，需要陪伴”为由给挡在了门外。为了体现对六太的关心，尚隆还命人将奏折送去仁重殿，顺便帮六太处理掉靖州的州务，自己更不用说，就泡在了那里，不想看奏折了就去看看六太看看阳子，听天官废话一通，乐得自在。
景麒受的血腥太重，到了次日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阳子也就一直陪着他，一步也不曾离开。六太的话倒是勉强能够起身了，但黄医非让他乖乖躺着，不许乱跑。不过好在尚隆陪着，他心也定了下来，难得安分地跟着看尚隆如何解决纠纷。每每看着尚隆一脸严肃地想着政务的处理方法，六太就会深深意识到，身边这个男子是他的王，尽管平时吊儿郎当，翘朝议、混妓院、泡赌坊，但那不过是表相，何况说不定还是他得到情报的一种方式。尚隆的消息向来灵通，虽说朱衡的功劳不小，不过他也并非总是靠着别人，比起书面的东西，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而在处理朝政上，尚隆是绝对不马虎的，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决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而且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有些东西不是马上就能看出成果来的，但他有时间等，几十年甚至是百年以后，便是收获的时候。六太知道尚隆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王的寿命很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他常常用来教育教育阳子，而曾吃过一次大亏的骁宗也对这话的经典性表示出了高度赞许。不过说来简单做来难，真正能够治世长久的王实在太过稀罕，治世起头的时候一心急着出成果，时间稍微长点了就感到厌倦，最后失道。这么想来，六太就觉得尚隆还真是了不起。
午膳和晚膳尚隆都让人送到六太房里一起吃，然后把阳子也给叫来，关心一下景麒的现状，或者就政务的处理交流下意见，或者讨论一下他国的情况，总之就是很默契地不去提跟流月相关的任何事，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来。阳子也就这短暂的一段时间跟他们呆在一起，然后便又回景麒身边去了，对景麒的愧疚让她急切期盼着他的醒来。
到了晚上，处理好该处理的事情，尚隆就把官员都轰了出去，说是要好好放松。也直到这个时候六太才会对着尚隆撒娇，当着太多的官员，别说他没心情，尚隆也不自在，更何况一不小心就得被人劝说什么要注意举止国体之类的，烦都烦死了，宁可乖乖憋着。
见六太打了个呵欠，尚隆也放心下来躺上了软榻，阖眼休息，还说道：“知道你装了一天累了，现在没人，不用再装下去了。”
“你也装不下去了吧，难得一整天这么认真。”六太也直接点出他的心思来，“你才不会干那种利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呢。”
“你就把我想这么差啊？早知道就不用一天都呆你这里被人看着了。”尚隆也不睁眼，懒懒地回道。
“人家阳子现在心思都在景麒身上，你也没地方可去，不然才不会赖在我这里呢。”六太撇嘴。难得阳子没有被朝政给烦来玄英宫，尚隆又怎么不会把握机会带她出去逍遥一番？虽说阳子老跑来，但到底也多是为了国家，她可不像尚隆一般一天到晚想着溜出去玩。
尚隆悠悠地睁开眼，懒懒地说道：“看你拘束了一天，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谁让我老是要顾着个孩子。你要跟泰麒一样也长大了该多好。”
六太坐起身来，给了他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你就舍得让我遭受小家伙那样的遭遇？”尽管泰麒很少提及在蓬莱的经历，但同样身为胎果的六太却能体会他的感受。胎果虽出生于蓬莱长大于蓬莱，但终究是这个世界的人，即使不知内情也会产生被孤立的感觉，何况是不能忍受纷争不食荤腥的泰麒，身边还跟着失控的使令，在那个世界一定会被当成不祥的人吧。
尚隆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有恃无恐。”无奈于六太的恃宠而骄，更无奈于自己对他止不住的宠爱。
六太得意地瞥了眼尚隆，然后开始撒娇地喊：“尚隆，我冷～～”
“那就躺下睡觉。”尚隆干脆地说着。
