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8、第 8 章

　　2018年6月28日星期四下页
　　我始终不敢相信，“你在怀疑我骗你吗？”
　　“请你冷静下来。”邓丽君劝说道：“情绪不要激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我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话！一定是你们没有认真调查！”
　　“你这样我们很难交流。”邓丽君叹了一口气，“请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这绝对是你们没有认真调查！”我非常生气，根本听不下任何意见，情绪渐渐激动，“什么警察？！你们就是这样工作的吗？！……”
　　听到我越发刻薄的话，邓丽君突然大力拍击桌面，桌面放置的东西猛然一震，桌子发出巨大的恐吓声，瞬间浇灭了我的怒火。
　　“请你。”邓丽君皱起眉头，隐忍地说道：“冷静下来。”
　　我被镇住了。
　　“你的证据不足，我们决定不予以受理案件。”邓丽君压抑着声音中的恼怒，把桌面稍显凌乱的文件收拾干净，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情绪，她边收拾边说，“由于你的精神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所以我们将不会追究其他责任。”
　　“半个小时后到证物科领取你的物件，你可以离开了。”
　　“可是……”我看着邓丽君在文件处签署了名字，然后盖下销案的印章，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张小姐，我们销案了。”邓丽君给了门边陈俊宇一个眼色，我马上就听到了陈俊宇敲门警告的声音。陈俊宇说道：“你该离开了，张小姐。”
　　“真的是证据不足吗？”我问道。
　　“是的。”邓丽君回答。
　　“如果我能提供决定性的证据，你们会重新受理案件吗？”
　　“到时候再说吧。”邓丽君躲开了我的目光，“俊宇，送她去证物科。”
　　“好的。走吧，张小姐。”陈俊宇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提起了我的手臂，拉着我走出办公室。走出办公室后，我用力挣脱掉他的手，低声吼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陈俊宇看起来就要发怒，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可是他看了我一会，不知为何长呼一口气，语气算不上冷淡也算不上亲近，“跟紧点。”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横廊和几个科室，来到了警察局后门，证物科就安置在警局后门左侧。陈俊宇在窗口找同僚问了问，说是还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我坐在窗口对面的长椅，默不作声，失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脑袋放空，发愣。
　　陈俊宇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见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很快又转过身去找同僚嘻嘻哈哈地聊天。
　　二十分钟随随便便过去了。
　　证物科的人把我的东西都装在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递给陈俊宇，陈俊宇拿着袋子就像烫手的山芋，几乎是把袋子扔到我怀里，催促道：“东西看看齐了没有，齐了就走吧。”
　　我打开袋子数了数，小刀和衣服都在，一件都没少。
　　有些麻木地站起身来，向出口走去。
　　离后门越近，我的脚步便越迟疑。在我的耳边，响起了一把非常奇怪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悲哀无力，我想要细听，它却如同闪过天际的雷光，闪烁了零点一秒钟，然后照亮大地，留下一片令人恐慌的余白。
　　像一种轻声细语的呢喃。
　　有人在告诉我——这一步你不该走下去。
　　心脏漏了一拍，下一秒无限延伸，距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我的呼吸一窒。
　　尸体再次出现。
　　高空坠物。
　　一个小小的多肉植物盆栽，就像我在他们办公室桌面看到的一样，分毫不差地砸在我的脑袋上，白色脑浆夹杂着红色的血液在地面上开出一朵花。
　　我尚未死亡。
　　艰难撑起上半身，在地面上攀爬。想逃，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想再爬远一点。再远一点，说不定就能活下来。
　　伤势更重了，回过神来，我拖着身后触目惊心的血痕爬了三步之余。
　　手指渐渐脱力，我伸出右手碰了碰脑袋的伤口，几乎半个脑袋都没了。意识到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失去了控制，仰面倒在地面上。
　　我拼命地睁大了眼睛，想把一切东西都刻印在脑袋里。我看见蔚蓝的天空，和天空旁一个漆黑显眼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副阴沉的装扮，在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地方。警局的天台上，他伸直了双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却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地轻松拿起盆栽，在某一个精准的时刻松了手，然后默默等待毫无戒心的我走入命中地点。
　　眼球一转，视线移到致命的凶器上。这是我最后看到的东西了，破碎的瓷片、随机散落的泥土，以及同我一样粉身碎骨的植物。
　　我听到了人群的尖叫声还有陈俊宇大喊大叫的声音。
　　我确认死亡。

