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红楼的女皇》区区某某

13、五岁那年

　　瞧着贾瑜美着自己的“化名”，像是忘记了被抢时的惶然，贾蓉跟着嘴角噙出了一抹笑意，转眸看向面色灰扑扑，却隐隐透着一股惭愧羞红的杜博，尤其是听着人咕噜噜唱响的五脏庙，不由得神色带了些同情。

　　叹口气，贾蓉开口道：“笔墨，赏点银钱，让人回去吧。跟个小孩子计较，也平白跌了身份。”

　　—他爹说了，教导贾瑜的时候要注意，让她知晓黑暗，但同时还是要充满正能量，要做一个善良的女孩子。那他相对于他爹来说，也还是个孩子。他要做一个善良的男孩子。

　　边想，贾蓉带着一分自豪，抱着贾瑜转向糖人摊位，道：“小姑姑，你处理的那么棒。我奖励你一串糖人！”

　　“真的吗？”听到这话，贾瑜又看看草垛上插着各造型的糖人，注意力旋即被拉走，眨眨眼，声音透着一分求证：“我处理的很棒？有奖励？”

　　“那当然了！你非但从律法角度，还充分考虑了他的现状，容许人以后还钱，这就是法理情理都兼具了，跟包青天审案一样判得可好了！”

　　贾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脑袋蹭在贾蓉怀里，“不能这么夸我，羞羞脸。”

　　“这是应该的。你要脸皮厚……”贾蓉敏感的发现护卫给他使眼色，不急不缓对着贾瑜解释道：“我爹说了，做人要有自信有梦想。脸皮厚也是一种自信，因为有时候周围人说几句，你脸皮薄，就会自信心被打击掉。如果你脸皮厚，就可以无视世间种种非议。坚持自己的梦想，心有多大，你就能获得多少成功。”

　　护卫们：“…………”大爷就说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怎么一解释，听着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嗯，大哥哥的话一定没错的。”贾瑜闻言，扬起脑袋，面色还带着一分红润，郑重无比问道：“蓉儿，你说我以后要不要当大官呀？毕竟我审案审得那么棒！”

　　“什么？”贾蓉一惊，回过神来，恍恍惚惚他小姑姑的“心”，不由得俊脸微微一皱：“呃……”

　　爹，牛皮吹破了怎么办？

　　爹！

　　贾蓉内心不断咆哮疾呼着爹，但看着贾瑜纯粹的眼眸，那又黑又亮的眼眸倒影着他的身影，好像全天下就只信他一个人。

　　贾蓉头皮一麻，不敢忍心戳破现实—你是个女孩子，不能当官的。双手抱贾瑜紧了几分，贾蓉铿锵有力着 ：“呃，当然可以啦！历史上，我都记得好几个很能耐的女……女官呢。”

　　最后一个词，贾蓉倒是凑在人耳畔悄声说着，说完顿了顿，贾蓉显得博学无比，“其中有一个叫武则天的还是女皇呢！超级厉害。”

　　他之所以没事翻翻史书，这不是那啥想寻个案例开导开导自己。像他戴绿帽子，肯定不会被史书大书特书的。可李世民李治啊，还有杨贵妃伺候的父子两，这些风流韵事就是代代相传了。跟他们一比，他完全就心理好受了很多。

　　鉴于贾蓉完全没养过孩子，算新手，他自己前半生也是稀里糊涂就长大了，故而人脑子里完全没有会不会把戏言当真的思维在，像他只会挑自己喜欢的话来听。

　　而且这历史上能够发生的事情，谁说本朝就不能实现呢？为什么要打击他唯一小姑姑的梦想？

　　反正他不当坏蛋！

　　再说了，他亲爹都能跟鬼神做交易，他媳妇据说还是神仙历劫的，他小姑姑当个官怎么就不能实现了？

　　有梦想天便开！

　　贾蓉越想越觉得自己逻辑通顺无比，而且还能讲事实举例子来佐证，当即又鼓励了贾瑜一番，有梦想一定不要放弃呀，要坚持！

　　贾蓉说得认真，贾瑜听得也认真，她感觉自己脑袋里有种感觉，就像嗯……嗯……

　　贾瑜眉头拧了不过一顺，就感觉寻到了恰当的比喻—就像粑粑拉不出来，然后猛地一用力，就一泻千里，而后浑身舒舒服服的，精力充沛，还能再蹦蹦跳跳一百次！

　　她现在就是这样子，感觉自己找到了奋斗用力的方向—除了嫁人外，她还可以当大官，显得自己很有价值，来帮助哥哥侄子，让他们一家人可以不分开。越跟家人相处，她就越不想离开。她的哥哥侄子都非常好！

