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光【黑琴】》漫落落落

76、第七十一章 悉数

　　“……抱歉，我去看看阿泽的状况。”
　　籏木直起身子，在美琴混乱的眼神中飞一般地快步逃走。
　　“等！唔……”
　　黑子立刻上前伸手捂住美琴的嘴，生怕她再说什么，她附在美琴耳边努力压低声音：
　　“别喊了御坂学姐！都被这样说了就算是她也会害羞的啊！”
　　但不知道籏木的听觉是不是异于常人，黑子觉得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反而走得更快了。
　　“唔唔唔！”
　　美琴的手在空中毫无意义地挥动了几下，努力想要挣脱黑子。
　　眼看着籏木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她这才回过神一样抓住黑子的手腕挣扎出来。
　　“籏木！绫濑泽之前并不清楚你失忆的事情！她被人骗了！”
　　“……”
　　籏木陡然停下脚步，美琴立刻松了口气。
　　果然与她猜的一样，籏木虽然丝毫没有想取走绫濑泽性命的意思，但她对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
　　如果自己在与她相同的处境下得知了绫濑泽这个人物的存在，恐怕也会觉得是那个人策划了这一切。
　　哪怕会因为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否自愿参与了那项实验而仍然在心中抱有疑问，但看到对方依然面不改色的参加会议时也总会忍不住去多想。
　　“我之前说过你把她带离那里是件好事吧？那并不是因为想要安慰你才编造了谎言……绫濑泽一直在实验室里等你去找她，她被软禁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
　　语毕，美琴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疯狂跳动，她一边尝试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观察着籏木的状态。
　　而籏木保持着一个姿势伫立良久。
　　“……嗯。”
　　如果不是美琴一直关注着她，恐怕那道细小的声音就会被她忽略掉。
　　或许是籏木自己都察觉到她的反应过于平淡，半响后她又回过头，微微开口：
　　“我知道了。”
　　她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嘴部，美琴无法完全看清她的表情。正当她打算再度开口时，籏木冲她微微点头，闪进了楼梯口。
　　“……她应该，听懂了吧？”
　　美琴不自信地回头看着黑子，担心自己的话语没有很好的传达到籏木耳中。
　　由于一系列事情让她来不及反应，美琴刚才差一点就要将另一件事也脱口而出。
　　她匆忙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想要确保自己没有说错话。
　　黑子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我都听懂了。”
　　“……话说你要抓到什么时候啊？”
　　黑子叹了口气，示意性地扫了一眼自己被美琴抓住的手腕。
　　“啊，抱歉。”
　　美琴慌忙松开手，两只手无处安放似地悬在半空。
　　黑子摇着自己的手腕，美琴看着她的动作则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
　　事发突然，她不知道要与黑子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间的空气一时变得很沉默，直到黑子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欸？”
　　美琴有些惊讶地看着黑子。
　　“籏木的事情，看你的反应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啊，嗯……不是，”
　　美琴挠了挠头，几经犹豫，她看着籏木离去的方向：
　　“虽然有些吃惊啦……但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就是了……”
　　倒不如说，之前在地下见到绫濑泽的时候她说的话反而让自己更吃惊才对……
　　虽然后来也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思考，但老实说其实美琴自己也有察觉到细微的违和感。
　　“是吗。”
　　黑子淡淡说道，若有所思地看着美琴。
　　“抱歉，看样子我打断了你们的对话……你们应该还有事没说清楚吧？”
　　“……”
　　美琴顿住了，一时语塞。
　　她确实还有没说清楚的事情，但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她都无法很好的开口。
　　黑子看着美琴漂移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是，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绫濑泽总是一副那种态度了……”
　　“那种态度？”
　　美琴有些疑惑地歪着头，而黑子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她发现美琴之前在少有的与自己对话时留给自己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现在两人突然像朋友一样说话反而让她很不适应。
　　“……哎。”
　　黑子叹气，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改变一下对美琴性格的认知了。
