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21、Chapter 21

　　首都姚城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冬季寒冷干燥，本来是个肃杀的季节，所幸这天天气不错，市井小民们都出来活动了，偶尔还能看见出来觅食的流浪狗。
　　百年前，地球移民穿越无数光年而来，降落在X-19的第一站就是姚城。而后姚城饱经战乱，政权更迭，直到现在，终于可以百废待兴。

　　由于征收令的原因，政府和各大军阀关系有些紧张，空中加了管制，私人机甲和飞梭纷纷偃旗熄火。江大统领就是出来吃个饭，断然不会滥用职权，于是交通工具选择了朴实无华的近地机车。
　　——但不代表他不会徇私。
　　除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官方政府，姚城最大的土皇帝就是江家了。
　　欧式古典餐厅“Victorian”【注】的经理叫亚摩斯·希伯来，几乎在江家干了一辈子，熟知家主和少爷的各项黑历史。这天他猝不及防接到江淮远的通讯，对方冷淡地扔下一句“给我准备个两人雅间”就挂了，可怜亚摩斯上了年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亚摩斯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少爷脱单的好机会！
　　黎薇正在试某个名牌包，没想到他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嗯？”
　　亚摩斯：“是少爷，他刚刚……”
　　黎薇漫不经心：“跟你要钱了？别给他。”
　　亚摩斯：“不是，是那什么……他刚刚，预订了一个两人雅间！”
　　黎薇诧异道：“那怎么了？就算他拿双筷子也得给我交钱！”
　　亚摩斯诡异地安静了。

　　黎薇这才明白过来，手一抖就给包包下了单，她也不觉得肉痛，唯恐天下不乱地问：“跟谁一起？长的怎么样？”
　　亚摩斯：“我还没见呢……”

　　.

　　江大统领全程无话，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把霍连带过来，毕竟内鬼也就那点破事，在哪儿不能问？
　　都说近墨者黑，他可能是跟格瑞丝这种动不动就色令智昏的接触太多了。

　　近地机车：“已到达目的地。”
　　霍连下了车，举目眺望面前这座名字格调都很装逼的餐厅。
　　它在姚城是个妥妥的地标性建筑，进去一次能吹两年，但要是放在联盟……
　　他又想起了贫困山村的比喻。
　　说来也奇怪，联盟是他这辈子做梦都想摆脱的地方，代表着“黑暗的过去”，X-19则完全相反，其上的人和星球一起努力挣扎出一个新生，充满勃勃的生命力与不切实际的希望，代表“光明的未来”。
　　可当他站在X-19的土地上，近距离观察这颗星球时，总是忍不住拿它和联盟比较。
　　于是联盟的那一套，越发深入地扎进他的骨髓。
　　大概这就是“人之初，性本贱”吧。

　　江淮远：“‘Victorian’是家族产业，那个经理叫亚摩斯，家里的老人了……你在看什么？”
　　霍连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
　　江淮远朝他刚才的方向扫了一眼，那里停着几辆机车，没什么特别的。他没放在心上，裹了裹风衣，盖住里面的军装：“亚摩斯可能有点八卦，你不用理他就是。”

　　“头儿，刚刚他往这边看了一眼，我可能被发现了……”机车里有人伏低身子，轻声道，“是，是……我随时接应。”

　　.

　　黎薇想了想，觉得儿子的终身大事应该比买包重要，于是关了网购界面，蹬着七厘米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去找孩他爸：“老古董！亚摩斯有事汇报！关于你儿子的！”
　　江劭钧沉迷报纸，闻言第一反应和黎薇如出一辙：“那批机甲还没下来呢，又跟我要？”
　　黎薇：“不是，他订了雅间……”
　　江劭钧“哦”了一声，把报纸一折，淡定地擦擦眼镜：“军委聚会还是怎么？给他按会员价打八折，账不能算错。”
　　亚摩斯：“……”
　　自古富不过三代，为什么江家能打破这个魔咒？原因就在这里。

　　黎薇一眨眼，“两人雅间！”
　　江劭钧不为所动：“那怎么了？这小子越来越会耍大牌了……有什么事不能在终端里说，非要约到饭店？”
　　黎薇继续怂恿：“终端没有气氛啊……亚摩斯，你给他准备个情侣小包间就行，要有气氛的那种……我请了！记得偷拍照片！”
　　亚摩斯乐颠颠地去准备了。等他弄完了抬起头，正好看见江淮远进来：“少爷，您的雅间准备好了，从这边走……”
　　他看到江淮远后面的人，舌头顿时打了个结，心里冒出来一个悲怆的想法：“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少爷脱单吗？”
　　这个情况……还需要他偷拍照片吗？

　　江淮远有些纳闷亚摩斯居然没有问东问西，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所以他点点头，说了句“辛苦”就走了。
　　亚摩斯心一横，偷偷点开终端，打开相机功能——
　　跟在后面的霍连似笑非笑地看了亚摩斯一眼。
　　亚摩斯：“……”
　　这人乍一看谦恭有礼，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好教养，好像地球时代皇室的贵族。但亚摩斯一生经历风波无数，早就练出了出类拔萃的识人本领——他认定，这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黎薇不明所以：“到了？见着人没有？照片拍了吗？……”
　　亚摩斯目送霍连走远，才做贼似的低声说：“我没敢，他太敏锐了……”
　　黎薇：“嗨这有什么，小姑娘家害羞嘛……”
　　亚摩斯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是……是男的。”
　　黎薇愣住。
　　然后这亲妈的反应居然是：“长的怎样？好不好看？”

　　.