　　贾瑜边想，抬手抓了抓贾蓉的衣襟，拽在手里愈发有种心安，而后抬眸看向草垛，“蓉儿，我想要个龟丞相。”

　　她贾瑜是乌龟，那就要跟东海龙宫九千岁龟丞相一般，当本朝的丞相！别以为她人小不知道，可看过好多戏文的。里面除了皇帝，就丞相最厉害了！

　　“好！”

　　“…………”

　　仰眸看着两人说笑交流的背影，杜博手里握了握银锭，几次想要开口道谢，但岂料护卫眼神凶恶的警告，还把他拦住，低声开口训诫不要让他打搅主子们的雅性。咬了咬唇畔，杜博直勾勾看了许久，见两人抱着一串比脑袋还大的糖人即将离开，当即深呼吸一口气，鼓气勇气，冲人喊道：“谢谢两位恩公，我一定会还的！”

　　贾蓉被猛地一惊，差点手抖了抖，把人摔出去。好险已经抱习惯了，也被训练出反应来了，贾蓉牢牢抱住贾瑜，便回头，面色带着分恼怒。刚想口出恶言，但瞧着人噗通跪下，贾蓉默念着“要做一个善良的男孩子，回去让爹开心”，缓缓嘘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叮嘱道：“不用还。熬过这关，以后多做好人好事。”

　　贾瑜两手紧紧握住糖人，脑袋稍稍侧了侧，看了眼贾蓉的神色，抑郁叹口气，黯然的耷了耷脑袋。她大哥训的没错，这大侄子果真好败家的，浑身上下洋溢着“不差钱”诱人犯罪宰小肥羊的气息，所以啊她一定要出人头地，多赚钱，否则养不起大侄子了。

　　她贾瑜是长辈，要有责任感的。

　　一想，贾瑜转眸看了眼跪地磕头感谢的杜博，忍住肉疼，面色郑重道：“君子重诺，我想你也是懂感恩之人，日后记住用行动证明你的话语你的想法。还有，我希望以后在京城能够听到你的名字，我家在京城。我会记住你的，因为我大哥吩咐了，要写一篇逛街感受，我会把你写进去的。”—还钱！

　　“最后！”贾瑜话音加重了几分，“不要磕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家只有犯事的仆从才磕。”

　　“我记住了，小恩公，我一定会履行的。”杜博眼里闪过一抹坚毅的眸光来，连声说道，像是想把自己此刻的心情表露出来，传递到贾瑜他们身上。

　　贾瑜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贾蓉点点头，然后直接抱着贾瑜转身走人。

　　等目送贾蓉贾瑜两人离开，杜博才站直了身，看着手里的银锭，朝尚未离开的护卫们弯腰鞠了一下，而后忙不迭朝药馆跑去，边跑，眼泪簌簌落下。他见过银子，这一块起码有三两银子，他的弟弟有救了，他……

　　多年后，杜博成了名传天下的大夫，费尽千金万苦终于寻到了的“贾丞相”，抒写了新的重诺传奇故事。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现如今贾瑜逛完街，与贾珍在书坊边的茶楼汇合。擎着糖人，贾瑜眉飞色舞的朝贾珍诉说为何她会有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超级糖人故事。贾蓉间或补充几句。

　　姑侄两说完，齐齐眼眸亮晶晶的看向贾珍。

　　贾珍嘴角抽抽。他自己也没养过孩子，朝贾蓉忽悠的后世育儿经验，一大半来源他爸妈老师教他的，剩下一小半全拜托与网络的发达，网页冒出来的，微信链接里的，渣浪的头条，还有些心灵鸡汤。

　　这些经验里，好像都没说到过，孩子卖萌怎么办？

　　曹公应该是个颜狗，这贾家人长得俊，哪怕是贾蓉，卖萌装嫩都毫无压力。

　　想了想，贾珍面无表情着开口：“尚可。”

