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35、Chapter 35

　　霍连目光一凝。
　　紧接着他看见指挥室的门开了，江淮远站在门口。
　　那人风衣敞着，露出下面的军装，扣子一如既往的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再往上就是修长的脖颈。
　　霍连没有出声，他注意到江淮远的衣服上没有半点褶皱——明显不是刚被叫醒的。
　　他想做个低调的旁观者，江淮远却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大统领轻轻咳了一声，感觉有些不自在：“你……要过来吗？”

　　李域：“废话我一大早飞过来找你……”
　　江淮远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李域慢半拍的回过头，正好看见霍连走过来。
　　他对这位要取个人终端的神秘人士还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面熟：“诶他不是……统领，这不是军事机密吗？我都不敢乱说，你就让他……哎哎哎！”
　　霍连略过他，直接走了进去。
　　李域：“……”
　　江淮远低声说：“赶紧进来。”

　　.

　　“我手里的应该是南溟最早研究成功的版本，注射器底部有个压缩的小屏幕，通常研究员会在这里记录药品的配方和疗效……就相当于一份小型说明书。”李域把注射器倒过来，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弹出来一块小巧的面板，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难以辨认。他又打开终端，调出一个放大镜，然后示意江淮远。
　　“你看。这个注射器型号9X-682，是专门用来配置新药的，兼有储存药品功能。药品配方以及用量，都会自动保存在这里……但不一定准确，可能被人为修改。”

　　可是给他这个注射器的斯杰·路德，分明不愿意南溟落入其他人手中。
　　江淮远皱了皱眉。
　　斯杰·路德是不知情，还是故意的？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么这配方的真实性就值得商榷了。
　　他偷偷瞄了霍连一眼，后者坐在窗边，胳膊肘搭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睛没睁……好像睡着了？
　　……明明他才是半夜被通讯吵醒的那个。

　　江大统领自诩正人君子，一向认为偷看别人睡觉是种非常不道德的行为——尤其是光看不算还偷拍的。他忍住了祭出个人终端的冲动，坐得更直了，问道：
　　“你能研究出它的成分吗？”
　　“暂时不能，不过长远了看……可能性也不大。”李域耸耸肩，他作为物理学的翘楚、生物学的半吊子，说起话来一点也不负责任，“我生物本来学的就不好，X-19吧，整体水平也就那个样子……”

　　霍连靠在窗边闭目养神，听到这一句就睁开了眼。
　　李域丝毫没有察觉，继续甩锅：“跟联盟没得比，他们的材料不知道改良了几代，我们说不定连初代都没找着……”
　　霍连突然问：“你怎么知道，南溟来自联盟？”

　　李域没心没肺惯了，闻言对他咧嘴一笑：“我可是X-19智商扛把子，李尔摩斯！哎这不是重点，过了过了，我接着……”
　　“是重点，”这回打断他的是江淮远，“你从来没有离开过X-19，对联盟一直都是瞎猜，这回这么肯定？”
　　“统领你小看我是不是？”李域被再三打断，终于不爽了。他这几天跟黎薇混的熟，被后者按着科普了江大统领不少黑历史，这会儿看江淮远就觉得是个中二病重症患者，仅剩的一点尊敬也荡然无存——虽然他年龄比江淮远还小一点。

　　李尔摩斯一把抽出面板，霸气地往桌子上一拍，同时放大镜就位，将最后一行小字打了出来：“看看看看！落款是谁？星河纪元72年，霍骁，于卡瑟拉星云遗址——”
　　霍骁！
　　江淮远猝然看向霍连，罕见地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但也只是惊讶而已，连“愕然”的程度都不到。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只不过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重逢霍骁的名字罢了。

　　“X-19哪个犄角旮旯我都熟悉，卡瑟拉这名字我没听过，肯定在联盟那边……”
　　江淮远：“够了，你接着刚才的说。”
　　李域操控放大镜上移，出现了一大堆看起来好像瞎编乱凑的名字：“我说了我生物菜，接不了这个任务。不过我也见过我们最尖端的实验室，知道我们X-19的科技水平，研究出来它的成分至少要半年，就看你能不能等了。”

　　老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霍连明明中过招，却没有一点避开南溟的意思，就差直接开口要了——当然，他也确实开了口，只不过本人不一定知道。
　　江淮远本来想瞒着霍连，等复制出来以后诈诈霍连，顺便刷一波好感度——没想到X-19科研水平这么不争气！
　　他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捧出来自己珍藏的糖想要与人分享，可剥开糖纸，才发现糖放的太久，早就坏了。
　　霍连使用南溟与上次不过一个星期……半年时间，他显然等不起。