　　Victorian里面装修和名字很配，走的维多利亚风格，以黑、白、灰等中性色为主，与褐色和金色结合，突出其豪华大气。矫饰古典细部配合繁复线板及壁炉，搭配水晶灯饰、蕾丝窗纱、彩花壁纸、精致瓷器和细腻油画……无不彰显着“唯美主义”。
　　但亚摩斯没来得及改地方，格调再高，也掩盖不了“情侣小包间”的本质。

　　江淮远一脚踏进这里，立马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亚摩斯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自己就不会主动往那个方向联想。
　　倒是霍连一语点破：“这是情侣专用吧？”
　　江淮远：“……”
　　确实是。
　　他被“择偶标准”折腾了一路，现在不能直视半点相关的东西，当机立断：“走，换个地方。”
　　霍连无奈：“江大统领，你看看时间？”
　　他俩出来时本就过了饭点，现在又一番折腾，天早就黑了。
　　霍连：“正事重要，你不是问我内鬼么？”

　　江大统领的晚饭一向简单——当然不能跟用营养针解决的霍连比——在征求了霍连可有可无的意见后，他点了几份含纤维和碳水化合物比较多的蔬菜。
　　“所以……你问我这三个人？”霍连一摊手，“我都不认识啊，说了我怕误导你。”
　　前上将表情真挚毫不做作，语气无奈中夹杂着一丝宠溺……看着跟他多在乎似的。
　　实际上呢，冷眼旁观，X-19爆炸都跟他没关系，何况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内鬼？

　　最初的尴尬过去了，江淮远对着他，莫名其妙又想起了霍骁。
　　照杜衡的说法，霍骁是霍朝亲弟弟——这应该是真的，易峥也提过。但霍朝既然做了联盟上将，霍骁又为什么会化名“肖博士”，加入机械之心？
　　这不是与他亲哥哥为敌么？
　　霍连明显认识霍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江淮远一肚子疑问，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陈敬……你见过的。”
　　那时他捡回来霍连的生态舱，转头去找江劭钧要军备，就让人先看着霍连，等江劭钧要求才带进来——那人就是陈敬。
　　既然炸／弹是早就埋下的，那么内鬼肯定知道霍连不请自来，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以至于就炸了个没人的基地，内鬼会不会对霍连说什么？
　　——很好，逻辑严密，没有破绽，够他把霍连约出来了。

　　霍连却笑了：“如果他是内鬼，你觉得他会对我说什么？”
　　江淮远一愣。
　　“你从联盟过来，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他没必要戒备你……所以他要拉拢你？”
　　霍连：“江淮远，你确定我没被他拉拢，还站在你们这边吗？”
　　江淮远沉默几秒，说：“如果真是那样，我认栽。”
　　要是霍连真的和内鬼一方……那就是天要亡他，他在这勾心斗角也没意义了。
　　但显然不是——

　　江淮远叹了口气，轻声说：“霍连，我是担心联盟找过来，但在这一点上绝不会怀疑你，我知道你对我们X-19没有兴趣，政权也好，军权也好，你都看不上。”
　　霍连笑笑，默认了。
　　“X-19处在人类文明边缘，跟联盟比起来就是个小山村，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也就我们这些人在乎它……内鬼的目的还不明确，但既然我能成为他的阻碍，他大概也就局限在X-19了。”

　　所以霍连怎么可能与内鬼为伍呢？
　　他看似掺合到X-19的各种破事里，认识了不少人，甚至还好心当陪练……实则高高在上，谁也没法把他拉下来。
　　就像他那个就任上将的承诺，除非他自己放水，否则江淮远永远也赢不了他。

　　江淮远想：“我要做什么，才能触动他？”
　　不知道哪里“嘀”了一声，江淮远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我原来在联盟军校的时候……”
　　江淮远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到翻旧账的地步。
　　他故意顿了一下，引霍连追问：“怎么？”
　　——他果然关心这个。

　　江淮远：“嗯，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那时候应该见过你。”
　　霍连不以为然：“很正常，军校是军委直属，我时不时会过去看看……”
　　又是“嘀”的一声，一个憨头憨脑的机器人端着盘子滑进来，把一盘蒜炒菠菜放在桌子上：“祝您用餐愉快。”
　　霍连：“……”
　　贵餐厅的画风真是变化多端，表里不一。

　　“是吗？”江淮远说，“我仔细想了想……我应该只见过你的背影。
　　“——而且是在米德·詹森的实验室里。哦，米德·詹森死的早了，你可能不认识……他是联盟军委给我指定的导师。”

---

作者有话要说：　　注：Victorian意为“维多利亚”
关于维多利亚风格的部分摘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