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90、Chapter 90

　　身为X-19军队大统领，江淮远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入住联盟监狱的荣幸。
　　联盟的面子工程一向做的很足，监狱也是如此，绝不存在虐待犯人的行为。他所在的这个尤其夸张，VIP单间，装修颇有格调，全天供应暖气和热水，食物有专人送来，墙壁上还有个巨大的投影屏幕——如果不是没收终端和禁足，简直和星级酒店没什么两样。
　　盛情难却，江淮远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

　　他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只能靠墙上那个大屏幕了解新闻。现在才过去几个小时，联盟各大频道就都被霍朝占据了，江淮远连着换了十几个台，依然避不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莫名感到烦躁，秉承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索性往枕头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电视仍在滚动播放新闻，听的江淮远昏昏欲睡，直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非常抱歉，”霍朝说稍后亲自过来，果然说到做到——公祭日刚刚结束，他手头事务那么多，天知道他怎么挤出的时间，“只能委屈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江淮远像是突然对电视产生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普利策已经开始调查你了，联盟现在是多事之秋，你身份太敏感，乱跑的话不安全。”
　　江淮远不作声，连个目光都不肯给他。
　　“……”
　　霍朝等了一会儿，见江淮远没有任何反应，他倒也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作势离开。

　　“霍朝。”
　　上将停下脚步。

　　江淮远目不斜视：“我的安全关你什么事？鹰派的那位，真以为用我就能威胁到你？”
　　“……”霍朝沉默了几秒。
　　“怎么，”江淮远慢吞吞地转向他，脸上表情冷静的可怕，“像霍朝上将这种腹有鳞甲的人，也会有软肋吗？”
　　霍朝似乎在考虑措辞：“我是个讲信用的人，有人托我照顾好你。”

　　终于提到他了。
　　江淮远瞳孔微微一缩：“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尽所有努力活下去，并期待与你重逢的那一天。”

　　话音未落，江淮远突然跳下床，衣领都来不及整理，刚才的冷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狠狠地锤了下门，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干了什么？！——你故意放走阿比盖尔，故意留下钢印的隐患，你不就是怕他回来吗？你提防着鹰派，提防着我，连他也要提防是不是？”
　　霍朝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背对着江淮远摆了摆手。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江淮远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没有。”

　　霍朝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江淮远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手掌已经被指甲划破了皮。
　　他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过了好久，才慢慢低下头。
　　新闻正播放到群众采访，镜头转向一位打扮时髦的大妈，她喋喋不休说着什么，江淮远脑袋嗡嗡的，一个字也没听清。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江淮远却仿佛置身于维安市寒冷的冬天里，大雪无声落下，所有景物都埋在了一片白茫茫中。不管他怎么努力，也看不见雪的尽头是什么。

　　“他说他会尽所有努力活下去，并期待与你重逢的那一天。”
　　……真的还能再见吗？

　　.

　　江淮远被禁了足，也联系不上外面，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很久没有如此彻底地放松过了，联盟的任何变化都与他无关，他什么也不用操心，索性放平心态，决定混吃等死。

　　霍朝不管再忙，每天也会定点过来一趟。几次之后江淮远就摸出了规律：上将大人上午忙着军委的事，下午还要应付媒体，往往黄昏时分才能抽出时间。江淮远有时候特别小心眼，他的气还没消，只要霍朝一来，他要么假装看电视，要么直接躺下来睡觉，绝不给对方一个眼神。
　　霍朝也不打扰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外面，如同一位忠心耿耿的保镖。
　　……开玩笑，谁敢让尊贵的上将大人屈尊当保镖？
　　半个月来，两个人竟然没说上一句话。

　　这一天早上，江淮远还没起床，送饭的人就到了。他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墙上亮着的大屏幕，这才意识到电视一夜没关。
　　越来越像老年生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扬声对外面喊道：“放那里就行。”
　　外面那人却不肯走：“菜一会儿就凉了，您还是赶快吃吧。”
　　江淮远：“我知道了，等一会儿就……”
　　“霍朝上将命令我务必送到您手上，要不然我没法回去交差……”

　　麻烦。
　　江淮远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他向来分得清楚，对霍朝的不满绝不能发泄在无辜的送饭员身上。他慢吞吞地穿上鞋，走过去：“来了。”
　　高分子防弹门自动变成透明，露出后面送饭员的面容。他戴着一顶帽子，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讪笑的口角以及旁边的皱纹。尽管江淮远只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犯人”，他却非常卑微地冲江淮远点头哈腰，看得出来，这是个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可怜人。
　　江淮远接过来，随口问了一句：“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不得不说，半个月的安逸生活大大降低了江淮远的警惕心。他没有注意到，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对方神经立马紧绷起来，佝偻的背也挺直了。
　　“是、是的……原来送饭的是我表弟，他这两天生病了……”
　　江淮远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辛苦了。”
　　送饭员支支吾吾地不肯离开，江淮远直觉有异，转过头来：“怎么了？”

　　送饭员突然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江淮远，那一瞬间，方才的卑微气质从这个男人身上尽数褪去，江淮远居然读到了一丝凌厉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从男人手中滑了出来！江淮远定睛一看，是一张纸条。
　　信息化社会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落后的媒介写字了，和网络相比，纸条具有较高的保密性——谍战片里经常出现这个。
　　上面写着：【今天晚上霍朝走后，有人来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