“你过来啦。”六太娇声道。
被他这么叫着，尚隆也只有起身坐到六太的床边，六太就顺势倚入他怀中，抓起尚隆的手来当暖炉。尚隆皱了皱眉，但没抽开手，就这么由着六太取暖。虽说云海之上没下界那么寒冷，但可能是小时候在蓬莱没长好，六太的身体比较单薄，每次冬天都得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的，让天官忙活半天。
“要真觉得冷的话，刚才干嘛不让人去弄个暖炉？”尚隆边随着六太取暖，边这么说着。
“麻烦嘛，而且又会被唠叨一番，耳朵都要起茧了。”六太嘟起嘴说道。
尚隆只有摇头，不过想着那帮臣子的唠叨劲，也觉得这个做法还不错，罢了，既然自己在，就充当下他的暖炉吧，都随他随了六百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还准备在床上赖几天？”尚隆突然貌似不经心地问了句。
“是他们不让我起来的嘛，又不是我自己想赖床的。”六太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还想去看看景麒呢，他们都不允许。我有这么没用吗？”埋怨的矛头，渐渐转向了尚隆。
尚隆抽出一只手来敲了他一记头：“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景麒还没醒过来。等他醒过来了，你身子也养好了，一定让你去看他，怎么样？”
六太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只要在宫里被看着，他就不可能按着自己的意思行动，不过既然尚隆发话了，他也就不担心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反正景麒现在还在昏迷，他也有些虚弱，那就趁机多休息两天喽。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而暗暗欣喜，可一想到景麒，六太的心又不由沉了沉。
“怎么了？”尚隆觉得六太似乎有些不对劲，低头问道。
“景麒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六太低低地问了句。
听他这么问道，尚隆便心中了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黄医说了，他受了外伤，加上血腥味太重，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何况阳子也在他身边，对他的复原大有好处，依我看大概明天后天就差不多该醒了。”一般来说麒麟只要呆在王身边，就能保持最强的力量，离开王时间过久则会相应减弱他们的力量，若硬说有什么例外，大概也就只有身为胎果的六太和高里了。而黑麒高里更是例外中的例外，先是流落蓬莱十年被平安寻回，后来失去角、控制不了使令、被血腥和荤腥困扰了七年依旧能够活着被救回，再是在荒芜的戴国奔波三年边寻找骁宗边躲避追兵组织义军，最后成功复国，所遭受的一切连蓬山都为之咋舌。泰麒的经历不禁让大家对麒麟的实际力量重新评估一番，同时也在探讨究竟是因为胎果的关系还是黑麒的缘故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造就了这么一个奇迹。
虽然尚隆这么安慰，可六太还是提不起精神来，尚隆于是猜到他心里还藏了什么事没说出来，而这件事很有可能关系到为何景麒会出现在关弓。按阳子的说法，她离宫的时候留下一纸敕书，特地吩咐不许景麒来找自己。无论有多不情愿，麒麟都不能违背王的意思，而以景麒的个性来说，除了乖乖地遵守阳子的旨意，不会有其他的小动作。可是出乎意料地，景麒却奔来了关弓，还在城外遇袭，此中的究竟，怕也只有六太能够解开。
“这么说来，景麒为什么会来关弓？”尚隆也不客气了，直接挑明。六太心里憋着事绝对不舒服，与其让他自责半天别扭半天，倒不如先不留情面地揭破，然后再想办法打消他的忧虑。
六太猛地转身抬头，看向尚隆幽深的双眸，见到了那其中的波澜不惊，恍知尚隆大概猜出了什么，如今正等着自己坦诚。虽极不情愿老不被他看穿心事，但这一回，六太还是垂下了头，准备老实交代。
看他还有些犹豫，尚隆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无声地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他到底做了什么，只要把事情说出来就可以了。在尚隆的安抚下，六太才缓缓地开始述说这一切：“你去找阳子后，我听朱衡说阳子将景麒留在了金波宫，就想着反正自己也闲来无事，就想去看看景麒。阳子一声不吭地失踪，以景麒的脾气，肯定又要郁闷好几天了。本来帷湍他们是不同意我去的，可我说只是去金波宫，不是来找你，成笙才同意的。”