　　李域见他神色不对，以为自己打击到不知民间疾苦承受能力脆弱的大少爷了：“哎……统领？我们科研迟早能上去的，你别这么悲观……彼得兔经历的可比你多多了，它不照样天天傻乐吗？”
　　江淮远：“……我需要跟一只兔子比吗？”
　　李域从上到下看了看他，然后皱着眉头，故作老成道：“我看你还不一定如它。”
　　江淮远忍无可忍，伸手一指房门，简单利落地下了逐客令：“滚。”
　　李域“哎”了一声，收拾东西麻利地滚了。

　　李域前脚刚走，后脚让他滚的江淮远就后悔了——指挥室就剩下他和霍连两个人，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少爷因为理想丰满现实骨感而生出的气急败坏。
　　万一霍连误会了怎么办？万一他以为自己就是个靠不住的小年轻……
　　江淮远勉强组织词语，试图挽回形象：“李域年轻，整天都埋在实验室里，没怎么出来见过世面，你别介意……”

　　以江大统领的情商，遇到这种情况，他除了把锅都甩给别人，根本无路可走。
　　易峥是第一个，李域第二个，不难想象，后面还有更多。

　　霍连轻声问道：“你让他研究南溟……是为了我？”
　　江淮远喉头动了动，承认了：“嗯。”
　　霍连却不再追问，眼神微微一动，直视江淮远：“那个配方可信。”
　　眸子里依旧是深不可测的黑色。

　　江淮远：“为什么？你不怕……”
　　万一是假的怎么办？南溟对你这么重要，如果配方不对，会造成什么影响？
　　“斯杰·路德那里还有很多，大不了……”
　　“大不了单方面撕毁盟约，跟他们开战？”霍连接着他的话说，“江大统领，你背后还有一个X-19，血燕正虎视眈眈着呢。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联合机械之心对抗血燕。”
　　江淮远：“……”

　　他沉默几秒，问：“霍骁留下来的，一定是真的吗？”
　　霍连：“……一定。”
　　“那斯杰·路德呢？他可能……”
　　“不会，”不等他说完，霍连就否认了，“霍骁化名肖博士，在机械之心的地位很高，斯杰·路德很尊敬他，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转手送人……他根本就不知道霍骁留下了配方，更不可能改动。”

　　“你……”江淮远犹豫许久，最后轻声问道，“这么相信霍骁？”
　　霍连抬起眼，无声地与他对视片刻。
　　“我相信他，因为他是霍骁——霍朝上将的亲弟弟，一个能在鲜花着锦之中看见末日的人。”霍连说，“他埋下的伏笔已经够多了，不缺这一个。”
　　伏笔？

　　“我提过的那位肖博士并不姓肖，他姓霍，全名霍骁……好像是霍朝上将的亲弟弟。”
　　“霍朝出身X-18，他的父母都死在了那时候，至于霍骁，早就失踪了。”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发射星际导弹的那个人……不是海盗，不是联盟，那还会是谁？再排除几个不可能的，我只能想到霍朝了。可是X-18是个伤心地，霍朝应该唯恐避之不及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回去？我倾向于有人告诉了他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回去。”

　　模糊的真相在这一刻终于调好了焦距，变得清晰起来。那底片上曝光过度的黑白影像仿佛活了，色彩渐渐凝聚，穿过几十年光阴，将无数细节与疑点串在了一起——
　　“霍骁是方舟计划的关键人物，也是南溟的发明者。”江淮远说，“他清楚联盟想要完全复制他的兄长，却肯配合联盟……霍朝加入联盟之前，他们关系怎么样？”
　　“感情非常好。”霍连回答。

　　江淮远顿了一下，说：“霍朝那时候已经死了，那么霍连加入方舟计划的理由……我只能想到你。”
　　“对，”霍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其实方舟计划在霍朝生前就已经开始了，不过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直到霍骁加入。霍骁当时还在机械之心，联盟为了说服他，答应了他提出来的条件——不再大规模进行克隆人实验，只保留一个实验体。”

　　他低头仓促地笑了一下：“江淮远，其实私生子我也是骗你的，这个过程自始至终都没有女方，甚至霍朝自己，也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前半段……准确来讲，我其实是霍骁的克隆体。双胞胎基因相同，我才能顶着霍朝的名头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