　　“籏木失忆的事应该是你告诉绫濑泽的吧，也就是说之前参与同一个实验的那些人都告诉她实验不会有什么风险吗……？”
　　“而且还被软禁，也难怪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这样理事会隐藏她踪迹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
　　黑子不停地说着自己得到的结论，美琴虽然安静地听着，但心中却五味杂瓶。
　　虽然籏木说过黑子很坚强，而自己也对此深有体会，但看到她已经接受了学园都市高层在利用学生做人体实验这一点，美琴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自责。
　　“你说的这些……都是自己查到的吗？”
　　黑子抬头，在看到欲言又止的美琴后，她拨动了自己扎起来的马尾。
　　“当然不是。”
　　“欸？”
　　美琴愣住了，同时黑子微微往前迈了一步，弯着腰从下方仰视着她有些诧异的面孔。
　　“还有我那些值得信赖的朋友们。”
　　“……也，也就是说？你告诉了她们？？”
　　美琴被黑子的气势逼迫的有些不自在，但她此时却更在意黑子向她吐露的一切。
　　“当然……虽然想这么说，但是我也犹豫了好久就是了。”
　　“……”
　　美琴有些苦恼又无奈地闭上眼睛。
　　虽然早就清楚朋友们肯定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在早上看到固法学姐和初春出现的时候也因此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且看黑子的样子，恐怕她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讲出去了。
　　……
　　确实如籏木所说，自己早就应该说清楚了。
　　“我究竟在苦恼什么啊……”
　　而看到美琴这个样子，黑子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
　　虽然她是为了适当的捉弄一下这个让自己追查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但其实事情也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轻松。
　　越接近美琴，她就越了解美琴的想法与纠结。
　　如果不是固法学姐的话，恐怕自己也不会下定决心把这些事告诉朋友们吧……
　　她看着依旧沉浸在反省中的美琴，微微犹豫：
　　“说到这个……你那晚对籏木说了什么？让她能够毫不反抗的跟着你离开？”
　　“……连这种事都知道了啊。”
　　美琴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初春同学。
　　说到底，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寻求朋友们的帮助，或许情况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美琴看着黑子认真的神情，缓缓开口：“我只是告诉她，‘会有更好的办法’，这样的。”
　　“……就这样？”
　　黑子皱了皱眉头，老实说她不止一次设想过当时美琴究竟说了什么。
　　但她没想到仅仅这样一句话就能劝住明显奔着对方性命去的籏木。
　　她甚至还猜过籏木会不会与麦野沈利拥有什么过节之类的。
　　美琴伸手敲了黑子的额头，叹气道：
　　“还要怎么样，你把她想得太复杂啦黑子。”
　　她回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仿佛那里还站着没有离开的籏木。
　　“她又不是什么杀人魔，只不过恰好遇到了那种情况。”
　　“籏木当时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虽然她看上去很危险，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能交流的人物。”
　　黑子捂住额头退后几步，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尽快适应美琴动不动就敲打自己额头的这个坏习惯。
　　“……虽然我也知道这个啦。” 黑子不满地低声嘟囔着。
　　如果籏木是个无法正常交流的人物，就以自己做的那些事来说恐怕足以让她被干掉好多次了……
　　同时她也忍不住反省自己，这些天总是推测别人的心理，反而搞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了似的。
　　“好啦，我们也下去吧，还要尽快安排绫濑泽转院的事情。”
　　美琴招手示意，先一步向楼梯口走去。
　　“转院吗……”
　　黑子喃喃道。
　　虽然清楚今天籏木在会场大闹一通带走绫濑泽之后肯定避免不了理事会那边的风波，将她带到这里来接受治疗也只是应急而已。
　　因为她中了枪伤，要不是自己出示了风纪委员的相关证件恐怕医院这边就要优先通知警备员了。
　　但是学园都市哪里才会有理事会无法掌控的地方呢……
　　美琴看到有些发愣的黑子，轻松地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有家医院至少还很安全。”
　　“嗯？”
　　“就是你接受治疗的那里啦，那里有名很出色的医生哦。”
　　“啊……是吗……”
　　黑子回忆起了之前自己住院的时候，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
　　“……话说我醒来那天是你在外面吧？”
　　“呃……”
　　“而且我昏迷的时候还经常来看我。”
　　“为什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
　　美琴立刻捂住嘴，察觉到黑子的表情不是很和善，她立刻将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黑子不是在昏迷吗……
