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93、Chapter 93

　　说起来，他确实好久没见过林卿卿了。
　　他前来拜访孙老头之前，曾经嘱咐过林卿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露面。林卿卿在大事上向来拎得清，她不是那种贸然行动的人。诺亚研究所那次，霍骁黑掉了里面的监控，而他们一出来就立马上了机甲，根本不可能被摄像头拍到。
　　所以普利策只是在试探，江淮远想。
　　他就读联盟军校时和林卿卿关系不错，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普利策一定是查出来了这一点，才拿林卿卿来忽悠他。
　　但以防万一，他最好做点什么。

　　“……你说林卿卿去过那里？开玩笑。”江淮远愣了几秒，忍不住笑出来，“她现在被整个联盟通缉，那研究所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冒这么大风险？再说，林青海已经死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生，做得到这件事么？”
　　普利策：“所以我才说有你协助啊。”
　　“普利策部长，我希望你清楚，是你把我从霍朝那里带过来的。”江淮远说，他双手抱胸坐在那里，眼神亮得吓人，“是你需要我帮你对付霍朝，而非相反——我还没答应你就诬陷我，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普利策沉默了几秒，似乎对江淮远的反应有些失望，“确实是我唐突了，抱歉。”
　　他单手放在胸前，向江淮远鞠了一躬：“那我就先告辞了，接下来的几天还请你待在这里，只要不离开这座建筑，一切请便。”

　　江淮远无言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之后，他手腕一翻，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黑色芯片。
　　这是在他告知霍朝那纸条的内容之后，对方给他的。
　　量子态、一组两枚、定位、通讯加密……类似的描述，早在一年前，他就在李域那里听过了。
　　那时候桑纳上空刚刚经历一场爆炸，X-19迎来了霍连这个不速之客。为了取出皮下植入的终端，江淮远带着他去找李域。
　　那时候江淮远还不知道，他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和这个人紧紧交织在一起。

　　犹豫了几秒，江淮远启动了量子芯片。
　　果然……不管霍朝做了什么，他还是会帮他。
　　江淮远躺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灯光温柔地落下来，细细烘托出他的眼睫，在他脸上笼出一层薄纱般的光绒。

　　他也一度觉得自己会恨霍朝，那个高高在上的联盟上将不肯归还他的爱人，为了掌权肆意歪曲真相，把霍连这个人格彻底抹去。除此之外，他还全歼了机械之心，亲手杀了一手创造他的霍骁，与此同时借刀杀人，处理掉不忠于他的法兰守军。之后赶上公祭日，他和鹰派内部的人联手解决了布鲁克·李，又以保护的名义把江淮远送入监狱。这位上将视人命如儿戏，他眼里永远都是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如果联盟彻底落到这个人手中，也许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鹰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并自作主张地认为，江淮远会成为他们的盟友。
　　但是江淮远忘不了那个黄昏上将说的话，他说他要实现霍朝心中的那个联盟，完成之后，就把霍连还回来。
　　江淮远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从普利策写下那张纸条开始，鹰派就已经输了。

　　.

　　普利策没有再提过诺亚研究所的事，也没有提过林卿卿。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好客的主人，带江淮远参观了一圈他们的大本营，之后就不怎么出现了，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江淮远第一时间摸清了这里的布局，并推测出了防守最薄弱的地方——霍朝一定会从这边过来。

　　如果不忙，江淮远每天傍晚都会出去走走。他顺着脑海中的布局，一路走到那个防守最弱的地方，意外发现这是一个广场，而机甲收发室就在旁边。
　　一般来说，机甲收发室都是需要重兵防守的。就算鹰派被逼退至此，兵力少得可怜，那也绝不应该忽略这里。

　　他心下疑惑，往里走了几步，就在这时，机甲收发室的门打开，一架中型机甲缓缓驶了出来。
　　江淮远顿住脚步。
　　机甲到他面前停了下来，舱门打开，露出那张江淮远一点也不想看到的脸：“是不是你？”
　　江淮远不动声色：“什么？”
　　“霍朝怎么找过来的？——是不是你？！”普利策越过舷梯，直接从机甲上跳了下来，不由分说拽住江淮远，差点把他拽了个踉跄，“这里其他人都跟了我十几年，除了你，还有谁会偷偷联系霍朝？！”
　　江淮远尽量扬起脸：“我没有终端，怎么联系？”

　　“你……”普利策还想说什么，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他恨恨地松开江淮远，左手摁住耳扣，转头望向上空。
　　天边隐隐出现了十几个庞大的影子，以机甲的速度，用不了几秒就会到达这里。
　　这可是在陆地上！机甲一枚导弹砸过来，恐怕整个基地就都灰飞烟灭了！
　　“所有人——各就各位！”普利策咬牙切齿道，“指挥权交给范文昊！”
　　下一刻，他身边的机甲突然亮起了灯，看不见的精神网笼罩过来，与此同时，普利策手中的激光枪顶上了江淮远的太阳穴。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普利策低声说，“我赌你在这，他不敢用导弹。”
　　“……”天上机甲的轮廓越来越清楚，看型号明显是联盟军的标准配置。江淮远抬起眼，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明明是一枚导弹就能解决的事。

　　“联系霍朝，”普利策对耳扣另一端说，“告诉他，他的人在我这。他的机甲再靠近这里一步，我就和江淮远同归于尽。”

　　.

