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22、Chapter 22

　　不对。这是霍连的第一反应。
　　江淮远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在米德·詹森的实验室，而应该是江淮远自己的宿舍……
　　霍连一咬舌尖，强行把那个“不”字压了回去，只是想：“他什么意思？”
　　他在试探吗？
　　他居然还记得……

　　“詹森啊，我和他确实不怎么熟，印象里就是个天天板着脸的老头，好像全天下欠了他两个亿一样。”良久，霍连沉沉地叹了口气，眸色幽深，显得神秘莫测——如果能忽略倒映在里面的菠菜的话，“我记得他死在95年，应该是10月中旬……”
　　江淮远：“10月18日。”
　　“嗯……对，”霍连屈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当时还在联盟某个保密项目里，身份敏感，直到20日他们才肯放我出去，那时候詹森的实验室早就被封了……所以我当然不可能去过那里，而且你说背影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恐怖电影一样，不可信。江大统领，我知道你被老哈米什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别是从此成了PTSD吧？”

　　PTSD，又称创伤后应激障碍，指个体经历死亡等重大创伤事件后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但对于江大统领而言，米德·詹森的死显然不够“重大创伤”的格。
　　只是那个背影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五年后再次见到本尊，他依然有种迷迷糊糊的熟悉感——虽然一开始就是想不起来。
　　江淮远挥挥手，让送菜机器人下去：“我没说我见到的是你本人。”
　　霍连嘴角噙着彬彬有礼的微笑：“那是？”
　　江淮远直视着他的眼睛，问：“联盟那个保密项目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易峥回来之前，曾经跟他嚷嚷：“你看他们给你指定的导师是谁？米德·詹森，他在联盟某个保密项目里，军校不敢要求他亲自授课，估计他都不知道自己名下还有个学生……”
　　而同一时间，阿比盖尔也领导着一个基因工程项目——从她向军校施压勒令找出凶手来看，她和米德·詹森关系匪浅，那么这两个项目，以及霍连提到的那一个，有什么联系吗？
　　——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个？

　　霍连对联盟没什么感情，既已脱离联盟，自然不用遵循所谓保密协议，要是他依然打太极死活不肯说……其中隐情，就很值得商榷了。
　　江淮远不动声色：“我们X-19穷乡僻壤，和联盟八竿子打不着，军队是收归以前的□□，还不够联盟塞牙缝的，最高统领现在就手无寸铁地坐在你对面，根本威胁不到你，你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呢？米德·詹森不是重点，他就是……”

　　“那么江大统领，你在这步步紧逼，又是为了什么？联盟那堆破事和你们隔着一个虫洞，那边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耽误不了你们统一。”霍连打断他，“行，我承认那个人是我，你和詹森无冤无仇，所以詹森也是我杀的——如何，满意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微笑的面具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居然透出一种名叫“气急败坏”的味道。然而那股戾气刚刚冒了个头，就再次被他压了下去。
　　“保密项目？哦他们让我好好学习霍朝的生平，事无巨细，要不然以后在公众面前露出破绽就不好了。”

　　江淮远十指交握，没吭声。
　　17日下午，他送易峥回去，新闻还在播“霍朝上将有望苏醒”，而晚上他就在宿舍看到了霍连。
　　那几天在他的记忆里不怎么真实，他只记得第二天晚上，米德·詹森就死在了实验室里，杀人现场还是他布置的。
　　他作为军委给米德·詹森指定的学生，有权限进入实验室。那个实验室建在军校，米德·詹森平时行踪不定，谁知道那天他抽了什么风突然回来，结果就死在了那里。

　　记忆沿着时间飞快回溯，江淮远轻轻地闭上眼，他感觉自己又站在了那个实验室里。
　　安保机器人集体出了故障，警报不停地闪烁，却没有声音……应该是有人提前侵入了安保系统，幸亏监控也瞎了，要不然他的无罪推定还做不了。
　　地上躺着一把激光枪——或者是高能粒子刀？反正这两种武器外形很像。
　　实验室出乎意料地空旷，没有想象中许多复杂的设备，显然这里不是米德·詹森的主要阵地，他应该就是偶然回来一趟……杀他的人如果不是临时起意，一定非常熟悉他的日程。
　　大灯没开，四周光线很暗，借助外面的微光勉强能看见东西，但是看不清。米德·詹森连灯都不开，明显没打算久留。
　　实验室空间不大且没有遮挡物，唯一的光源在窗口处，如果有人，一定会在门外形成影子……
　　五年后的江淮远顺着记忆快走几步，猝然回过头。
　　——除了他和米德·詹森，没有别人了。
　　容不得他否认。