　　哪怕贾珍惜字如金道了两个字，但也够贾瑜美得了。

　　等逛完街，贾瑜也不嫌累，自己举着超大号的龟丞相糖人，一路径直冲向了后院，在尤氏和许嬷嬷等人跟前，眉开眼笑的诉说了一遍自己第一次逛街遇到的袭击事。

　　一听被抢，尤氏面色也有些慌，但见贾瑜活蹦乱跳的，似乎没被抢劫影响到，倒也微笑着听人讲述，时不时的配合问几句。许嬷嬷闻言，面色青青白白，来回变幻。

　　“大嫂，许嬷嬷，你们看哦，我这手心里还有一道红红的淤痕！”贾瑜放下已经展示过的糖人，又喝口茶润过嗓子后，抬手朝两人展示着自己保卫糖人的“军功章”，眼里带着三分自豪七分撒娇求夸奖的意味来：“虽然涂了药膏，但是我一点都不疼，可坚强了。”

　　说完，贾瑜视线一一在屋内众人身上扫过，但当看见许嬷嬷带着灰白的面色，也顾不得巡视琢磨自己即将受到的表扬，上前几步靠近许嬷嬷，神色带着浓浓的担忧：“许嬷嬷，你是不是病了？你脸色好差呀。”

　　这话一出口，尤氏等人视线也纷纷转向许嬷嬷。

　　许嬷嬷听到贾瑜关心，恍若溺水儿童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脑海想起了一幕幕他们在荣府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由得感觉自己心理暖暖的，带着慰藉。尤其是转眸见看着尤氏也望过来的眼神，许嬷嬷抬手揉揉贾瑜的脑袋，视线看了眼尤氏，隐隐带着分宣示主权的意味。

　　这是她奶大的姐儿，还是最为关心她的。他们之间的情谊，哪能因为区区的血脉关系被破坏。

　　压下心理隐藏的几分傲然几分恼怒后，许嬷嬷话语也恢复了告诫口吻，“大小姐，不过区区一串糖人罢了，五文钱算得了什么？！您安全最为重要，怎么就握住不放了？这万一伤到了自己怎么办？这岂不是因小失大。还有这还大庭广众之下跟人计较议论，一个女孩家家的哪里能够干这种事情，这让老奴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啊！”

　　说到最后，许嬷嬷看看一身男装的贾瑜，想起这一路南下贾瑜被带着跑步遛狗骑狗还骑马，在外面连个帘帽都没带。这些举动便罢了，还跟着学了些不三不四的歌谣，大家闺秀谁会唱歌，那……

　　越想，许嬷嬷愈发悲从中来。

　　听着人一开腔带着的哽咽，贾瑜挠挠头，讪讪开口道：“许嬷嬷你不要担心啦，大哥都安排好的，六个护卫在后面跟着我们呢。而且我身边还有蓉儿，跟人打架是完全不会输的！”

　　“打……”许嬷嬷正伤心欲绝呢，冷不丁闻此词，不亚于晴天一霹雳，舌头开始打结了，浑身也颤颤巍巍，急声道：“您怎么能学了这些粗鄙莽夫之行！”

　　此话一出，屋内氛围哗啦一下子冷了下来。且不说现如今贾家的家主贾珍，自打性情大变后重武，非但自己开始练，还挑了一些护卫开始训练。便是身为贾家后裔，也不能说莽夫一词。别人可以埋汰莽夫，但是贾家是武勋，开府的老太爷们是一拳一脚跟着太、祖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

　　哪怕贾瑜学武，这世间，也没有人能说一句不对。因为这是继承祖业！

　　“许嬷嬷，慎言！”尤氏冷声开口喝了一句，但转眸看见贾瑜，还是给了许嬷嬷一分颜面，面无表情道：“小瑜先前也说了，这是她在维护自己的糖人。有这种意识也是好事。今日能够维护住自己的糖人，来日没准能够维护住自己更大的利益。我们也不用怕日后她若是嫁人，与妯娌相处受了委屈怎么办？”