“然后你就去了金波宫？”尚隆适时插了句。
六太乖乖地点了点头：“我去到金波宫的时候，是冢宰浩瀚在主持大局。阳子留信给浩瀚，对外宣称是去纪州考察青洛的政绩，实际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好在浩瀚连同景麒堵住了众臣的嘴，一边派人去暗中找阳子，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尚隆沉默。阳子既一心要单独去面对流月，就不会透露出太多的行踪，对外宣称是去了纪州，就一定会把所有的痕迹都引向那里，再悄无声息地潜去杨州。这百年下来，阳子隐藏踪迹的本事也学了很多，再加上尚隆送她的驺虞，更是方便快捷。要不是阳子的本事多是从尚隆这儿学来的，尚隆也总是让人留心金波宫的动静和流月的去向，恐怕尚隆也没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去月落轩，但还是扑了个空。
“朝政什么的倒一直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可景麒的脸色明显很不好，如果不是有阳子的那封信，恐怕他早就跑出去找人了。我听服侍他的女官说，自从阳子失踪后，景麒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整天魂不守舍的，时常对着云海发呆。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都没怎么在听，一副神游物外的感觉。”想起当时景麒的失神，六太就忍不住一阵心痛。麒麟都是恋主的生物，王不在身边都会觉得难过。景麒曾被予王抛弃过一次，深深体会过被遗弃的孤独与无助，寻到阳子后又被囚禁，在阳子最困难的时候没有陪伴在一旁，此后阳子遭遇臣子的不信任时景麒又无法说服心怀叵测的官员，这些都让他自责万分，当时就发誓永生不离阳子身侧。可阳子偏爱不时去下界走走，一直景麒就想随同，可是因为要镇住朝廷，而他的金发又太过显眼，所以常常不能如愿。这一次流月的事情，景麒从头到尾记挂在心，生怕流月会一时偏执做出什么伤害阳子的事情来，可阳子就是玩起失踪，还不让他去找，生气、忧虑、自责和无力感困扰着他，使他再也提不起精神来。这样的景麒，让六太看着难过不忍。
“你就觉得难过了？”麒麟所谓的慈悲尚隆再清楚不过，特别是六太的同族之爱，从指导景麒去蓬莱寻王和号召他国救回泰麒的事情上尚隆就深深感受到了。这一次，大概又是不忍了吧。
“你们这些王知道些什么？”六太忿忿地说，“总是一声不吭地失踪，还不让人去找，麒麟的难过你们能体会到么？就算再怎么担心你们，也只会被以什么不能忍受血腥、讨厌纷争的名义给困在宫里，能做的就是干等。”
看着这般生气的六太，尚隆先暂时止住了话语，只是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让他尽情发泄怒气，顺带听听他的心里话。而六太，也没有多想其他的，这些年积压下来的委屈借着体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女仙们都说麒麟是天帝的宠儿，可我看也只是被责任国家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仆人而已。别的孩子有父母疼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长大，可是麒麟呢，没有父母，从懂事起就要开始选王，还要了解国家的情况，担忧百姓的疾苦，什么时候轻松过？万一小时候早早地选了王，就会被人说成飘风之王，还怕自己年幼不懂事，没办法帮到王；如果迟迟没有找到王，像景麒那样，还得四处奔波，又要担心朝政被臣子把持，又要忧心百姓受苦，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等选了王吧，总算不用背负着国家了，可也要跟在王身边辅佐朝政，一天到晚就是看奏折什么的，没有休息的时候。如果选了个好的王，最多的奢侈也就是得到个赐字。可长命的国家到底稀罕，一般的王都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失道了麒麟又是什么都不能干，只有躺在床上等死，连身体都要被使令吃掉。”