　　“你不用承认……”江淮远轻轻呼出一口气，“米德·詹森就是我杀的。”
　　霍连微笑反问：“谁授意的？”
　　这回江淮远有了答案：“你。”
　　他那一天过得浑浑噩噩，大脑里总有个声音干扰他的思绪，引诱他走进米德·詹森的实验室，直到后者死亡他才清醒过来……如果硬要找个形容，就像神话里蛊惑人心的恶魔，一遍遍地勾起人心里最隐秘的欲望，让人心甘情愿地去死。
　　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但要是换个意志不怎么坚定的，恐怕清醒过来就崩溃了。

　　“……你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江淮远的错觉，霍连对他态度特别好，从来不和他计较，对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也都是有问必答——难不成是为米德·詹森的事感到歉疚？
　　证据链存在漏洞，江淮远又有意提醒自己“贫困山村交换生”的身份，因此最高法院做了无罪推定，至于别人的怀疑提防甚至谩骂……托了低情商的福，这对他完全没有影响，如果不是联盟存在感太高以至于江大统领“杞人忧天”，他大概早就忘了这一茬。
　　所以霍连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他……这句话在江淮远舌尖转了一圈，被他自己咽下去了。
　　他能不能借此机会，说服霍连帮助他们？
　　他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那里有联盟最尖端的设备，是精神层面的……大概就是一个特别逼真的VR，能随心所欲地模拟出来各种虚拟场景，直接投射到大脑里面，当事人分不出来真假。那东西对精神力要求很高，就算是我也只能投射到隔壁的联盟军校……”霍连说，“我那时候知道詹森要去军校，就入侵了那里的监控，恰好听见谁说，詹森是你导师。”
　　江淮远一怔：肯定是易峥跟他通讯时候说的！
　　联盟果然高科技，我们的监控都听不到声音呢。

　　霍连侧过头，沉默片刻，像是在回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好像完全与他无关，他不肯袒露心扉，不肯加入到众生黑白不分的狂欢里，只好日复一日，把自己隔绝于人群之外。
　　江淮远情不自禁地想，当他抱着“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姿态，却被迫同联盟一起编织霍朝不死的谎言时，会想些什么呢？
　　他会期盼有人来揭穿这个谎言吗？
　　会依旧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吗？

　　江淮远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有那种设备？”
　　是……他们对你用的吗？为了“霍朝”？
　　霍连回过神，好像明白了江淮远的潜台词，淡淡一笑。
　　他说：“是。”
　　江淮远：“……”
　　那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只过了一天，就差点怀疑人生，而眼前这个人，从小就在谎言中长大，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二十年啊。

　　霍连看着他的表情，感觉有些好笑。
　　“果然是从小在X-19长大的，没接触过联盟，这在联盟算什么呢？”他漫不经心地想，“就是个开场热身罢了。”
　　“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干掉詹森吗？”霍连接着说：“这个项目代号‘方舟’，其实说它是一个计划更合适。对它公众宣称是基因治疗，实际上就是教我怎么伪装成霍朝——方舟计划是鹰派掌门人布鲁克·李提出来的，选定的主要负责人阿比盖尔也是鹰派人物，后来方舟计划出了点小事故，议会就借题发挥，硬把鸽派的詹森弄了进去……”
　　“霍朝死后，联盟暂时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我作为日后忠于联盟的‘霍朝上将’，自然成了香饽饽，谁负责方舟计划，就等于有了和联盟叫板的资本。联盟把詹森弄进去，本意是权力平衡，不能让鹰派一家独大，可惜啊，棋差一招。”

　　“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詹森死后，出面施压的不是他那些鸽派的同僚，而是阿比盖尔这个对头党派？”他笑起来，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因为联盟漏算了，阿比盖尔和詹森……是恋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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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一本线，心态有点崩，明天不想更了
感觉我就是在找各种理由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