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45、Chapter 45

　　当一个人成为历史，他的事迹被四处传颂，而他生前的喜怒哀乐，便再也无人体会。
　　因为人的感情，从来都不会被纳入历史。

　　霍朝出生于X-18的一个普通家庭，在那个时代，人类平均寿命理论一百五，实际五六十，普通家庭，就相当于朝不保夕。
　　他有个双胞胎弟弟，名叫霍骁。两个孩子大大加重了家里的负担，但霍朝父母都是非常温柔的人，生活困难并没有影响一家四口的感情——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战火就会落到他们头上。
　　直到霍朝二十岁那年，战火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落下来，联盟的人先注意到了他。

　　星河纪元53年，几个年轻人想要为人类谋求福祉，萌生了创立联盟的想法。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反抗星际海盗，但他们除了敢想，什么优势都没有，不出所料地惨败，被迫朝域外方向逃亡。
　　当联盟仅剩的两架机甲从X-18上空飞过时，驾驶员之一布鲁克·李突然检测到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力。
　　以霍朝家里的条件，他根本没有机会连接机甲精神网，按理说不可能被检测到——不过历史有时候比小说还戏剧性，当时布鲁克·李为了混淆海盗试听，飞入了X-18大气层内部，几乎是擦着房顶过去的。
　　霍朝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机甲，居然无意识地催动了精神力。
　　一切故事由此开始。

　　本来是一个不能再巧的巧合，史书却把它描写成了命中注定的相遇。
　　未来联盟的奠基人降落在了这块土地上，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霍朝。
　　他们向他描述他们的理想与热血，他们说得有人为人类的未来做些什么，他们要终结乱世，让星河纪元光耀史册。
　　理想中的联盟是一个大一统的乌托邦，霍朝知道它不现实，但他还是相信了。
　　霍朝试着连上机甲的精神网，人工智能立刻测出了他的精神力数值。
　　94，史无前例。

　　那时正值日暮时分，霞光散去，长夜将至，寒风裹挟着夜晚特有的凉意席卷上来，中间还夹杂着纷乱的人声：
　　“奇迹啊……”
　　“请您一定要跟我们走！您留在这里真的是屈才，我们十分需要您的帮助……”
　　“您决定好了吗？”
　　“好，”霍朝被说动了，“我会帮你们。”

　　霍骁的精神力只是一般水平，没有跟霍朝一起走，他性格比较敏感，隐隐觉得不安，试图劝阻霍朝。
　　霍朝却下定了决心——这时候如果他不站出来，或许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后来的事实无数次证明，这是联盟最英明的决定。
　　霍朝是个如假包换的军事天才，初出茅庐的第一战，就以一人之力歼灭了机械之心三十多架机甲，连卡瑟拉星云都塌了半边。
　　联盟也因此冲破了机械之心的封锁，回到法兰。

　　55年，联盟成功夺取了法兰星的掌控权，并以此为根据地，逐步反击。以机械之心和血燕为主的星际海盗开始正视联盟，疯了一样地围剿联盟。
　　但联盟有霍朝在，海盗们失败了。他们拖慢了联盟前进的脚步，却始终无法阻止。
　　战争持续了十年，血燕首领雷龙撤出了主战场，决定从霍朝后方下手——他来到了X-18。

　　他和联盟谈判，试图给血燕留一条生路：“我只要这一个星球，以后都不会往法兰那边去。”
　　“不可能，”联盟果断拒绝了，斩钉截铁，“到了必败的地步才想起来谈判？之前我们弱势的时候，你差点把我们赶尽杀绝，现在却指望我们网开一面？”
　　“那霍朝呢？”雷龙发狠道，“起码X-18还是我的地盘，他父母兄弟可都还在我手里！”
　　联盟的谈判代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单方面切断了他的通讯。雷龙试着跨过联盟直接联系霍朝，却发现根本行不通——联盟阻断了他的通讯请求。
　　血燕抵挡不住，渐渐有了败退的迹象。雷龙下令全球寻找霍朝的亲属。此时联盟军突然加快了攻势，雷龙狠狠一拍操作台，目眦欲裂：“杀！全给我杀了！”

　　67年，联盟顺利攻下X-18，血燕逃亡域外。
　　经此一役，这颗星球已经千疮百孔，数以万计的尸体无人处理，在酷热之中快速腐烂，成为了滋养病毒的温床，原住民十不存一。
　　幸存的邻居告诉霍朝，血燕的人来时，他的父母把霍骁藏了起来，紧接着就遇难了，而后再也没见到过霍骁，恐怕凶多吉少。

　　史书没有记载霍朝当时的心情，只是寥寥一笔，就跳到了最光辉的时刻。

　　星河纪元68年，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政权“人类发展共同体联盟”宣布成立，定都法兰星。
　　历史长河进入星河纪元，仿佛拐了个大大的弯，几乎接近倒流，终于联盟拨乱反正，它才掉过来头。
　　长河奔腾而去，裹挟在其中的所有人和物，都跟着水流一起开了闸，渐渐地脱离控制。

　　.

　　“长久以来，我们对他过分依赖，忽视了其他年轻将领的培养……联盟新立，根基未稳，距离法兰最近的科索尚且存在反政府武装，何况最远的X-19？67年海盗逃亡域外，X-19本地无法与我们抗衡，投诚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霍朝拒绝接受任何政府官职，包括没有实权只是挂名的，军委另一名上将布鲁克·李进入政坛，作为军委代表，就任鹰派掌门人。
　　70年，霍朝为追击血燕，暂时滞留域外，有小股海盗趁此机会骚扰科索边境，布鲁克·李带兵前去剿灭。他低估了海盗的亡命程度，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回到法兰之后，他向议会提交了一份秘密报告。

　　“如果失去了他，联盟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敢想象。”布鲁克·李在报告中写道，“联盟的根基是什么？我们创立它的初心是什么？到现在，它还按照我们希望的轨迹前行吗？
　　“我不得不承认，每个人心里，都是个人利益高于一切。这种弊病是刻在骨子里的，田园牧歌式的社会注定不可能实现。民众信仰的是什么？是莫须有的乌托邦，还是‘霍朝’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绝对实力？
　　“有些东西……可能已经变了。”

　　他的问题过于尖锐，直接扯到了所有人心里那根刺。
　　X-18被屠的事实摆在那里，这些战后身居高位的人，除了霍朝，一个个都难逃其咎。
　　霍朝到现在没有表态，不代表他以后不会追究。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霍朝没有追究，也一定会因此和联盟产生芥蒂，哪怕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离开，联盟都承受不起代价。

　　“在他把所有海盗清理完毕、腾出手追究我们之前，我们必须拥有足以和他抗衡的底牌。”
　　他们与霍朝差在了哪里？不就是精神力吗？
　　如果能人工培育拥有极高精神力的个体，只要他们握着这种大杀器，不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方舟计划由此诞生。鹰派生物学家阿比盖尔担任总负责人，鸽派略有不满，无奈阿比盖尔成名已久，己方没有同量级的人才，只得作罢。
　　精神力的研究前无古人，阿比盖尔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资料，尝试了几次失败之后，她将目光投向了基因。

　　准确来说，是霍朝的基因。
　　她利用基因组计划的成果，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这段DNA序列。
　　接下来的实验显然不可能在志愿者身上进行，阿比盖尔思前想后，决定自己出面来做这个恶人——
　　她偷偷在荒无人烟的X-18建了实验室，开始克隆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