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46、Chapter 46

　　克隆实验并不顺利，尽管采用的是完全相同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实验体总是存在各种各样的缺陷，不提接近极限的精神力，连最基本的身体健全都无法保证。
　　以区区人类的技术想要破解基因密码，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阿比盖尔换了无数种思路，终于过了身体健全这一关，但精神力依旧毫无头绪。
　　精神力不合格，就算长得和霍朝一模一样，也终究只是个残次品。
　　方舟计划就这么缓慢进行着，直到三年后，X-18爆炸，成果毁于一旦。

　　“谁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决绝……这种和一颗星球同归于尽的魄力，我确实不如他。”布鲁克·李在某份报告中感概道，“其实他这种理想主义者，并不适合这个时代，一旦发现理想与现实差距过大，他宁愿玉碎，也没法厚着脸皮活下去……到最后还是便宜了我们。
　　“这是一场漫长的博弈，我们欺瞒、阴险，我们不择手段、罔顾伦理，我们都有罪……但我们赢了。”

　　73年，霍朝毫无征兆地回到X-18——事后查证是血燕布好的局——联盟来不及阻止，紧急派出少将徐辉去追，徐辉晚到了一步，事态就无法挽回了。
　　这一天，联盟所有观测站都记录下了这个画面：星际导弹的机械外壳被卸下，在铺天盖地的火光之中出了膛。庞大的体积并没有拖累它的速度，借助导航，它完美避开了数不清的小行星和太空垃圾，最终降临在X-18。

　　X-18本就不大，经不住如此毁灭性打击，在强光中化为齑粉。
　　被星际导弹干扰，空间骤然混乱，引力场急剧变化，X-18的位置出现了虫洞。
　　X-19残留的海盗大规模往域外撤退，机械之心想趁乱逃出联盟，不料血燕又充当了搅屎棍的角色，千里迢迢跑过来堵路，一番厮杀之后，只有斯杰·路德带着几十架小机甲逃了出来，大部队仍在联盟。
　　而徐辉返航后，一口咬定在机械之心看到了失踪已久的霍骁。

　　“根据徐辉的话，当年血燕屠杀X-18，霍骁为保命加入了机械之心，并且貌似地位不低。机械之心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也许打算将来用他要挟霍朝……但不知为何，这几年机械之心几乎被打散了，霍骁一直没有露面。果然，他们等的是致命一击。
　　“那我们就可以还原出真相了：霍骁躲在X-18，清楚当地的真实情况，霍朝被设计到那里，刚好和他见了面。所以我们的上将知道了方舟计划的一切，也知道了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整个X-18、甚至全人类的罪人——”
　　拥有如此精神力却不肯加入任何政党，天真地相信联盟承诺的空头支票，这是他的原罪。

　　“徐辉说霍骁带着X-18剩余的民众离开了，域外方向有血燕，他们大概率还留在联盟，一定要找到他……至于下令发射导弹的副官杰瑞，他对霍朝忠心耿耿，甚至没有将此事上报联盟，是个不稳定因素，能处理掉最好。”
　　布鲁克·李虽然卸任，但他对联盟的影响没有减弱，这份报告基本奠定了此后联盟的方向——灭口杰瑞，秘密寻找机械之心残部，同时把X-18被炸的锅推给海盗，反正本来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报告通篇没有提到X-19，布鲁克·李究竟执什么态度，无人知晓。

　　而霍朝的死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方舟计划。他在联系杰瑞之前利用权限，销毁了自己储存在内网的基因库，方舟计划的失败样本和他一起湮灭，被迫暂停。鸽派利用此事向鹰派施压，掌门人布鲁克·李引咎辞职。

　　联盟内部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74年，鸽派成员米德·詹森加入方舟计划。
　　米德·詹森的资历比阿比盖尔略浅，是联盟占领法兰后才加入的。他也是一名生物学家，但研究方向和阿比盖尔大相径庭——米德·詹森研究的是思想。
　　这个实验比阿比盖尔的更见不得光，就算在联盟内部，也只有几个高层知道。
　　早在地球时代，就有人对思想控制做出了猜想：他假想象了机械文明下的未来社会，阶级分化严重，彼此之间却没有冲突，下层阶级心安理得地被压迫——他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动地接受着“睡眠教学”，这种思想根深蒂固，贯穿他们一生。【注1】
　　联盟成立时间太短，没有办法实践，只好另辟蹊径。