　　说道最后，尤氏琢磨着许嬷嬷的心理，还缓缓开解了一句。其实嘛，她也觉得贾珍贾蓉带贾瑜方式有些不对，像是带男孩子，但是女人嘛，出嫁从夫。

　　插手小姑子的教育，她还没这个资格。而且，她看贾珍此番，也不想从前那般，眉目之中带着坚毅果决之气。那贾家不会败在他手里，那么贾瑜不管怎么样，靠着出生，就能说到不错的婚事。

　　况且，现在才五岁，还小呢！

　　“等大爷寻了西席或者教养嬷嬷，到时候小瑜也会懂事了。”

　　许嬷嬷本被尤氏忽然而来的厉身吓得一颤，但是当听完尤氏接下来的几句话后，这股恐惧之色也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反而还是一股怨念。这民间有句俗话，叫做“长嫂如母”，尤氏身为她大姐儿的嫂嫂，却不思教育，一位纵容宠溺，这是完完全全要把她的大姐儿养坏的趋势。

　　这大宅门里也有兵不血刃的“溺杀”！

　　“太太……”

　　一见许嬷嬷开口，贾瑜瞧着人面色一变，忙不迭开口：“许嬷嬷，好啦，这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承担后果的！”

　　“真的，就像这军功章一样！”贾瑜扬起手，郑重无比道：“我护着了，哪怕后来上药的时候有些疼疼的，可是一呼呼，也就没有任何事情的。而且回想起来，我依旧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呢！”

　　说完，贾瑜也不看向许嬷嬷，朝尤氏而去，“大嫂，你看！”

　　尤氏：“…………”

　　小孩子向来就皮嫩，更别提像贾瑜这样的千金大小姐，都是娇养起来的。尤氏看着那一道不算太严重的红痕，虽然在人其他白嫩的肌肤对比下，这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但…况且，贾瑜自己这小表情，明显就等着人夸呢。

　　尤氏瞧着贾瑜那模样，带着分笑意，夸了几句，同时眼眸微微一敛，遮挡住自己一闪而过的奢念—若是自己膝下真有这么一个孩子，也不敢奢求是男孩，有个女孩也挺好。

　　与此同时，许嬷嬷转眸间看着贾瑜掌心的红痕，眼眸都惊骇得瞪大了几分，但鉴于刚才贾瑜那意味深长的一句承担，让她脑海里浮现出贾瑜第一次跟她郑重发大小姐威严的模样来。

　　她怕自己再说下去，这大小姐就真真的……

　　离心啊，有什么办法能让小姐回到当初那般温柔乖巧？

　　许嬷嬷越想越觉得难受，恨不得整日以泪洗面。虽然在贾瑜面前掩饰的很好，但终究也耐不过有心人的观察。

　　贾家在京的府邸都在一起，更别提这个发家后重新修建过的祖宅了，自然也是并排在一起的。荣府看养祖宅的总管金鑫早就收到了京城王夫人的来信。更别提信中还详细写出了该用什么方法。于是，等金鑫发现底下狗腿子禀告之际，便设计了一个圈。

　　两日后，贾珍带着贾蓉去寻常周边的名师，挑选护卫去了，贾瑜一个人也自律，在书房里，按着先前学习的进度，每日练练字，然后又连练武。

　　瞧着贾瑜每练完一张大字，就翘着脑袋左右脖颈动来动去，一点都不安分。许嬷嬷偷偷躲在树荫下看了又看，眼里的忧愁愈发挡不住了。

　　刚想回后院拜拜佛，没走两步，许嬷嬷便听到了假山后头的议论之音—

　　“这珍大爷父子俩也是的，哎，这是大小姐又不是大少爷，跟着这么学，以后可怎么办哟！”

　　“这怎么办又哪里需要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闺女吧。小脚裹好了没？这女人啊，能不能嫁得好，就看这脚。像贾家这样的人家，你看看我们就是粗使的，那些主子爷跟前的体面丫鬟，哪一个不是三寸金莲，你女儿……”

　　听到这话，许嬷嬷忽然间眼眸一亮，也顾不得看看到底哪两个在嚼舌头，带着分亢奋的脚步回了院子。

　　对啊，裹小脚！

　　裹住了，这姐儿哪里还有机会这般轻佻的蹦蹦跳跳的，没点大家闺秀气质！一点也不想老夫人那么端庄温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