“我知道我知道。”尚隆轻声说着，就这么哄着六太。
“你知道什么？”六太不满地抬起头来，突然嚷了一句，“总是动不动就翘班玩失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连黄海都能不打一声招呼地跑去，受伤什么的全不当一回事只会让大家操心。突然间不知道脑子哪里想不通就泡妓院不肯回来了，还不让人去找去劝，你又什么时候为我这只苦命的麒麟想过了？”不止一次，六太梦见尚隆将自己留在空荡荡的玄英宫中，自己狠心离去，他叫了半天哭了半天，可尚隆就是不回头。哭着从梦中惊醒，尚隆又不在宫内，只有女怪沃飞抱着自己，然后一宿心惊直到天亮。好不容易见着尚隆了，又不敢扑过去依在他怀里撒娇，怕被他笑话自己孩子气，也怕那些官员又有什么损害尚隆威严的言论出来。这么惶恐不安地轮回徘徊下去，六太总能敏感地感知尚隆心态的变化，像去年尚隆觉得厌倦了，他便惶惶不可终日，迷迷糊糊地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怕梦里的情景真的发生。
听到六太越说越伤心，尚隆才终于知道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也不觉软了下来。六太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对将军大名之类的称谓抱有极大的厌恶与恐惧，回到蓬山却偏生被告知要选择王，抗拒之下逃回蓬莱，却还是遇上了自己，结果再次扯上了一场毫无希望的战争。回到雁国，面对的是几近灭国的惨状，还有心怀鬼胎的懦弱官员，又撞上了元州之乱被挟持为人质，一番波折下来，谁都支持不住，何况是本性为仁的六太。总算国家逐渐昌盛起来，他又实在不喜欢乖乖地呆一个地方，有时候去那些快要失道的国家也不可能带上六太，却不料六太会觉得寂寞惶恐，难得安慰下他，也不可能完全平复时间留下的那些深深的伤痕。去年自己觉得厌倦了，不想继续下去了，就是不忍见到他伤心难过的模样才选择留在青楼，用美女和颓靡来麻醉自己。只是已过去近一年了，六太还挂在心上。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这回尚隆是真心实意地道歉认错。
“真到了那时候你又要把我扔下了，哪还会记得这么说过。”六太不买账。尚隆这家伙，天才知道他什么时候真心什么时候假意，要真信了他，他也就不是六太了。
“我答应你，除了特别不安全不能带你去的地方，以后要走人什么的一定告诉你一声，实在不行也派使令告诉你我在哪儿，好不好？”尚隆彻底放下了身段，铁了心要六太相信自己。
“谁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六太虽然心里有点相信尚隆了，可嘴上还是这么说道，就怕尚隆哪天悔改了还是自己痛苦。
尚隆突然间很是无力，只有低头看着一脸不开心的六太，叹息着问：“喂，小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啊？”想他平时里哄青楼女子都没那么麻烦，偏生摊上自家麒麟就是搞不定，还有个阳子，也让他头大。到底他上辈子是欠了小鬼们什么债，要现在一起来还。
六太无语了半天，许久才抬头看向尚隆，直直地说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抛下我一个人，永远不要。”
尚隆先是一愣，然后才露出笑来，肯定地告诉六太：“一定。”
王与麒麟的牵绊，从缔结誓约的那一刻起便已结下，至死不断。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他绝不会离弃这么一个孩子，此生不违誓言，永远伴随。
听尚隆这般应允，六太才开心地笑了出来。见到他的笑，尚隆也总算放心下来，松了口气。
六太既然开心了，自然想着出去乱跑了，这就要起身到隔壁去看景麒去，立马被尚隆给拦住。
“给我乖乖呆着。”尚隆无奈地说道。就知道他不安分，一点都不能放松。
“我只是去看看景麒嘛。”六太撒娇道。
“我才刚答应不离开你，你就要主动离开我身边了啊？”尚隆故作哀怨地问道。
“景麒真的很让人担心嘛。”六太如实说道，“而且是我把他带出来的，自然有责任过问他的安全啊。”
“话说，你到底对景麒说了什么，能让景麒答应来关弓？”尚隆接下了中断的问题。
“我只是看景麒那么难过，就告诉他说，阳子只是不让他去找她，但没说不许他跟我一起出去散心。你去找阳子了嘛，我就想只要我来找你，景麒跟着我，就一定能遇到阳子的。景麒也不是非要带阳子回宫，只要知道阳子平安就够了。这样并不算违反阳子的敕命，而景麒又太过担心阳子，所以就答应了。”