　　不对等等
　　也就是说……
　　难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她也都……？
　　“……你不会是在装睡吧？”
　　美琴无奈之下不经过大脑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黑子明明昏迷了还会记得这种事。
　　黑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谁知道。”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掠过美琴向楼梯口走去。
　　说到底，如果一开始美琴根本没想着要离开，她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我开玩笑而已！”
　　美琴急忙快步追上去，在黑子身旁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地道歉。
　　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忆起自己都说过什么，只能模糊地记起自己似乎什么都说，不由得冷汗直冒。
　　不会真的是什么都说过吧……？
　　美琴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她越着急反而越想不起自己究竟都说过些什么。
　　而前面的黑子此时却突然停下脚步，美琴没来得及反应，差点与她撞到一起。
　　“黑子……？”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探出头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如果不是那种情况，是不是有些事你永远不打算告诉我？”
　　“啊……”
　　“理事会的事也好，你自己的事也好……你什么都不说。”
　　“……”
　　美琴从一开始的发愣转为了沉默。
　　黑子说的是事实。
　　但正因为这样，美琴才无法反驳她。
　　注视着沉默的美琴，黑子缓慢开口：
　　“我知道自己很弱小，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我真的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美琴瞪大眼睛，她慌忙开口：“不是的黑子！”
　　她并不觉得黑子很弱小，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什么事情别人都插不上手。
　　相反，正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朋友，所以当时才选择独自离开。
　　“我……我只是不想……”
　　美琴张了张嘴，但无法继续说下去。
　　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喜爱的城市究竟发生着什么？
　　还是不想让她们因此被卷入危险之中？
　　但无论是哪件事，显然自己的做法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或许你那时候选择离开，对我而言才是一件好事。”
　　“！”
　　美琴抬头，她本想说些什么，但黑子的表情却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黑子上前半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之前固法转交给她的东西，摊在手心。
　　“御坂学姐，这是我最想知道但是一直没有知道的事情，直到现在也是。
　　美琴定神将视线转移至黑子的手心，但没等她反应过来，黑子旋转手腕，美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物件随之掉落在地上。
　　下一秒，黑子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
　　“咔嚓——”
　　随着破裂声打破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黑子抖了抖手，就像终于甩开了心里的包袱一样。
　　“什么？！”
　　美琴惊声道。
　　虽然她没来得及彻底回神，但黑子无疑做了一件足以让她震惊的事情。
　　“黑子你……”
　　“呼——”黑子舒了口气，摊开双手，“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是我在意的最后一件事了。”
　　“当然，现在恐怕除了你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事。”
　　“啊？”
　　“御坂学姐，”黑子笑道：“这个U盘里装着你在177支部里那几天的监控录像，虽然看起来你很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件事，但也别太小看初春了。”
　　“……你、”
　　“不过放心好了，我们谁都没有看过，现在想看也看不了就是了。”
　　黑子优雅地甩开贴在额头的刘海，双手背在身后慢步走进楼梯口。
　　美琴愣在原地，当她还在回味黑子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对方突然又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
　　“对了，不管是籏木还是你的妹妹们，恐怕也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黑子你说什么？？”