　　霍朝的脚步不快不慢，军靴发出矫健有力的敲击声。他身形被深蓝色的军装衬得修长，双手负于身后，朝江淮远的方向走过来。
　　“——停。”普利策突然喊道，“让你的人都往后退。”
　　霍朝身边几个亲兵十分不满，但霍朝右手往下一按，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听他的。”
　　亲兵们彼此交换了眼色，不情不愿地退后了。

　　“普利策·伦纳德，”霍朝几乎是一字一顿，叫出了他的全名，“你到底想干什么？”
　　普利策毫不犹豫：“要你死。”
　　霍朝：“你可以试试。”
　　普利策挟持着江淮远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在机甲上，额头渐渐冒出了汗——江淮远不作反抗并不是怕激光枪，以他的体能，完全可以在普利策反映过来之前把他制服，但江淮远拦不住普利策连接的机甲，他很清楚，普利策正通过精神网，紧紧锁定着他。
　　现在霍朝来了，精神网的压力立马成倍增长。就算中型机甲的精神网不能直接抢夺，不过就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普利策就维持不住了。
　　普利策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命令霍朝：“你，再往后退。”

　　“……”霍朝表情没变化，目光中露出一点嘲讽，依然听话地后退了。
　　江淮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明明他才是被激光枪顶着头的那一方，却比谁都要淡定。
　　精神网的压力小了许多，普利策咬咬牙，直起身，缓缓扫视了一眼周遭。

　　江淮远心里慢慢冒出来一个想法：霍朝不可能坐以待毙，先前来了十几架机甲，而霍朝身边的亲兵却不到五个人……其他人呢？
　　恐怕普利策的手下已经被制服了。
　　用不了多久，狙击手一就位——
　　难道普利策想不到？

　　他太阳穴的枪口突然偏移了几分，普利策后背贴着舱门，突然用力把江淮远往里一推，然后一猫腰跟着钻了进去，紧接着关闭舱门，轰鸣的机甲没有任何预热就起飞了！
　　精神网狠狠震颤起来，普利策大喘着气，激光枪对准江淮远。

　　机甲迅速飞离地面，霍朝带来的精神网压力消失了。普利策换了个姿势，他终于卸下方才的紧张，笑着说：“这次多谢你了，帮我把霍朝引到这里——”
　　江淮远瞳孔微微一缩，心底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来不及多想，一低头躲过枪口，右手抓住普利策手腕狠狠一敲，激光枪便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已经绕道了对方身后，屈膝踹向对方腘窝，普利策被迫跪了下来。
　　而机甲越飞越高，已经进入联盟军的射程范围——联盟军知道江淮远也在这架机甲上，全部按兵不动。
　　江淮远陡然望向下面广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普利策的意思。

　　普利策全都知道……他全都知道！
　　他早就知道江淮远会联系霍朝，故意用林卿卿激江淮远，将计就计，用整个基地设了一个局！他故意找机会离开广场，并带走江淮远当挡箭牌，把霍朝一个人留在那里！
　　这个广场下面到底有什么？是不是足以炸毁整个基地的炸/弹？！

　　江淮远一记手刀劈晕普利策，飞快夺过来精神网，掉头俯冲。
　　不知情的霍朝还站在原地，正在跟人通话，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那架机甲去而复返。
　　“跑——”
　　江淮远的声音被机甲完全阻断，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耳膜中传来擂鼓般的心跳，他似乎听见死神正在逼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时针重新转动，命运的钟声轰然奏响。
　　“轰——！”
　　火光刺破暮色，周围一切都变成了曝光过度的剪影。巨大的轰鸣声被隔绝在机甲之外，随着火光涌向四周。机甲整个右翼被炸掉了，不受控制地朝爆炸中心倾斜过去。

　　江淮远大脑一阵嗡鸣，他第一次觉得精神网的压力如此之大，简直要把他的神智都狠狠碾碎。
　　他双手撑着操作台，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神智拼回来，总算等到火光散尽，那人的身形渐渐从灰烬中显露出来。
　　霍朝依然站在原地，身前一道亮光转瞬即逝，他轻柔地接过机甲精神网，缓步走过来。
　　江淮远一下子跪到地上，喉头涌出一口鲜血。

　　——最后一刻，他用机甲的防护罩护住了霍朝。
　　一如很久以前，霍连从埃蒙特的自爆中救下他一样。

　　他的意识逐渐远去，恍惚间好像有人把他扶起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江淮远什么都听不清，周遭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轰响，他很努力地想认出那人的脸，却只能看清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既然你不愿意把他还给我，那我就……就当，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吧。
　　“……”他动了动嘴唇，那人立马把耳朵凑过来，“……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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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结尾有个bug，江淮远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终端的，被霍朝收走了，结尾处已经改啦
正文预计还有七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