　　星河纪元74年，米德·詹森的思想钢印研究宣布成功。【注2】
　　这同时也意味着，克隆人的忠诚有了保证。
　　借此东风，鸽派向鹰派施压，要求己方成员加入方舟计划。阿比盖尔迟迟没有进展，鹰派本就理亏，最后双方协商，同意米德·詹森加入，担任第二负责人，辅助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欣然接受，鹰派其他人钦佩于她的淡定，却没人发现，她与米德·詹森的地下恋情。
　　这一切皆为后面的转折埋下了伏笔，可是联盟没有上帝视角，依旧沉浸在赢过霍朝的狂喜中，浑然不觉。

　　.

　　75年，联盟终于找到了关键人物霍骁。

　　“这等于他们又找到了霍朝的基因，方舟计划可以重新开始……他们以为这是霍骁自己的失误，但我更倾向于，霍骁早就布好了局。”霍连关闭了医疗机器人，缓步走到落地窗前。外面天已经黑了，夜色中融着万家灯火，透过窗户投进来，又被屋内的灯光冲散了。
　　他似乎极其轻微地笑了下，目光悠远，其中带着历史特有的厚重感，却不知所从来，又无处可依。
　　“霍朝同意了联盟的要求，我和你讲过，但我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阿比盖尔认为方舟计划的关键在于记忆和基因，向霍朝生前所有故人征集回忆。
　　联盟同意只保留一个实验体，霍骁加入方舟计划，并在构建出的虚拟场景中埋下了暗示，以期在将来某日全部激发出来，能让那唯一的实验体明白真相。
　　方舟计划顺利进展，也许是命中注定，这次的实验体终于有了极高的精神力。阿比盖尔意识到他将是自己最重要的筹码，和米德·詹森讨论后，违抗了联盟的命令。
　　联盟希望给实验体打下思想钢印，内容是“无条件服从联盟”，希望借此造出来一把永远不会反叛的刀。阿比盖尔擅自篡改了内容，把“联盟”改成了“阿比盖尔和米德·詹森”。
　　与此相比，X-19被踢出联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以为这是自己将来的一大助力，也是爱情的证明，没想到几方势力各有私心，到最后谁的愿景都实现不了。
　　霍骁可能预料到了什么，悄悄进行着精神力抑制药物的研究，于80年问世。出于某种心理，他将其命名为“南溟”。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85年，幻境中的霍朝加入联盟，霍骁认为这是他等待许久的关键节点，他本尊代替了幻境中的霍骁，告诉了霍连所有真相。
　　他低估了幻境对霍连的影响力。从出生起的一切都是假的，换谁都无法接受。
　　名为“霍朝”的第二人格就此诞生。
　　不知道幸还是不幸，第二人格并没有钢印。也就是说，霍朝人格不受阿比盖尔控制。
　　霍骁当然不愿意出现另一个霍朝，阿比盖尔也担心霍朝会脱离控制，两人难得达成了一致——抑制第二人格，让霍连留下来。
　　南溟便派上了用场，紧接着霍骁再次失踪，生死不知。

　　“他失踪前告诉我，虚拟场景会提前三天结束，这三天阿比盖尔不在，是我唯一的自由时间。我皮下植入的终端其实是一枚芯片，只要有信号，阿比盖尔就能联系到我，所以逃跑不现实，我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杀掉他们。”
　　霍连转向江淮远，眉梢微微抬起：“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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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赫胥黎《美丽新世界》
注2：这里借用大刘在《三体》里面的设定，原文有一段解释：“不谈技术细节了，简单说吧，在大脑神经元网络中，我们发现了思维做出判断的机制，并且能够对其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把人类思维做出判断的过程与计算机作一个类比：从外界输入数据，计算，最后给出结果。我们现在可以把计算过程省略，直接给出结果。当某个信息进入大脑时，通过对神经元网络的某一部分施加影响，我们可以使大脑不经思维就做出判断，相信这个信息为真。”
简单来说，就是科学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