　　这一切都还没发生，这只是危险的警告，所以我还来得及。慌忙止住了脚步，并没有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
　　下一秒，一棵小小的盆栽不知道从多高的楼层扔下，发出‘碰’一下的撞击声。陶瓷制成的花盆瞬间破碎，泥土像水滴一样飞溅，散落一地，植物在地上弹了弹，滚停在我的脚边。
　　心脏在狂跳，冷汗从额头流下，手指反射性地抽搐一下，盯着已成为垃圾的盆栽，我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活了下来。所以，我的想法是对的。
　　有人想杀我。
　　有人要杀我！
　　看到这与想象中无比契合的一幕，我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难以名状的微笑，像是复仇的快感，像是狠狠地打肿了每一个人的脸。
　　我转身，脸上还挂着像是炫耀，像是痛快的笑容。
　　我冲过去抓紧陈俊宇的手，唯恐他没有看见刚刚发生的事情，兴奋地指着地面上那盆已经四分五裂的盆栽，高兴地说道：“我没说谎！你看！我没说谎！”
　　“真的，真的有人想杀我！”
　　“这，你看，这就是证据！你看……”
　　我以为陈俊宇会理解的，我以为就算是他见到这一幕也会认为我是对的。

　　我错了。
　　陈俊宇的确被盆栽吓到了，可当我抓紧他的手，他却一把推开了我。他权当我是个傻子，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遭遇了什么，他都只会当我是个傻子，他认为，没人会无聊到伤害一个傻子，所以一切都是巧合。
　　“疯婆子！离我远点！”陈俊宇被我的动作惊吓到，用力把我推倒在地，嫌恶地说道：“自己有病都不知道，还乱报案，浪费警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在窗口办事的警察大声喝道。陈俊宇指着我的脸，大喊，“这人有病！精神病！脑袋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乱报案来了！”
　　就算我脾气再好，当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一而再，二而三地这样说，我也是会生气的，“你说谎！我有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说谎！你们都在说谎！”
　　“呸！”陈俊宇此时才说出真话，他们不受理案件的原因，“我老早就去医院查过了！医生说你精神不正常，精神混乱！这还不是精神病？！你这个疯女人！疯子！神经病！”
　　疯子？我有病？
　　这都是无稽之谈！
　　我没病。是的，我没病。
　　我怎么可能有病？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吗？那么明显的动作，已经是那么明显的事实了，为什么没人相信我？！为什么都在指责我有病？
　　“我没病！我没有！”
　　“你说谎！你说谎！明明是你说谎啊！！！”
　　“有病就去看医生！疯子！危害社会！”陈俊宇的话在不断地刺激我最敏感脆弱的神经，我恨极了他们事不关己的态度，他骂我是疯子，我就像他说的疯子，冲上去狠狠地抓了陈俊宇的脸一把。
　　一直在窗口后观望的警官见状立刻跳出来想要抓我。
　　我拔腿就跑，回头看了一眼。陈俊宇拦下了那个警官，我听到他说：“算了。”
　　我也听到他继续说道：“她有病，脑袋出了问题，抓回来也没用。诶，对了，精神病不会传染吧……”
　　后来我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我一直躲在屋檐下，抱着自己的衣服和脆弱的自尊心，卷缩在街道角落，观望路人来来往往的身影，眼神越发麻木，不止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天空真的要塌下来了。
　　我不知道如何踏出第一步。
　　可能是想到了必须生活下去的理由，我说服自己踏上了回家的路。
　　至于我是怎样回家的，我忘了。
　　只记得路人们探究的，审视的，好奇的，各种我不敢回以注视的目光好像都在往自己身上随意移动，我低垂着头，盯着脚下的路，用力抱紧了袋子，指尖用力得发白。
　　没人跟我打招呼，我也不和别人打招呼。
　　疯子这两个字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开始害怕从他人口中听到疯子两个字了，无论是说我，还是其他不相关的人。

　　呼——
　　今天好像特别漫长呢。
　　经历了那么多。
　　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今天的日记，我不能说，因为在读着我日记的你肯定不会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