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94、Chapter 94

　　星河纪元102年1月3号，仍是一个肃杀的冬日。
　　X-19的人们在新任执政官乔·詹姆斯的带领下，集体迁徙到了几十光年之外的陌生星球上。寂然无声的宇宙之中，人类再次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地，从无到有建造起生命的沃土。
　　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军方统领江淮远为掩护民众撤离，不慎坠入虫洞，而那位不久前才就任的上将，更是被目击到整架机甲被导弹击落。
　　军方的顶梁柱一下子就垮了，难免有人蠢蠢欲动。

　　内战打了将近两个月，一开始反叛军严重低估了军方的实力，被希尔达几次奇袭打得屁滚尿流。后来他们渐渐意识到，就算没了江淮远，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几个地方的反叛军开始有意识地联合起来，隐隐竟有将军方包围在中间的架势。反叛军内部似乎统一了战略，不再和军方硬碰硬，而是把目标对准隶属于军方的各个科研基地——有人得到消息，军方其实已经研制出了跃迁延时的技术，但先是联盟侵略、又是集体迁徙，这项技术还没来得及投入实战。反叛军当机立断，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项技术抢过来。
　　他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研究所，只能一个一个找过去。
　　——直到这个肃杀的冬日。

　　姚城郊区的上空，有一座隐秘的空间站。几个月前大部队刚来的时候，政府把那些没有住处的人暂时安置在这，随着他们离开，空间站也冷清了下来。几个月的疏于维护，让它看上去破破烂烂，除非进到内部，否则一定会以为它早就废弃了。
　　很少有人知道，令反叛军眼红的延时跃迁技术就藏在这里。

　　“蹬蹬蹬……”
　　高跟皮靴踏过满是灰尘的地面，凭空营造出了一种紧张感。身姿高挑的女人不打招呼，直接一脚踹开了门，把李域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反叛军马上就到，现在开始这里由军方接管！你们几个，迅速给老娘滚！”
　　李域以前跟她见过几面，并不像一般人那么怕她。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顶着格瑞丝要杀人的目光，堂而皇之又坐了回去：“马上马上，我需要把这些数据备份一下。”
　　“这时候了你还拎不清楚？”
　　李域：“这是希尔达统领的命令。”
　　“……现在统领是我。”格瑞丝一脚踩在椅子上，倨傲地扬起下巴，“他之前的话不算数了。”
　　李域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又飞快记录起来。他知道他必须全神贯注，这些代表最尖端技术的数据容不得任何闪失，随便哪一部分，也许就是某个他无缘一面的人，用命换来的成果。

　　“……其他人还看什么？！马上给我滚！江家的飞梭就在出口那等着！”格瑞丝转过头吼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李域一眼，“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离开了，微微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首要任务是掩护技术人员撤离！在任务完成之前，谁也不许后退！”

　　.

　　军方的人第一时间接管了现场，除了个别不怕为科学献身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安置好了。反叛军包围了空间站的前门，却也没有其他动作。
　　“统领，接下来……”
　　“等我这根烟抽完，”格瑞丝点了根烟，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他们要是还不动，我们就开火。”

　　军用频道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敌人任何微小的动向。突然，格瑞丝轻轻“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然后她眯起眼，问：“那是什么？”
　　她在能量谱图上画了个圈，技术员立马着手分析那些歪歪扭扭的能量谱线，十几秒后，便扒出了藏在其中的隐秘波动：“是一架中型机甲。”
　　格瑞丝一挑眉：“反叛军的人？”
　　“根据能量波动情况来看，和反叛军的机甲并非同一型号。”

　　就在这时，有人发来了通讯请求。
　　格瑞丝看也不看地直接挂断，烟头处升起袅袅白雾，她低头盯着能量谱图，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通讯请求再次响了起来，格瑞丝顿了顿，命令道：“德尔，追踪信号所在位置。”
　　“好咧。”德尔在另一架机架上，当初从血燕叛逃的小青年，已经在战场上经历了一年的洗礼，他的专业水平越来越高，人也变成熟了许多。
　　但有些地方依然没变——比如他军装外套的里面，是一件非常不正式的卫衣，上面画了一只微笑的兔子头。

　　“追踪到了，通讯请求就是那架机甲发来的，距离反叛军三个航行时，应该不是同一伙人。”德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终端IP地址的格式有些特殊，是制造商专门定制的……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给了江家。”
　　格瑞丝：“……”
　　“统领，”德尔说，“你说，有没有可能……”
　　格瑞丝打断他：“同意通讯请求。”

　　通讯连接的几秒似乎格外漫长，大气层外面的通讯网络只是个半成品，接通的刹那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格瑞丝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她一边时刻关注着反叛军，一边耐心等待着对面的回复。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对面开了口：“是我。”
　　格瑞丝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取下还没抽完的烟，把即将涌上来的哭腔咽回肚子里：“你这么才来？”

　　.

　　反叛军突袭空间站，却经历了一场碾压式的惨败。两个小时后，“江淮远回来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球各地，想造反的人必须先掂量掂量，军方有了江淮远，那可不是简单的1+1=2。就凭自己这些临时凑出来的歪瓜烂枣，拿什么去跟训练有素的军方打？
　　六年前江淮远从联盟军校回来的时候，X-19远远比今天更乱，江淮远的成就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些狼子野心的反叛军也许不把政府和军方放在眼里，却不可能忘了江淮远做过的事——单单是“江淮远”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希尔达他……一个星期前我护送居民撤离的时候，中了反叛军的埋伏，希尔达他……为了掩护我自爆了。”格瑞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她样子似乎很想直接扑到江淮远身上，碍于江淮远警告的眼神只好作罢。她咧着嘴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我根本不是当统领那块料，我、我就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你们一个个都走了，我也想跟着你们走……但是我不能啊，我得把统领的活都给干了，乖乖等你回来……”
　　江淮远沉默了几秒：“……我没想到X-19是这种情况，对不起。”
　　格瑞丝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听他这话又开始委屈：“那些媒体根本不信你去了虫洞，我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没人相信我……甚至、甚至还有人说，我和希尔达为了上位，合伙算计你……后来那些反叛军，也是打着给你报仇的名义……江劭钧教授来支援我们的时候，我都没脸去见他……”
　　“没事了，没事了……”
　　“呜……我、我真的……你再不来，我马上就撑不下去了……”
　　“没事了……”江淮远不擅长哄女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会一次又一次重复那句“没事了”。
　　格瑞丝哭了很久，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经历的生离死别一次性发泄出来，终于，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江淮远将屋里的温度调高了一些，给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外。
　　算上里面睡着的格瑞丝，X-19所有高级军官、连同几个重要的技术人员，都在这里了。见到江淮远，这些下属们一阵激动，江淮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我这些天的经历稍后再讲，现在，通知全球我回来了，让那些为我报仇的反叛军歇一歇。给他们两天时间考虑投降，两天以后，我挨个打过去。”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又狂傲至极，下面却没有一个人反对——谁也无法否认，江淮远确实有这个狂傲的资本。
　　“接下来两天做好防御，我听格瑞丝说最近在进行新技术的最后试验，你们一定要保证技术人员的安全。除此之外，还有虫洞那边也不能忽略……”江淮远顿了顿，“这件事，我会亲自去拜访江劭钧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