“然后你就跟他两个奔关弓来了？”尚隆有点不可思议地问。六太会钻空子他倒不奇怪，但景麒固执起来就像根木头冥顽不灵，很难想象居然这么一个理由就能说服他。
六太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没瞧见人家景麒当时的脸色，真的很担心阳子。阳子又没有一点消息，这种情况下，你说他还会想些什么？”景麒能够忍到那个时候，六太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六太说，尚隆也大概猜到了。忧心阳子安危的景麒为了能够早日找到阳子，心急之下就转变后顺着王气找来了关弓，为了不引人注意就得在遇见人群前变回人形。景麒是从庆国赶来的，入城的话东边的三道门最为快捷，而其中卯门与青龙门间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颇为便捷。关弓城坐落于一片平坦的丘陵地带上，城外茂林不多，只有卯门附近有一片古木林，少有人迹，按当时的情况来看景麒只会选择那里停留。以流月的精明，只要派人埋伏在那里伺机而动，要对付景麒自然不是难事。相比景麒的心急，六太是随性了许多，只是跟着景麒而已，若非如此怕就没只是被血给熏晕这么简单了。
“好了好了，总算事情都过去了，没事就好。”尚隆这样安慰着六太，尽量不让他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哪有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六太没好气地说，“景麒的脾气如何你该比我更清楚，等他醒过来了一定会很伤心的。阳子动不动玩失踪还不是跟你这混蛋学的，我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呢。”
“所以他那边就靠你了，你们麒麟间沟通比较方便吧。”尚隆说，“景麒的死脑筋阳子也很头痛的，特别是在景麒虚弱的时候，更加拿他没办法了。”
“如果景麒认定阳子抛下他不管怎么办？”六太刚才也是这么认为的，难保景麒不这么想。
尚隆叹气，拍了拍六太的头：“都活了快六百年了，还不知道怎么劝服景麒？”
六太不发一言，算是默认。见他如此，尚隆也收起了嬉笑，认真地看着六太，语重心长地说道：“六太，无论哪个王，心底里都是爱惜着自己的麒麟的，就算是供王，那样对待供麒也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方式。麒麟厌恶血腥，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而我们王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给麒麟一个太平昌盛的国家，这才是我们爱惜麒麟最重要的方式。六太，记着，在王的心里，麒麟就是百姓，没有一个王不在乎自己的麒麟，不在乎自己的百姓。”
尚隆素来吊儿郎当惯了，很少会如此严肃地说出这种话来，也因此六太才会觉得尚隆对自己越来越不重视。直到现在，六太才明白了尚隆的真正想法，心里大石落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安心。
“对不起啦。”六太抓住尚隆的衣袖摇了摇，低声为自己的任性道歉。
“你这马鹿啊……”尚隆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任何责怪他的话来。若不是太过担心，又怎么会如此憔悴忧虑呢。
“我知道错了。”六太诚心实意地道歉。
尚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给他盖好被子，安排他睡下：“不早了，好好睡吧。”
“嗯。”有了尚隆的承诺，六太不再像昨夜般缠着他不放，听话地闭上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等他睡熟，尚隆才走出他的房间，然后扭头看了眼一边的房间门口，想着依旧在担忧操劳的阳子，眼神略微柔和了下，便吩咐伺候的女官给阳子准备提神补身的燕窝粥，这才离开仁重殿，在夜色苍茫中沉稳地走回自己的寝宫。
春意渐浓。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永生不离（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