　　“……看样子是不清楚，那就太好了。”
　　说着，黑子摆了摆手，留下美琴一个人离开。
　　她走的非常潇洒，正如她所说，这是黑子最后在意的一件事。
　　但，美琴却无法继续保持理智。
　　……
　　黑子知道了？
　　她狠狠摇了摇头。
　　是住院的时候接触到她们了吗？
　　或者是籏木告诉她的？
　　还是说她自己追查到的？
　　不……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美琴走到楼梯口，身子微微一颤，她立刻伸手扶住门框。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了自己与黑子在宿舍对话的那一晚。
　　你知道有关自己克隆人的都市传说吗？
　　“……什么啊。”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美琴抬头看着封闭的天花板，无奈地靠在了墙壁上。
　　自己选择离开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吗？
　　美琴回忆起这句话。
　　这件事本身对黑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美琴离开后产生的连锁反应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是这种意思吧？
　　黑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虽然她说自己并没有看过那些录像，但恐怕早就在心里猜到了是什么。
　　她只不过，是在等美琴的答案而已。
　　美琴感觉自己手脚有些发软，她闭起眼睛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原来我和食蜂没多大区别。”
　　叹了口气，美琴有些自嘲地笑着。

　　另一边，将难题留给美琴独自苦恼，黑子心情愉悦地走下台阶。
　　她确实没有打开过那个U盘中的文件，之前本来就打算找美琴让她亲自将那些事告诉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虽然不知道美琴究竟还有多少事都压在心里，但她现在也不会再去纠结那些自己还不知道的事情了。
　　毕竟对方本人就在这里。
　　对黑子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不过刚才也因为有些气血冲头，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吐露的事也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黑子不可能忘记美琴在提及那些克隆人时候的表情，她也设想过要怎样与美琴谈论起这个话题。
　　但即然都说出来了，黑子也不会去后悔。
　　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在她上去寻找籏木和美琴之前初春还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安然的面对一位超能力者。
　　黑子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就算被冠以超能力者的称号，她们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但如果在两个月前，自己恐怕也不会这么想吧。
　　黑子远远地看到站在窗口前的籏木，强制自己收起几乎要摆在脸上的情绪。
　　虽然脱离了危险，但绫濑泽应该还没有清醒过来……
　　黑子走近籏木，才发现她双手怀抱在胸口，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祈祷。
　　“……你来了。”
　　“嗯。”
　　黑子不禁在心里疑惑籏木究竟是怎样注意到自己的，她应该没有发出很大声响才是。
　　籏木睁开眼睛，环顾黑子四周。
　　“御坂呢？”
　　“啊，她呀……”
　　黑子想起美琴，忍不住笑了起来。
　　“咳，我把御坂妹妹们的事告诉了她。”
　　“…………估计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她了。”
　　籏木用手扶住额头，虽然她察觉到黑子心情还不错，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直接甩给美琴一道天雷。
　　不过……
　　籏木侧眼瞄着黑子。
　　明明之前还在担心美琴会不会再次消失，现在竟然能直截了当的告诉美琴那件事……
　　她松了口气，觉得无论是美琴还是黑子都已经不用再担心了。
　　“……话说回来，你该不会侵入了研究所去查找资料吧？”
　　黑子摇了摇头，“是那些克隆人们主动告诉我的，我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了解到那件事。”
　　“是吗。”
　　籏木微微摇头轻笑。
　　“看样子只有她一个人不够坦率而已。”
　　她的目光顺着不远处的楼梯向上，想象着此时的美琴。
　　在看到美琴今天身着校服时籏木大致就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但即便如此，恐怕她也根本没有料到黑子会反将她一军吧。
　　不过白井黑子提前知道那件事对于美琴来说反而是最佳的选择，不然不知道她还要将那件事埋藏多久。
　　与其去猜测对方会怎样看待自己，胡思乱想她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倒不如一吐为快。
　　“呲——”
　　蜿蜒的闪电击打在本就已经粉碎的小物件上，一瞬间化为焦土。
　　那里面曾经是美琴想要遮掩起来的事情。
　　美琴收回目光，右手轻轻搭在扶手上，迈开步子向下走去。

　　（TBC）